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剧本】刘宏宇《红姑》(二十一)
文/刘宏宇
【作者简介】刘宏宇,常用笔名:毛颖、荆泓,实力派小说家、资深编剧,北京作协会员。著有《管的着吗你》《往事如烟》《红月亮》等多部长篇小说。主笔、主创多部影视剧本,其中《九死一生》(30集谍战剧)、《危机迷雾》(38集谍战剧)已在央视、北京大台播出,《婚姻变奏曲》(30集情感剧)、《阿佤兄弟》(电影)已拍摄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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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集
朱家红姑书房·夜·内
内室稍有变化。
外室大抵没变,红姑面对穿警服、有些局促的钱大勇端坐:不喊你,你大概不会理会我吧?
钱大勇:我……我……
红姑:大半夜的,跑这边来干啥?不是找我?
钱大勇:我……
红姑审视他,钱大勇不敢看她。
红姑叹息:巧妹肚子大成那样,眼看要生了,你可莫玩!
钱大勇:我……没有……
红姑:反正,话我给你放这儿了。
钱大勇:我没做对不起巧妹的事!(激动地向前迈步)倒是你……(语结)
红姑:我咋?
钱大勇:你……(埋头,瓮声瓮气地)没咋!
红姑:我是我你是你!你天生不是耍机灵的人!
钱大勇:爱国不用机灵!你倒是机灵得不行……
红姑:我再说一遍,我是我你是你!看你忠厚,才把妹子嫁你。学人家耍机灵,出了事,我妹子咋办?
(叠画)
内室,玉青安顿红姑休息,惴惴看空了的外间,对红姑:大勇哥咋了?
红姑:我刚在侧院办件要紧事,接着就看到他了。
玉青:要紧事?
红姑:能告诉你的时候,自然告诉你。
玉青:噢……
红姑:这大勇,看着不像那边的,神神秘秘摸来,八成是这边的……
玉青:啥这边那边,听的人糊涂。
红姑:咱黔山,不比从前了,啥人都有。东边,大半个国都在跟日本鬼子打仗,咱这儿也不安宁。
玉青:是不安宁,吵死了!
红姑笑:说的不是一码事。
(叠画)
玉青不见了,红姑倚床、借烛光看一本线装书,可似乎看不进去,踌躇发愣。
旁白:跻身上流社会的红姑,早已洞悉,在这个新兴的后方重镇,存在两种政治力量。一种,是李林青所代表的。另一种,就是顺娃他们。他们不如李林青之流强大,在上流社会没有位置,可越来越令李林青之流不安。她认定,这种力量,跟早先从赵剑身上感知到的,同宗同源,一脉相承。她认定,这种力量,离她更近,对她更真诚。可她不确定,钱大勇,是不是也在其中。更无从推想,如果钱大勇真是他们中的一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不知道,是该支持钱大勇,还是该设法让他避开迫近的风险,好好跟巧妹过小日子……
春林茶坊深处小茶室(同18-34)·夜·内(本场对话均低声)
李林青赵剑密谈。
赵剑皱眉:我说的地方势力,不是……
李林青:我说的是!你想啊赵兄,这事,明里是拿不出手,讲不出话的!
赵剑:那倒是。
李林青:所以说,中央、地方,无论哪家,只要是官方,一出面,就难免授人以柄!
赵剑:可红姑、盘龙垭,能行么?
李林青:光是盘龙垭,恐怕不行。龙虎莽夫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个老六,心里九曲十八弯,可包不住大,放在这事儿上,还不如莽夫!红姑就不一样了……
赵剑:能不一样到哪儿去?就算比龙虎他们会算计,可按你想法,既要精准,又要看上去混乱,像土匪闹事……就凭她……
李林青:我认为能!目前来讲,找她,利用盘龙垭武装,最现成!
赵剑:还有,你刚还说,盘龙垭之所以有今天,跟你的扶植大有关系!
李林青:多亏当初没盲从上命,说真听了他们的,不发展地方武装,现在……
赵剑:要想干出成绩,手里有地方武装,自然比没有好!这毋庸置疑。我是说……
李林青: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让盘龙垭做事,亮出招牌,就等于告诉人家,是我的意思,还是牵涉到了当局,是不是?
赵剑:就是啊!你李兄,跟当局,能分的开吗?
李林青:我跟当局自然分不开,可我能跟盘龙垭分开啊!
赵剑一凛。
李林青定住观察他。
赵剑做思考状,叨咕:分开……跟盘龙垭……分开……
李林青:赵兄还有疑问?
赵剑眉头紧锁地看他:分开?你跟盘龙垭,本来就不是一家啊。你是官,他们是匪……
李林青哈哈大笑:正是这话!
春林茶坊密室·深夜·内(本场对话均低声)
李林青迎进一个车夫打扮特务:怎么样?
特务:进了文华大旅社,再没出来过。
李林青:后门有人么?
车夫:有。前门也没松懈。
李林青:很好!
车夫:他不是上面派来的特派员么,也盯这么紧?
李林青瞪他:这年头,是人是鬼,谁也说不清。不管上面下面!再说,他原本就是共党。谁敢担保,他不是……
车夫点头:懂了。
李林青:密切注意。按约定,这一两天,他会找罗红姑……
车夫:明白!
文华大旅社赵剑房间·深夜·内
赵剑伏案看资料,眉头紧皱。
旁白:狡猾的李林青,一开始就不相信,赵剑真的成了和他一样的军统特务。
(叠画)
赵剑收拣文件,对着一张白纸苦苦思索。
旁白继续:这个冒牌军统特派员,重返黔山的真正使命,就是粉碎国民党反动派破坏后方共产党组织的阴谋!
(叠画)
赵剑背手来回踱步,桌上的纸写了些字,又都划掉了。
旁白继续:红姑今天在黔山的地位,多少出乎意料。更意外的是,李林青想利用红姑实施破坏计划!
回忆镜头:
同日稍早前,春林茶坊深处小茶室,李林青赵剑密谈。
赵剑:凡事有利必有弊。红姑如果不领会,照样会办坏!如果领会,你也说了,她很聪明,又已然做大,会不会乖乖听话……
李林青:这就要多多仰仗赵兄了!
赵剑:我?
李林青:赵兄对红姑的影响,可谓源远流长啊!
赵剑:谈不上!
李林青:过谦了!红姑对赵兄,可是念念不忘啊!
赵剑略惊,随即苦笑:就算以往,我说话,她还能听进去。可现在不同了啊……
李林青:故人相逢,她再风光,也不至于冒然托大。她的人品心性,你我想来都还是有数的。
赵剑:我说的不是她。是我。当初,我是……
李林青:没关系啊。你还可以让她觉得,你没变啊。
赵剑:没变?
李林青:就是,让她以为,你还是共党。
赵剑惊讶地看他,李林青报以诡谲无声的微笑。
回忆镜头结束。
赵剑快步到桌边,匆忙翻看资料。
青林茶坊报务室·深夜·内
男报务员发报,李林青背手踱步。
(OS)李林青读电文声音:拟以特殊方式,激发地方武装,实施计划主体。伺成,即以剿匪平乱名义,消除后患。又,新特派员,原系潜伏我处之共党,祈再予严谨审查……
回生堂正堂·日·内
红姑玉青进入,小盛子疾迎:红姐!(向旁边候诊区使眼色)
红姑察觉,若无其事地:巴巴喊我来,嫌我不病啊?(对玉青)端几样点心来,饿了。
玉青错愕地:啊?
红姑挥舞藤杖吓她:啊什么啊?聋了!死丫头!
玉青惊叫跑出。
红姑借吓唬的动作,迅速看到候诊区坐着的两个特务。
那两人刻意避开她目光。
回生堂密室·日·内
新辟小室,四下洁净,摆设简单。
红姑入,赵剑起身,对她微笑。
红姑假笑:笑个鬼啊你!回来不先找我!
赵剑一惊:这不是……
红姑藤杖敲椅子:坐!(自己坐下)那天,我敲打你坐的黄包车,就是想喊你!
赵剑惊讶地:认出来了?
红姑埋怨地瞪他:倒像是你认不出我了!我有变的那么多么?老了?还是……
赵剑:没有没有,红夫人……
红姑:闭嘴!(负气地白他)别学人家瞎喊!
赵剑:好!红姑!红姑娘!
红姑孩子般笑了:这才是我的赵先生……
赵剑局促。
红姑幽幽地:黔山城里,我想打哪个,就打哪个……
赵剑不明所以地看她。
红姑:可我从没打过人。那天,是第一次。
赵剑苦笑:结果,我还没……那个车夫白白挨了一下子!
红姑:应该打你!
赵剑一愣。
红姑:文华大旅社、青林茶坊、电报局、车站、兰美西餐厅、隆兴银行、报社……黔山让你逛遍了,才晓得回来!
赵剑:好耳目啊!
红姑:屁!你当初说,很快就回,人家四处留着眼,几年望不到影子!
赵剑无语,不敢看红姑。
红姑:春林茶坊,找李林青,(满眼寒光看赵剑)是查我,还是跟他做上勾当了?
朱家西院·日·外
庭院豪阔,还算整齐,但显得冷清。
桂娘迎入李林青:真是稀客!李先生真是忙啊,几步路,这可几年都没来过了。
李林青:桂管家这是在怪我!
桂娘:不敢!
里进,丫鬟追个五六岁男孩:别跑,当心门槛!
桂娘:哎哟我的天!(奔向里进远门)
男孩嬉笑着跑出,回头看丫鬟,果然被门槛绊倒,哭起来。
桂娘急忙抱起,斥责赶过来的丫鬟:你是死人哪!啥都不干,就看个孩子,还……
李林青追近:哎,不要训她。这年岁的孩子,最顽皮了!(逗男孩)男子汉大丈夫,不哭鼻子好不好?(摸出一个玩具晃)
男孩抽噎着看过来,很有兴趣。
桂娘意味复杂地看李林青,示意丫鬟退开。
李林青欺近男孩,玩具放进孩子手里,爱抚地摸小手,对桂娘:我能抱抱吗?
桂娘一愣,随即欣慰地:能啊!(孩子递给李林青)早该抱抱……
李林青接过孩子,冷冷看桂娘。
桂娘局促地:我是讲……小少爷……少爷……
李林青:别说了!笨嘴拙舌的!(奔里进,逗孩子)是不是啊?桂婆婆话多,可老也讲不到点子上……
男孩似乎很喜欢他,咯咯笑。
桂娘尴尬随行。
21-9 回生堂密室·日·内
红姑霍然起身:你这人好奇怪!啥话不能当面讲,还要旁人……
赵剑:这样安排,自有道理。有些话,我现在的身份,不便说。
红姑:在这儿都不能说么?四下没旁人!
赵剑:跟有没有旁人没关系。
红姑:那我不听!你谁也别让来!我不听旁人说,就要听你!
赵剑:红姑娘!
红姑:你是不是,真跟李林青成一伙儿了?
赵剑:这……怎么说呢?
红姑愤怒地:你……
赵剑:有些事,为了更妥帖,必须……
红姑打断:李林青是啥人,我最清楚!你要是跟他混在一起,就不是我认识的赵先生了!
赵剑:可你……
红姑:少跟我比!
赵剑:哎呀不是!
红姑:我是没了活路,咽喉让他卡着,倒想甩,也得甩的开啊!
赵剑:这我明白,我是说……
红姑:你不一样!我是啥?乡下人,地主婆,现在还是土匪婆!你呢,你是红……
赵剑急促捂她嘴,另一手冲她连摆。
红姑猛抓住赵剑捂她嘴的手,死死按在嘴上,呼吸急促,脸通红。
赵剑低声、急促地:我是什么,我没忘,你也没忘!你现在不是当初那个小姑娘了!身前背后,太复杂!为了你我,还有很多人的安全,我不能多说!说了的,你要好生琢磨,挑着听,选着信!
红姑投去询问目光,死抓赵剑捂她嘴的手,赵剑撤不出。
赵剑诚恳看她:我说要来跟你讲话的人,必是信得过的!有些话,他能说,我不能!如果,过去的赵先生,在你心里,还信得过的话,就请你相信来人!
红姑平静下来,赵剑缓缓地试图撤手。
红姑稍稍拿开他捂嘴的手,用力咬一口,大力搡开他。
赵剑一声不吭,踉跄坐到椅子里。
红姑疾出,脸上闪着泪光,大力关死门。
赵剑浑身一震,看手上清晰的齿痕。
朱家西院内书房·日·内
李林青逗着围着他不去的孩子,对冷冷坐着的朱子桢夫妇:那些产业在你们手里,能挣出她今天的家业吗?
朱子桢想说话,被木香严厉目光制止。
李林青目光不离孩子:谁近谁远,(摸孩子的头)谁亲谁疏,我还分不清么?她能挣,就让她挣。等挣大了,一把拿过来就是!
木香眼里放光。
朱子桢:咋拿过来?(拨开木香制止他说话的手,对李林青)盘龙垭搞那么大,大小山头,连猫儿山都算上,成天换着地方躲洞子,靠拣剩过活,警察宪兵都不敢动她,就连你……(打开木香的劝阻的手)不也得乖乖站在她后面听喝?!
李林青看他们,手充满慈爱地抚弄孩子,脸上现出阴笑:她狂不了几天了!
朱子桢一震。木香投来询问目光。
李林青:细的,我不能讲。只告诉你们,要出大事!
朱子桢:啥大事?
木香粗暴地拍打他:不能讲!
朱子桢不满地瞪她。
李林青:也不是全不能讲。大概情形是这样——先是盘龙垭的人进城滋事,接着,军警出面平定!现在的黔山,不比从前,是大地方!是重镇!官家容他们,他们就有的活。发力整起来,他们再想像从前那样死里逃生,卷土重来,哼!
木香:这么说,那骚货,没几天可活了?
李林青:她本人的生死,不敢定论。毕竟,她上面有几个老头子。可那都不是白帮人的主儿。一旦事发,把她剥得一文不名,到时候,她能拿啥换命?不难猜吧?
木香很解气地冷笑。
朱子桢听出端倪:那怕不妥吧!真到那一步,我老朱家的脸面……
木香大力拍他:让人欺负得那样,脸面早让你丢完了!
朱子桢:我……
李林青:依她性子,真到那步,十有八九会自决!不是皆大欢喜?
朱子桢想了想,领悟,起身抱拳:学长若能促成此事,我,哦不,我夫妇……
李林青温柔地把孩子往木香那边赶,起身对朱子桢:这事确实不易!我是要讨谢的!到时候,就怕你不舍得!(飞速瞥木香母子)
朱子桢不察:不会不会!你我同窗,又在此相谊经年,何必……
木香拢住孩子,嘲弄地冲朱子桢背影冷笑。
李林青看在眼里,认真地:我肯定不会亏待学弟!只要咱拧起劲儿来,(凑近)诸事顺当,(再凑近、低声)现任黔山市长是临时的,很快会正式任命新市长,近日正四方推举……
朱子桢懵懂,木香侧耳细听。
李林青:我推举了子桢你。
朱子桢:我?(眼睛放光)
李林青拍他肩膀:只待眼下事情尘埃落定,咱就……啊!
朱家红姑跨院·夜·外
红姑书房门紧闭。
玉青站门外,警惕地看在院子里逡巡的两个特务。
红姑书房·夜·内
李林青红姑并坐案前,摊着卷宗。
红姑对卷宗皱眉:这么多人,这么散,(指点卷宗)得下来多少人搞啊?
李林青:盘龙垭不是有千把号人呢吗?
红姑:那也不能都下来啊!
李林青:都下来怎么了?如今,你还怕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捅你老窝?
红姑:那不怕,又不是没让捅过。
李林青凛然。
红姑:我是讲,千把号人,都是长枪,总不能带长枪进城吧?那不成造反了?
李林青皱眉:这倒是。不过……
红姑:再者,(指点卷宗)这些人,都要抓么?
李林青:当然。
红姑:官家为啥不做?
李林青:官家有官家的难处。要不是有人点你,点盘龙垭,我也不会……小小中校情报官,惹不起人家啊!
红姑白他。
李林青试探地:赵剑没讲清楚?
红姑看卷宗,给他个后脑勺:鬼鬼祟祟的,(白李林青)跟你一样!
李林青苦笑:核算这么多年,鞍前马后的,我就落个鬼鬼祟祟啊!
红姑白他:啥人哪,听不出好歹!
李林青:行行行!我不知好歹!(指卷宗)事情办漂亮,你怎么骂我都行!
红姑审视卷宗:不能都抓!
李林青:啊?
红姑:啊啥?(指点卷宗)
卷宗特写:是带职业、地址的名单,人名字体较大。红姑的手点过钱大勇和另外几个名字:这、这、这……
红姑翻页,继续点:还有这这……
李林青:上峰有命,不能打折扣!
红姑把卷宗推给李林青:那干不了!
李林青:你!
红姑气闷走开:锁了我吧!
李林青:别任性!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红姑走到一放着花瓶的高几前,从花瓶背后摸出一把自动手枪,凭空甩给李林青。
李林青急忙接住:干吗?
红姑:要么,你毙了我!外面你的人,毙了玉青,啥事都等下辈子再说!要么,就得准我保几个人!
李林青气闷地看手里的枪,咔嚓上膛,阴沉地:别来这套!这一局,你玩不起!我也玩不起!
红姑:多大我都敢玩!不就是死吗!死过几次了!不多这一回!
李林青怔怔看她。
旁白:李林青知道,红姑绝对说的出做的到。这个阴谋,要是被她翻到明处,可就满盘皆输了!
他缓缓放下枪,摊好卷宗,无奈地:不能太多!
朱家红姑一侧某房间·夜·内
便装的钱大勇帮顺娃收起电台,俩人对眼神,疾去。
黔山街头·夜·外
一斯文老者下黄包车,看看远处的回生堂,反向信步走开。
(OS)赵剑:到回生堂附近,不要过去,往反方向走,找一个画报摊……
老者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个小画报摊,年轻摊主正收摊,他疾奔过去。
(OS)赵剑:告诉摊主,你从外地来,好多年没来黔山了,想看看黔山的报纸。问哪里有卖。
老者走近画报摊,摊主看他一眼,继续收拾。
(OS)赵剑:他会说,这么晚了,哪还有卖报纸的。我这儿有张三天前的,不全了……
老者走到画报摊前:小哥……
摊主停手:先生有啥吩咐?
老者机警四顾,对摊主:我从外地来……
红姑书房·夜·内
红姑在卷宗上勾画,李林青皱眉俯近看:你不如干脆都勾了算了!
红姑:嫌多啊?
李林青:太多了!没剩下几个了!
红姑疏懒地丢开笔。
李林青:别耍小孩子脾气!
红姑:谁小孩子?
李林青:你!(激动地指点卷宗)大事!要紧事!不是儿戏!
红姑:可这些都是好人哪!
李林青:好人坏人,人嘴两张皮,混说混有理!有些人,看上去和善、热心,可背地里……不行不行!让你勾几个人,我已经顶了天大风险了!照这么整,甭干了干脆!弄不好,我脑袋就得搬家!我脑袋搬家,你也别想舒坦!
红姑冷冷看他:直说啊!绕那么大一程!(往回翻卷宗,在勾了人名处画叉子)早露真容,大家省事!
李林青看红姑画叉子犹豫:有些人,就算你不理会,早晚也得抓!
红姑瞪他:这不用你告诉我了!(重重点卷宗)大勇,顺娃,还这几个,我抵死要保,不怕闹大!
李林青:随便!(走开,低声叨咕)保保保,也要保的住才行啊……
红姑一凛,缓缓看他。
回生堂门前·夜·外
顺娃钱大勇疾来,低声急促交谈。
顺娃:批是批下来了,可巧妹就快生了,你现在去前线……
钱大勇:巧妹知道,支持!
顺娃:去前线,别说打仗九死一生,就是路上……
钱大勇:放心!我才舍不得死呢,那么好的媳妇,还有孩子……
顺娃:要不,你先回乡下去。这里,那边恐怕要挑出大乱子!
钱大勇:不怕!我没暴露,大小是个警长,留下,说不好还能帮助撤离,一下子不见了,反而……
二人停在回生堂门前,顺娃:那你一切小心!
钱大勇:放心!
文华大旅社某房间·夜·内
去画报摊子接头的斯文老者,平静翻开一张皱巴巴的报纸,取出里面夹着的普通包装黄纸,手帕蘸了茶碟里的透明液体,涂染。
黄纸显出字迹。
(OS)赵剑读信声音:吴老先生钧鉴!因时局微妙、急切,万不得已,劳动尊驾,并以此方式问候及托付要务,不胜唐突,学生赵剑,先谨此叩谢……
黔山街头·夜·外
21-15的画报摊已无人,只留下固定在地面的空着的小竹案。
钱大勇走近,刚想往竹案下塞东西,张局长带几个警察忽然从就近巷子出来:谁?!
钱大勇急忙吞了本来要藏进竹案下面的东西,转身,面对明晃晃的手电光。
张局长:大勇?
钱大勇适应视线:局座?(敬礼)局座好!
张局长:这么晚了,不守着媳妇,瞎转悠啥?
钱大勇:跟媳妇闹别扭了,出来找酒喝!
张局长:嗯?闹别扭?我听到讲,你们夫妻多恩爱的。
钱大勇:再恩爱,也……
张局长示意警察站开,欺近钱大勇,低声:小心你的脑袋!
钱大勇一惊。
张局长鬼祟地:你那大姨姐,权势熏天,杀人如麻,可不敢惹翻夫人哪!
钱大勇稍松口气,张局长看在眼里。
钱大勇:快别提我那位大姨姐了!
张局长审视他:看出来了,一肚子苦水!跟你讲了,这样人家,沾不得沾不得!不听啊!
钱大勇苦闷摇头:哎,局座这是……
张局长:这不是前阵子,有个上海来的贵人,家里遭了贼吗。哎哟,可他妈不得了了!害的老子们……(摇头)上峰命令,日夜得有带“长”的带着巡逻。这么大地方……算了!老子也不伺候了!找地方,借酒浇愁去!
钱大勇:这不好吧。我……
张局长:有啥不好的!老子也他妈反了!走走走!(抢拉钱大勇,对几个警察)一起一起!他妈的,今晚,老子们不伺候了!
钱大勇推托不过,被裹挟而去。
罗家坳坟地·日·外
收到赵剑密写信的老者郑重向罗七爷柳枝坟墓祭拜,红姑扶着挺着大肚子的巧妹站在后面。
老者对坟墓:七爷一生仗义刚正,着实令吴某佩服!(提高声音,似乎故意要让红姑听见)吴某相信,你夫妇教养出来的后人,必是深明大义的侠者!
红姑听了一震,下意思摸巧妹肚子。
罗家学武堂院落·日·外
院子里支起玲珑的藤桌藤凳,红姑和老者对坐饮茶。
红姑:我不明白,这些话,他干吗自己不讲,非巴巴的让你老跑这一趟!
老者:这一趟,早就该跑!别的不说,作为老友,我吴其仁,早就该来祭拜罗七爷罗夫人!
红姑:我爹娘都是因我而死!爹临终,就想喝口水,我这当女儿的,都没让他喝上,(噙泪)他们……真真是……白养了我了!
吴其仁:他们一定希望,你能做出利国利民的大事来!
红姑抹泪,呜咽。
吴其仁:而今黔山,你红夫人可谓举足轻重!逝者已矣,后辈晚生,执巨财利器……
红姑抽噎地:莫要给我戴高帽子!(泪眼看吴其仁)飘的再高,我也还是个小女子!不忠不孝,混人一个!
吴其仁:红姑娘不必过于自责。过往变乱,人固有过,然依老朽所见,未可不大归于世道凄惶!世如狂澜,人若小舟……
黔山回生堂门前·日·外
这里已被军警封锁,很多人围观。
警察把蒙了白布的尸体装上汽车,尸体心口处,血迹染透白布。
李林青站在医馆门口,冷冷看张局长和警备部军官交谈。
军官:是你局里的人?
张局长沉痛点头:叫钱大勇。年前刚升了警官。人不错的!昨晚还一起喝酒来着,谁想今天就……
军官:会不会是惹了什么人?
张局长:不会!这人很好的!再者,他……他媳妇是红夫人的妹子,就算跟人有别扭,哪个敢搞?
军官惊骇:红夫人的妹夫?
张局长:这下大了!红夫人发起脾气,哪个接的住?她能直冲到我面前,二话不问,大棍子就抽下来,八个脑袋也顶不住啊!
军官:那这事可真是大了!
张局长:要不我讲……哎!
军官:照你说的,这人老实,又是红夫人的妹夫,那怕是……
张局长警觉看他。
军官:要么,就是不晓事的!要么,就是连红夫人都敢惹!
张局长骇然:连红夫人都敢……
军官:一刀致命!凶手决非等闲之辈!我看,还是早些告诉红夫人的好!弄不好,是冲她来的!
张局长:告诉?你不怕挨大棍子你去告诉!(偷偷瞟李林青,难以察觉地点头)
军官踌躇,没注意他。
李林青会意,转入医馆。
罗家学武堂院落·日·外
红姑:那事情,我在做!(看定吴其仁)我晓得该怎么做,可未必都能做成。我不是黔山的皇帝,说啥是啥。
吴其仁:人在高处,自有在高处的难……
红姑:不是说这个!在高在低,我都记得自己是啥。这事情,那边……反正,领人进城闹一出,是躲不过去的!
吴其仁:详细情形,我不是太清楚……
红姑:你不用清楚!(看吴其仁)告诉他,我有办法,能做!愿意做!可也就那么丁点儿本事!有多少,使多少!不含糊!够不到,料不着,顾不上的,就只能磕头谢罪了!
吴其仁起身,郑重作揖:红夫人一言九鼎!有这话,我想,我们的朋友,一定也能体察!
红姑:哪个要他体察!我只求良心自安!办漏了啥,办坏了啥,该记的,只管记!该讨的,日后只管讨!我没个不认的!
吴其仁投去敬佩目光。
回生堂正堂·日·内
一个角落,李林青拉小盛子密谈。
小盛子:这……怎么告诉啊?
李林青:帮帮忙!
小盛子:就算去报,我……我也找不到红姐啊一时半会儿!
李林青:你出面,告诉了玉青就行。(四顾)顺娃呢?
小盛子:出去办药了。
李林青一惊:出去?
小盛子:洋大夫说,几样要紧西药快没了,他就去贵阳办了。
李林青:贵阳?!什么时候走的?
小盛子:擦亮吧。
李林青气闷,小盛子惴惴看他。
盘龙垭小竹楼·黄昏·内
红姑如遭雷劈颓坐,报信的玉青急忙搀扶:姐!
红姑怔怔看哑住了的龙虎老六,忽然给老六一个眼色。
老六会意,跟突然爆发的龙虎几乎同时动作,死死抱住龙虎。
龙虎嘶吼着甩开老六,老六跌出老远,一片狼藉。
龙虎刚到门口,却见红姑已堵住门。
龙虎凶狠地:让开!
红姑:坐下!
龙虎:让开!
红姑:坐下想!
龙虎:还有啥好想的?!(瞪红姑)你长了心肠没有?那是巧妹的男人啊!巧妹!(嘶吼)咱的妹子,没了男人哪!(试图绕开红姑向外冲)
红姑劈手给了他个大耳光,抽得龙虎趔趄!
龙虎疯狂挣过来,红姑阻拦,俩人打斗起来,家什遭殃。玉青老六闪在一旁。
门外土匪问:咋了当家的?
龙虎红姑变换招式扑打,眼花缭乱。
龙虎:点人!
红姑:没事!
二人不停手,都有些喘。
龙虎:你没良心!
红姑:你没脑子!
龙虎:事儿明摆着!
红姑:越明摆着,越要想!
龙虎:有啥好想的,玉青还能骗咱?
红姑:别人不能骗她?
玉青一怔,惊看老六,老六不理,专注看龙虎红姑打斗。
龙虎:让我去!
红姑:要去一起!
龙虎:那拦我?
红姑:要你想清楚!咱有一个想不清楚,就不能动!
龙虎:边走边想!
红姑:那就晚了!
龙虎:有啥毛病?
红姑:人被害了,能信!分明讲哪个害的,你敢信?
龙虎骤然停手。
红姑也停手。
俩人喘息着对视。
黔山街巷·夜·外
老六土炮等十余人,骑马持驳壳枪疾奔,路人惊骇。
镜头拉高,老城垣内外,十几处地方都有骚乱。
有两三处,是纵马驰骋的小股持枪土匪,明火执仗,专拣热闹地方,闹得鸡飞狗跳,喊着“抓共党”、“窝藏者死”,间或鸣枪。
其他各处,扮成短工平民、没拿枪也没有马的土匪,或纵火制造混乱,或打砸一些店铺、住户的门,亮出藏着的驳壳枪,裹胁一些人迅速离去。
全城大乱,警笛不止,警车、宪兵车乱窜,但都够不到闹事土匪。
旁白:红姑及时识破李林青阴谋,压住龙虎的火气,没容李林青再挑拨,当夜对黔山城区发动突袭。
镜头到一处巷子,两三个土匪抓出个长衫男人,不容问辩,按住就脱衣服。
长衫男高叫:干什么?
土匪甲低声:换衣服,出城!
长衫男顿住,惊惧地看他们。
土匪甲低声:莫吱声!官家要抓你,咱是帮忙的!
长衫男:你们是哪儿的?
土匪乙:盘龙垭的!
长衫男:盘龙垭?
土匪甲:红夫人的队伍!
长衫男恍悟:松开,我自己来!
镜头疾掠到一间西式饮品店,几个土匪把一个西装男人堵了嘴,蒙了眼往外押,晃着手里的枪,冲惊恐的众人喊:山头点肉票!不想死让开!(疾出)
旁白继续:盘龙垭匪众,按红姑的指点和布置,趁乱协助李林青名单上计划抓捕的主要人员逃脱……
朱家红姑跨院·夜·外
四下漆黑。
李林青带特务和一队宪兵气势汹汹而来,朱子桢得意地紧跟。
李林青挥手,从者刚要散开,红姑书房忽然亮起火柴光,他们全怔住。朱子桢如见活鬼般缓缓倒退。李林青急忙示意暂缓行动。
盘龙垭口·夜·外
修复的碉楼上,隐约闪着枪口的光芒,密布。
龙虎在垭口要害处焦躁游走,身边大批持长枪防御的匪众。
龙虎叨咕:也不晓得咋样了!倒是来个传信儿的啊!
小头目:大当家,会不会来啊?
龙虎:哪个晓得啊!她又没讲准!只讲八成会!
小头目:连红夫人都算不出?
龙虎:她又不是神仙,咋能啥都晓得!哎呀真是焦人!我……(气闷坐下,硌到什么,猛起,咝咝叫苦地跳开)
朱家红姑书房·夜·内
门大敞,可见李林青带来的人在院里高度警戒。
玉青笼火,背对李林青和红姑,拼命压抑紧张,手不停颤抖。
红姑平静坐着,往额头上的破口瘀紫处上药。
李林青停下,恼火地:到底怎么回事?
红姑:还问我?你干的好事!
李林青:我干什么了我?
红姑:大勇是哪个杀的?
李林青:不是很清楚吗,是……(看玉青)到底报了没有?
玉青不敢回头,颤抖地:报了……
李林青欺近:怎么了你?
玉青抖的厉害。
红姑:还能怎么?吓的呗!
李林青:吓的?(俯近玉青)
红姑啪地拍桌子,吸引李林青注意力:大勇出事了,是大事不假!可你咋让人往盘龙垭送信儿啊!
李林青:我没让往盘龙垭送信儿,就让告诉你!
红姑:我去盘龙垭你不晓得啊!
李林青:我……这有什么不一样的?!
红姑:当然不一样了!(指玉青)这丫头不晓得轻重,你也不掂量?我虎哥听到了,你道他会咋样?
李林青:我……
红姑:我拦了!跟他说,要问清楚!还说,问你最能清楚!
玉青的颤抖明显缓解。
李林青:就是吗!还没搞清楚,还没安排好,你就……
红姑:不是我!是龙虎!他那脾气,哪个拦的住?!(指额头伤处)看!连我都要……我俩算拣了条命回来!
李林青:鬼才信!你功夫那么厉害!
红姑:我的功夫,都是他教的,没跟你讲过啊?!要连我都打不过,他能活到今天?
李林青:那怎么办你说?乱成这样!
红姑:我不晓得!
李林青:那没办法了,只好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了!这是公然犯法!是破坏抗战!是谋反!!
红姑:随你讲!该咋咋!连我都算上,我也没话讲!
李林青:嗨呀!(疾出,不回头喊)你不准动!
红姑凛然看他留下两个特务和七八个长枪士兵,带余者疾去。
玉青蹩到她身边,还在发抖。
红姑察觉,亲热地拉住她手,低声:走都走了,还抖个啥?
玉青:那是想停就能停的?
红姑开心地笑,亲昵地搂住她,呢喃:傻妹子……
盘龙垭匪巢大厅·日·内
老六穿西装疾回,气喘吁吁。
字幕:三天后。
龙虎迎住,给他倒水,老六一边狂饮一边卸装。
龙虎:咋样?
老六灌下最后一口,喘息地:红夫人找了上面的大官和上海来的青帮老头子,宪兵警察局两头压住了,做成小股哗变作乱,罚十万块,喊你去城里领骂!
龙虎:挨骂不打紧!可……十万块!
老六:红夫人出!
龙虎:谁出也太多了啊!
老六:还没完哪!那二十几个兄弟,怕是回不来了!
龙虎沉重地:想到了!
老六:红夫人讲,有家的,每人一万安家费,她出。没家的,在山上树碑,供奉!
龙虎沉重点头。
黔山街头·日·外
报童游走叫卖:看报看报,国共摩擦,各执一词!抗战新动向!
买报者众,很多人边走边看,聚拢议论。
镜头隐约晃出报纸上“利用匪乱破坏国共合作”的标题。
旁白:舆论压力下,李林青之流,被迫中止对共产党组织的迫害。
警察局局长办公室·日·内
龙虎穿长衫,惴惴站在张局长面前。
张局长气闷地:再出这种事,我能容,大员们……
龙虎:晓得!再不敢了!
张局长气愤指点:你呀!咋,还打了红夫人?不想混了?!
龙虎:我……(埋头)
张局长:不是红夫人,你盘龙垭早平了!
龙虎:是!
张局长想说什么,可气的发抖,说不出。
龙虎低垂的手,紧张、愤恨地揪衣服。
张局长终于猛挥手,恨恨地:滚!
龙虎退出。
张局长:等等!
龙虎站住,垂手。
张局长:讲了罚十万,就十万!多的拿走!老子不缺这几个子儿!
龙虎:是!(退出,消失)
张局长气闷地胡乱翻桌上的文件,焦躁地胡噜一地。
旁白:在红姑的运作下,盘龙垭,只落了治理松懈的罪名,用二十四个喽啰的性命和一笔巨款,躲过了灭顶之灾。
某豪华别墅花园·日·外
精致典雅,颇具江南园林风范,四下密布黑拷绸衣裤的保镖。
字幕:上海闻人余飞鸿宅邸。
红姑腋下夹着藤仗,殷勤扶着一位长衫马褂、拄文明棍、气度斯文而暗含霸气的老者(余飞鸿)。玉青和一西装斯文青年紧随。
余飞鸿:黑道白道,究竟隔着沟壑,总跨在中间,不是长久之计。漫说你晚生女流,就是我们这样的老江湖,到底,也还是要就和一边……
红姑轻柔地:是。
余飞鸿:这回,是个教训。早来好过晚来。以后,可要记住……
红姑:余老板金玉良言,小女子铭记在心!
余飞鸿瞥她:嘴越来越巧了!(盯红姑额头上的瘀伤)看看,吃苦了不是!(伸手摸)
红姑“咝”地叫苦,巧妙避开。
余飞鸿:很疼吧?
红姑咬唇,摇头。
余飞鸿:都说苗人剽悍,你……哎,你是苗人么?
红姑:布依人。
余飞鸿:都差不多。都是让老朽长见识的非凡之人哪!
朱家西院内书房·日·内
李林青对焦躁转圈的朱子桢:就是没谋到财吗,又没啥损失。
朱子桢:谁讲的?那一乱,也不知咋的,就……
李林青:出啥事儿了?
朱子桢:木香和孩子!
李林青大惊:弟妹和贤侄怎么了?
朱子桢:我要是晓得就好了!出事那天,不知咋的,一眼没看见,就没影儿了!
李林青:别是遭绑了吧?那可得加盘龙垭一条大罪!怎么不早说?
朱子桢:这不是找呢吗?你没见,都没了人了吗!都去找了!
李林青:问龙虎!他可能在城里!
朱子桢:问有啥用?真绑了,也……哎!(颓坐,差点儿坐空)
李林青皱眉:别急,真要是绑了,肯定来信儿!无非要钱!
朱子桢:可……
李林青:你放心,不管谁绑的,要多少,我都压着罗红姑出!
朱子桢:她能听你的?
李林青:盘龙垭闹城,她多少顶着干系,不敢犯混!
回生堂密室·黄昏·内(本场对话均低声)
顺娃关门,对已进入想说话的红姑竖食指。
红姑嘘声:走了?
顺娃点头。
红姑:啥时候?
顺娃:我还没回来,就走了。可能是事发第二天。
红姑:走哪儿去了?
顺娃:不晓得。应该是去交差了。跟那边。
红姑:那边?(随即恍悟)
顺娃凑近:这回,李林青要难受了。
青林茶坊报务室·黄昏·内
译电员刚抬笔,李林青就冲过来,一把扯走电文,紧张地看。
(OS)严厉的读电文男声:详情收悉,老板震怒。即赴渝述职检讨!所部原地待命!
李林青恼火地团了电文,狠狠摔出去。
茶坊小卧室·黄昏·内
李林青气恼进入,一脸愁容的木香疾近。
李林青关死门,冲她竖食指。
木香焦躁地嘘声:你到底把孩子整到哪儿去了?
李林青:重庆!这会儿,怕是快到了。
木香掐他:死鬼!就这么把我孩子弄走了?
李林青:那也是我的孩子!
木香:呸!你的!你养过一天么?
李林青:是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的。你以为我想认哪!
木香:你个没良心的!(扑打)
李林青粗暴地搡开她:发什么疯?重庆有啥不好?
木香:那我咋办?
李林青:爱咋办咋办!
木香又扑过来,撕扯:这是人话么?人家什么都给你了……
李林青挣扎:你是朱子桢的女人!敢说没跟他睡过?什么叫什么都给我了啊!
木香:我是朱子桢的女人你今天才知道啊!这会儿嫌脏了!早干吗来着?甜言蜜语不嫌牙酸,要不要老娘背给你听?
李林青焦躁至极,咬牙切齿地:泼妇!(大力搡开木香)
木香惊呼着跌出去,重重摔倒,额头碰到床梆,流血。
她捂着伤口,恨恨看李林青。
李林青:我差事办砸了,要回重庆复命!说不定是死是活!(冷酷地看木香)两条路给你走——要么回朱家……
木香委曲地:那孩子呢?
李林青:我说过了,那是我的孩子,得跟我,姓的的姓,给我李家延续香火!
木香:你!
李林青:当然,你还有第二条路可走。(漫不经心转身翻弄衣物)不怕守寡,就跟我去重庆。
木香愤懑摇头,泪如雨下。
李林青不察:不想惹麻烦挨骂,就跟我分开走。噢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有妻室,就缺个儿子。去了,你只能作小……
木香瞪大眼睛,气的说不出话。
李林青根本不看她。
她缓缓挣起,乱发被怒气吹得乱舞,狠咬牙,想冲过去,忽然看见床头小柜,想起李林青曾在里面放过手枪,闪出疯狂决绝目光,冲过去,拉开小柜抽屉,果然里面有把自动手枪。
李林青还在收拾:别乱翻!
木香痴愣愣抄起手枪,野兽般嘶吼着冲向李林青,咔嚓上了膛:我宰了你个王八蛋!
李林青惊回看,骇然躲闪。
啪!
子弹擦伤李林青额头。
李林青一把抓住木香持枪手。
木香还在开枪。
啪啪啪!
子弹乱飞。
茶坊厅堂·黄昏·内
寥落的客人在枪声中惊叫逃走,稀哩哗啦。
值门特务、报务室里的特务都奔向小卧室,掏枪。
小卧室·黄昏·内
李林青抓着木香持枪手,往床梆上狠撞,木香坚持不住,松手,枪落地。
(OS)特务:什么事?
李林青:没事!警戒!不准进来!(把木香压在床上)
木香嘶喊:王八蛋!跟你拼了!
李林青:别喊!
木香拼命挣扎,李林青随手抓过枕头,捂住她脸。
木香发出呜呜的声音,双手胡乱在抓向李林青,腿脚乱踢。
李林青躲避,还是被撕破了脸,手下按得更紧:泼妇!安静!
木香声音弱下来。
小卧室门外·黄昏·内
报务室特务甲低声对留下的值门特务:前后把死,军警要来,千万挡住!
值门特务:是!(疾去)
报务室特务甲乙持枪守门两侧,紧张对视。
小卧室·黄昏·内
木香的腿悬空蹬直,痛苦痉挛。
李林青血流满面,骑在木香身上,死死压着枕头粗喘。
木香的手痉挛着,试图抓住李林青,忽然软垂在侧。
悬着的脚也倏然不动,软软垂下。
李林青瞪大眼睛,掀开枕头,吓得掉下床去。
木香瞪大眼睛,大张嘴,眼神空洞,了无生息。
黔山某老城门·晨·外
晨曦朦胧。
李林青脸上贴着纱布,一脸疲惫。
一个特务提个箱子紧跟。
红姑送行,后面缓缓跟着一辆汽车。
李林青驻步,红姑特务汽车都跟着停下。
李林青:回吧,送到哪儿才算一站呢?
红姑:坐车走吧,省得折腾。
李林青苦笑:要能一路开到重庆,也不妨坐。
红姑:坐到哪儿算哪儿呗。
李林青慨叹:我可没你这股劲儿!难为你送出这么远,感激不尽!(怅然四顾)风风光光来,凄凄惨惨去……
黔山城郊渊水桥·晨·外
雾气沼沼。河面宽而急,石桥结实宽阔,古气十足。
字幕:渊水桥。黔山北面门户要冲。
两个特务从马车上抬下捆扎成人形的麻包,里面显然有石头样成块硬物。麻包一端露出穿西式高跟皮鞋的女人脚、惨白的小腿、木香的裙脚。
俩人鬼鬼祟祟四顾,麻包丢下桥。
噗嗵,麻包迅速下沉,须臾消失,一只高跟鞋顺流疾下。
(OS)李林青:到头来,就一个送的,还就是你。
(OS)红姑:不该是我么?
(OS)李林青:特意早走,就是不想人送。你倒盯的紧。
(OS)红姑:你不也紧盯着我吗!
(OS)李林青:我走了,你就安静了!都安静了……
黔山某老城门·晨·外
红姑:事情没办好,怪我……
李林青:行了!都这会儿了,心照不宣好不好?
红姑幽幽看他:啥叫心照不宣?
李林青自嘲地叹息:不懂也好,装傻也罢。反正,我话说到了。
红姑:还回来么?
李林青:回来?这儿又不是我家,何谈回来?(看定红姑)你想我来,还是不来?
红姑避开他目光:不晓得。没想。
李林青:我倒是想再来!回、来。
红姑毫无反应。
李林青凑近:就算为再见你一面,我也一定会再来!
红姑怨责地瞪他,低声:走你的吧!再别来了!
李林青哈哈大笑离去,特务提皮箱紧跟。
李林青不回头:你越这么说,我还越非再来不可!回、来……
红姑怔怔盯他背影。
(叠画)
李林青背影远去、消失。
黔山某老城门(同前场)·黄昏·外
前场晨曦中空洞冷清的城门,变成黄昏(光线不同)混乱景象。
两辆轿车前后驶入,被混乱惊恐的人群挤得开不动,只得停下。
李林青穿崭新的中山装下车,皱眉观望。
旁白:李林青一走就是三年多。再次来黔山,这个后方小天堂,正在迫近的战火中颤抖,变乱……
字幕:1944年冬。
后面车里,下来两个人国军军服的人——佩少将军衔的王步云和佩上校军衔的火刚。
火刚凑近,皱眉看混乱景象:怎么乱成这样?
王步云冷哼:这就是嫡系老爷们的焦土政策!还没打,先吓死了!(疾向李林青)
李林青:渊水桥是不是已经炸了?都往这边跑?
王步云:应该还没炸。不然更乱!
黔山街巷·黄昏·外
混乱、狼藉稍逊城门处。
张局长便装挤在人群里。
两个西装男人忽然夹住他,不由分说拖走。
他家人慌张四顾,焦急呼喊:当家的?人哪?(顷刻被人群湮没)
朱家红姑书房·夜·内
外间,朱子桢、赵剑、顺娃聚拢着红姑。
红姑换了装束发型,显出成熟丰韵,神情镇定。
朱子桢焦躁不已,赵剑冷静观察,顺娃殷殷看红姑。
红姑瞪朱子桢:你慌啥?
朱子桢:能不慌吗!你到外边看看去,都啥样子了!
红姑:不用看也晓得。
里间,巧妹玉青跟三岁多的男孩逗笑,巧妹不时瞥外间。
朱子桢:早晓得有今天,这市长……不当也罢!
红姑:啥话?赶上事儿了就想跑啊?
赵剑:别这么说。朱市长到这时候,还在想办法,依我看,不易!
朱子桢:听听!听听人家赵先生……
红姑:都是废话!说,咋弄?
朱子桢:问你啊,咋弄!
红姑:你是市长!问我?
朱子桢:现在就让给你当!反正我也没做过啥主!
红姑:你……
赵剑:好了好了!不争这个。想法子抗敌要紧!
朱子桢惊讶地:抗敌?!
红姑:咋?怕了?怕了滚蛋!
朱子桢委曲地看赵剑:骂人她?!
红姑瞪他:没讲要拼死打败鬼子!可怎么也得挡一阵子!这么多人走,要工夫吧!这么胡乱走,更慢不说,还会出事!要梳理吧!
赵剑赞赏地点头:红夫人讲到点子上了!
朱子桢:军警都跑光了,咋抗敌?(看红姑)盘龙垭的上?
红姑:还有猫儿山呢!你以为呢!
朱子桢惊讶。
赵剑:猫儿山也动起来了?
红姑:老六去说了。他们离鬼子还要近些。要遭也是他们先遭!
赵剑:我以为猫儿山那伙子早没了呢!
红姑:咋能没有?养着也得让他有啊!(瞪朱子桢)不然,盘龙垭一家独大,不是找死!现在,就看卢永海的良心了!
(OS)丫鬟:夫人,人带来了。
几人看红姑。
红姑冲门:侧院小屋!(对几人)你们商量着,(起身,冲里间)巧妹来!(对几人)一会儿回来!
书房侧院小屋·夜·内
红姑夹藤仗,提灯笼,引巧妹入。
两个西装男人(同21-45)死死按着惊慌失措的张局长。
巧妹借光辨认:这不是……
红姑挥手示意两个西装男人出去。
二人蹩出,关门。
张局长:红夫人,这……这是……
红姑:耽误你出城了。
张局长:没法,这不……
红姑打断:大勇是不是你杀的?
张局长僵住。巧妹僵住。
红姑:愣啥?照实讲!放心,你家人都有人照应,跑不丢!
张局长惊恐跪倒:不关我事啊!别……
红姑厉声:照实讲!
张局长:我……我……我对不起大勇兄弟!都是李林青!是他让制住大勇,我不晓得为啥!
红姑:然后——
张局长:然后……然后……
红姑擎住藤仗。
张局长下意识捂头:然后把人交给他手下了!哪个杀的,我真不晓得!真不是我!我哪敢哪!
红姑缓缓放下藤仗,腰里摸出小手枪,咔嚓上膛,杵给巧妹:他算一个!
巧妹泪眼婆娑,浑身颤抖,不接枪。
张局长磕头:饶命啊!小警察,听人吆喝,混饭吃,没办法啊!饶命……大勇兄弟,我对不起你啊……早晓得,就不……
红姑:够了!
张局长戛然住口,颤抖,祈求地看红姑巧妹。
巧妹含泪摇头,推开红姑杵过来的枪,饮泣着跑出。
红姑:我妹子都懒的杀你!(收枪)
张局长松口气,喉头咕哝着想说话。
红姑叹息,提起灯笼,转身。
张局长颤抖着缓缓直起。
红姑缓缓奔门去,阴森森地:我妹子不杀你,不是讲你就能活!
张局长骇然。
红姑飞速转身,藤仗旋风般兜头抡下。
张局长只来得及喊出半声。
啪!
沉闷恐怖的击打声,血和脑浆飞溅到墙上,灯笼落地。
第二十一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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