【阅读悦读丨小小说】徐骥《卦殇》
文/徐骥
【作者简介】徐骥，现供职于安徽省枞阳县公安局交警大队。在《思维与智慧》《小品》《精品故事会》《精选小小说》等杂志刊发《棋杀》《胜负手》《弃子》《激斗刮毛山》等诗歌、文章200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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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城人方哲孺，精通八卦，周围几十里人都知道。
一次，邻居的耕牛走失了，找了几个村庄也找不到，村里便有人去找方哲孺卜卦，哲孺占卦后，手指东方“你朝此方向，大约二里路程，在一荒山上，牛正在吃草”。果真是这样。
还有一次，镇上李财主的父亲大病初愈，李财主请方哲孺去喝酒闲聊。方哲孺不想去，李财主便说想请先生占卦。方说，你父亲不是好了吗？李财主说：“老父心里不踏实，相信你没有卜卦不灵验的。”哲孺只是苦笑，一再婉拒，李财主没办法，便说：“先生莫不是想要家父亲自前来吧？”哲孺眼见无法推脱，长叹一声：“我幼时家贫，曾有幸得到你父亲接济，学得满腹文章，无以为报啊，前日以你父亲出生年月日入卦，占得一卦：泰。“
李财主脸上大喜道：“自古泰卦便是好，看来家父无羔了。”
方哲孺摇摇头，缓缓说：“相书上是如此注解，我昨日又反复思索，只怕凶多吉少啊！”
李财主不解地望着。
“泰卦，从卦象上看地上天下，天者父也，父在下，地在上，意思是入土为安啊，以风水术为你父看相，恐怕不出旬日，你还是多多满足老人家未了的心愿，也早作准备吧。”
九天后，李财主邀请方哲孺写祭文，镇上的人都将方哲孺称为神仙。
此时日军攻陷桐城，日军的头子加藤英雄爱好中国文化，更是痴迷《周易》，闻听方哲孺传奇事迹，大为佩服。
湖东失陷第二日，加藤便率数十人拜访方哲孺。
方哲孺拒而不见。
加藤深知中国文人的脾气，宁折勿弯，心想看你个方瞎子还能猖狂几日。方哲孺有一女，年方十八，还没有许配人家，那日去镇上做衣，被加藤碰见，心里惊呼仙人，知是方哲孺之女后，轻抚下颌好长时间。
几日后，加藤派人前去提亲，说是要加强日中联盟，为大东亚繁荣联姻云云。
方哲孺深知再加拒绝无异以卵击石，一夜深思后，派人送去一卦：随。
加藤不解，翻开《周易》，只知长男少女意，加藤奈不住好奇心，加之春心荡漾，便匆匆去方哲孺家。
方哲孺端坐着沉思良久，缓缓道：“将军的心意，老朽心领了，只是以小女的生辰八字入卦，得卦随，随者，毁也，恐怕给将军带来不吉利。”
加藤哈哈大笑：“你又没有以我的八字占卦，怎么知道不合？”
方哲孺悠悠站起，抻抻长衫，“敢问将军生辰”。
加藤得意地报出出生年月日。
方哲孺从案几一木盒里取出六枚精致的古钱。用嘴轻轻地舔过每一枚古钱后，双手捧住，双目紧闭，尔后双手轻摇抛于桌上，如此六次，得卦随。方哲孺慢慢说道：“此乃天意，将军以为如何？”
加藤拈起一枚古钱，原来是始皇帝统一六国后铸造的，知是无价之宝，有心夺之，乃怒吼道：“支那匹夫焉敢欺我！凭你轻摇几次就能让我相信，告诉我你女儿的生辰八字，我回去占卦，看是否如此，不然，我明日取你全家性命。”
说罢，将六枚古钱装入木盒，佯装气冲冲地带着宪兵欲推门而出。
“且慢。”
“先生答应了。”加藤满脸喜色。
“照卦象看，将军此番回去，恐有断足之灾。”方哲孺注视加藤双眉，不紧不慢地说道：“将军八字眉，呈现断折之势，按风水说，结合随卦解，当有此劫。”
“若明日无恙，我便来迎娶方小姐，如何？”
“老朽愿与将军赌一把，若将军明日无恙，十日内，必亲自送小女到将军府上。”哲孺取下老花镜，闭目不语。
“告辞。”加藤哈哈大笑，便欲跨马而去，想想还是小心点。方瞎子灵得很，加藤心下早已折服，冲宪兵一挥手，“走路回家。”
方哲孺对女儿说：“快去厢房女扮男装找你二叔去吧。”
“爹，你呢？”女儿哭泣着，扑倒在哲孺怀里。
“孩儿，你快走，爹自有安排。”哲孺轻抚女儿，眼含笑意。
望着女儿远去后，两行清泪从方哲孺脸颊淌下，哽咽着“爹好想你啊。”
第二日，加藤暴毙。
军医查，铜钱被烈性毒药鹤顶红浸泡过。
皇军扑向方家大院时，哲孺端坐堂前，面带微笑，已然逝去多时矣。
（图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