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2年那场荒野艳遇,充满了诡异杀气,让人脊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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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稿部分配图 明 仇英《汉宫春晓图》(局部)

01

这桩既香艳辣爽又诡谲惊心的公案,上演于中唐时期的贞元十八年(公元802年)。

暮春时节,一日黄昏,在宛叶古道(即古代由南阳通往叶县的道路)上,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正满面郁悒,踽踽独行。

当走到鸣皋山下时,夜色已然降临。蓦地,丝丝缕缕的异香随风飘至。

轻轻一嗅,登时沁人肺腑,舒爽无比。

显然,是非常贵重的香料。可在这荒山野岭,走了十几里路都不曾碰着人家,怎会有人燃香?

惊愕之下,年轻男子好奇心起,于是循着香气找去。兜兜转转,一座府宅出现在眼前。

年轻男子正欲上前叩门,恳请主人借宿一晚,一个身穿黄衣的守门人宛如鬼魅般突然闪出,迅疾无声,嗓音里亦透着森森冷意。

“你是谁?夜半三更的,想干什么?”

年轻男子听得心颤,紧忙拱手一揖:

“小生姓牛,名僧孺。此次赴京科考,很惭愧名落孙山。只想寻户人家借宿一晚,别无他意。”

没错,这个年轻男子便是后来官居两朝宰相、权重势盛的牛僧孺。其间,与另一位宰相李德裕相斗40年,直拼得眼红牙痒,你死我活。史称“牛李党争”。

此乃后话,暂且按下。

但说牛僧孺此次考砸,没能上榜,自是很郁闷。而听闻他只是借宿,守门人通报一声后,带他进了院去见主人。

环顾四周,深宅高门,游廊回绕,处处透着豪奢之气。

牛僧孺正自啧啧,忽见数百奴婢或垂首恭立,或来往忙碌,井然有序。

正殿之上,烛火明亮,珠帘垂放。依稀可辨,帘后坐着的是位妇人。

而那妇人一开口,当场惊得牛僧孺脚跟发软心肝颤,差点跌坐地上——

“我是汉文帝的母亲薄太后。喔,你们读书人都管我叫薄姬。”

02

也难怪牛僧孺会如此惊诧,如今是大唐啊,唐德宗贞元年间。至于薄姬,乃秦末汉初时人。原为项羽部将魏王豹的妾室,后遭刘邦掳掠,纳为嫔妃。

薄姬去世,是汉景帝前元二年(公元前155年),距今已过去近1000年!

今人遇古人,该不是逗我玩吧?

就在牛僧孺心头惴惴之际,薄姬已命人卷起了珠帘。

只见她身着素色绢衣,姿容姣好,看上去至多四五十岁,半点都不像1000多岁的老妪。

“我是汉室老母,牛秀才乃唐朝名士,并非同朝君臣,就不必拘礼了。来,上殿坐。”

薄姬话音未落,随着娇笑声起,又有两个女子入了殿。

一个杨柳细腰,虽没化妆,却眉眼如画,穿青色衣裙,年约20出头;

另一位,肌肤如凝脂,光彩如月华,身姿舒缓曼妙,分外惹人眼目。

你猜,这两位小姐姐会是谁?

是汉高祖刘邦的小心肝戚夫人,和被宫廷画师毛延寿坑惨而远嫁南匈奴、素有“落雁”之名的王蔷王昭君!

果然艳极,不同凡俗!

一时间,牛僧孺看得呆了。也全然忘记了她们皆来自汉朝,是900多年前的美人儿。

然而,神异之事,仍在继续——

这厢刚拜见过戚夫人和王昭君,便听车马辚辚。牛僧孺抬眼望去,又有两位女子款款而至。

走在前面的,珠圆玉润,风情万种,竟是与王昭君齐名的“羞花”杨贵妃!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与之同行的,风鬟雾鬓,语笑嫣然,分明是南朝齐东昏侯萧宝卷的宠妃潘玉儿。

潘玉儿,本姓俞,小名尼子。为了她,萧宝卷接连建造神仙、永寿、玉寿三座宫殿,地面皆铺满金莲纹。潘玉儿踏行其上,此即“步步生金莲”也。

牛僧孺一见,登时激动得情难自禁,差点脱口叫出:

我的天呐,全是艳名遐迩的美人胚子!

03

戚夫人、王昭君、潘玉儿、杨贵妃等依次就坐,薄姬给牛僧孺做过引见,接着命丫鬟摆上酒席,边吃边闲聊。

天南海北,家长里短,聊着笑着,薄姬问牛僧孺:“现在世上,谁在做天子啊?”

牛僧孺回道:“是代宗先帝的长子。”

杨贵妃一听,掩嘴咯咯笑,口气尽是讥讽:“连沈婆的儿子都能做天子,真是稀奇呢。”

沈婆,即当朝天子唐德宗李适的生母沈氏,名沈珍珠,谥号睿真皇后。开元末年,以良家子身份被选入东宫。

很不幸,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爆发。唐玄宗仓皇出逃,沈氏等部分宗亲离散于战乱,从此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等李适即位,便册封生母沈氏为皇太后。

册封仪式上,德宗及大臣对着空气跪拜,可谓子欲养而亲不待,朝臣皆为之悲泣号哭。

此事见 《旧唐书·后妃传》:

“…臣名谨上尊号曰皇太后。”帝再拜,歔唏不自胜,左右皆泣下。

薄姬听得唏嘘:“李适做的咋样?是个什么样的君主?”

牛僧孺迟疑道:“小生尚未为官,不太了解国君的德行。”

“行了,不聊沈婆母子的那点破事了,请戚夫人弹一曲儿吧。”杨贵妃建议道。

接下来,众姬弹琴赋诗,玩得好不热闹。

及至宴罢,令牛僧孺激动狂喜的压轴好戏终于开了场——

薄姬:“今夜大家玩的都很开心。那么,谁愿意陪牛秀才呢?”

戚夫人首先站起,推辞道:“我儿子如意已经长大。身为人母,我不该干这事,是吧?”

潘玉儿紧跟着推辞说:“萧哥哥(东昏侯萧宝卷)是为我劳民伤财亡的国,我也不能辜负他呀。”

“太真是本朝先帝的贵妃,更无可能。”薄姬边说边转向王蔷,“昭君妹子远嫁匈奴,一辈子过得愁苦。今夜,你就好好开心开心吧。”

王蔷听言,羞笑低眉。而酒醪上头,艳色在旁,牛僧孺则彻底醉了个一塌糊涂:

好事来咯!

这一夜嘛,此处略去三千字后,天色熹微。

在薄姬的再三催促下,牛僧孺与王昭君及众姬含泪惜别,再度上路。走到朝阳初升,牛僧孺遇到一个乡人。

乡人说,在你来的路上,有个薄后庙,早就荒凉破败得不成样子。

可是,我衣服上还留着浓郁的香味呢。这又如何解释?

牛僧孺不由走了神,一时难断这一夜的宴饮歌赋与风流香艳,究竟是真还是梦…

04

如果按志怪套路,至此结束,留下一个如梦如幻、令人回味的余音,挺好的。但事实是,故事之外的龌龊斗争,正惨烈上演。

首先,对这场发生于唐德宗贞元十八年(公元802年)的“鸣皋山中人鬼艳遇”,被牛僧孺书写成文时,名曰《周秦行纪》,却是在唐文宗李昂太和八年(公元834年)。

那么,问题来了——

牛僧孺为何时隔32年才写?

再者,文中出现了当朝贵妃杨玉环。

一个落第书生,敢与贵妃同饮,开荤口爆黄腔,还要来一宿。这叫啥?亵渎皇亲,实乃大不敬。

其二,借杨玉环之口,嘲讽调笑唐德宗的母亲为“沈婆”;

还有,薄姬问牛僧孺当今圣上如何?牛答:不清楚。

自古君如父,民如子,你不清楚自己老爹干的咋样?分明是不满。敢这么回答,纯粹是找死的节奏!

最严重一点,你牛僧孺“以身与帝王后妃冥遇”,是“冥遇”,贪欢有染,那你还是人吗?不折不扣的变.态狂啊。

这几宗罪一罗列,就算牛僧孺肩膀上密密麻麻长满了脑袋,也不够砍!

而另一个事实是,牛僧孺自幼聪慧,才思过人,怎会不知轻重死活,写这么一个满篇意淫、注定招致诛族大祸的“小黄文”?

除非,脑袋进了水。不,至少是浆糊!

综合来看,只有一种可能——

署名牛僧孺原创的《周秦行纪》的真正作者,另有其人。

而且,这个原作者的用心极其险恶阴毒,意在以此文构陷牛僧孺,族灭其全家!

那么,下此恶毒黑手的人,会是谁?

牛僧孺画像

05

前文已表,牛僧孺上位后,与同朝宰相李德裕势同水火,党争权斗近40年。

没错,炮制这场“人鬼艳遇小黄文”的始作俑者,正是李德裕及其门客韦瓘。

李德裕,字文饶,小字台郎,出身于赵郡(今河北)李氏。因政见不同,一直视牛僧孺为眼中钉,拔之而后快。

张大千绘 李德裕见客图(局部)

但说这日,朝堂之上,李德裕与牛僧孺争执再起,心中忿忿,一回府便破口怨骂起来。

正巧,韦瓘在场。两下一嘀咕,计上心头:

你老牛不是喜欢写怪力乱神,还出了本集子叫《玄怪录》吗?好,我让小韦再给你凑一篇,撤你职罢你官,灭你全族!

于是,在韦瓘这位唐宪宗元和四年的头名状元的精心构思和创作下,很快,《周秦行纪》新鲜出炉。

然而,行将付印,朝堂权斗风向陡变。牛党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李德裕则被打压下去,罢为兴元节度使。

李德裕不服,入宫自陈,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屡屡遭贬,外放浙西。

李德裕老羞成怒,冲韦瓘追要《周秦行纪》,试图作为杀手锏反戈一击。哪料,韦瓘顿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哎呀呀,刚开了个头,卡壳了,还没写完呢,再等等。”

明摆着,这货瞅出对手深得圣宠,势头正盛。万一反击失当,必遭反噬,一准儿会搭上自己的卿卿性命。

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大,你先扛着,小弟我家里有点事,先撤喽!

06

随后,李德裕被贬浙西,又遭牛僧孺一路追打,差点就一撸到底。

当然,数年后李德裕翻身得势,又将牛僧孺搞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但最终,牛党还是N度起死回生,彻底灭掉了李党…

至于《周秦行纪》,尽管韦瓘亦遭李德裕牵连被贬官,却一直捂在手里没敢发表:

朝廷权斗太踏马吓人了,今后可不敢蹚这种浑水。一不留神,全家脑袋掉光光!

直到宋时,此文才被子孙后代刊印于世。尽管仍署名“牛僧孺”,但宋晁公武在《郡斋读书志》中曰:

“(《周秦行纪》)为韦瓘所撰。瓘,李德裕门人,以此诬僧孺。”

明代凌蒙初也在《二刻拍案惊奇》中称:

“乃是李德裕与牛僧孺有不解之仇,教门客韦瓘作此记诬着他。只说是他自己做的,中怀不臣之心,妄言污蔑妃后,要坐他族灭之罪。”

啧啧,狠不狠?阴不阴?碰上这般啥下作手段都使的对手,怕不怕?!

行文即结,小编突然想起现今的一句俗话: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在此套用一下:

文人不可怕,就怕文人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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