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欣羽:七斤四两

夏日的风是干燥而热烈的,如地里忙碌而心喜的庄稼人。

小时候,夏日的早晨是带着凉意的,奶奶从田里回来,带着禾香,便给我用塑料碗盛粥。

那碗是小兔子的花边儿,装着软糯甜津的白糖粥,每每吃到最后想偷偷溜走,奶奶那和蔼而又有力的声音便会响起:“一粒米七斤四两水,你数数碗里有多少米粒儿。”

瞬间,那种浪费粮食的可耻感便会充斥小小的心灵。米粒是七斤四两,那碗似乎比七斤四两还重,因为它盛着数百个七斤四两。

长大后,厨柜里的碗已经变得繁复,有盛鱼的拖着尾巴的鱼形碗,有盛汤的刻着花的巨型圆碗,也不乏小巧精致的盛菜盛饭的专用碗。

碗都被规划、被镀上了美丽而又似乎无多大用的花边,一如人们。

手捧嵌着蓝色花边的碗,有一搭没一搭的挑着米粒看着电视。

电视节目结束,扔下筷子,想走。奶奶拉住我,又是那重复了十八年毫无新意的话,一粒米七斤四两水,你数数还有多少米粒。

不同于小时候,我有些厌烦,开口反驳:“碗都没有七斤四两,还米粒儿呢。”

然后继续抱着零食,看电视,一个下午便也随着蝉鸣消逝。

也许是好奇心,也许是内心的愧疚,我走过盛夏骄阳溢满的杂草小径来地里寻奶奶。

远远便望见有许多和奶奶一样戴着凉帽,躬身寻找杂草的人们,他们弯着腰抵挡烈日,汗水顺着脸颊流下,在阳光的反射下变得亮晶晶,闪出夺目的光。

“一粒米七斤四两水”,我想,我明白这里的含义了。这水哪止河水、雨水?更有庄稼人的汗水啊!

想起有几只碗上刻过“除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字,起初觉得那漂亮的碗刻上这么一句话显得不伦不类,拉低了碗的档次。后来发现,那是对米的敬畏,是对劳动者的敬畏,更是表明碗虽然顺应时代,却依然保持初心,不忘作为碗的根本。

碗哪有七斤四两,但它盛上饭后便有了。

一粒米七斤四两水,而一碗饭是无价的。

希望我们不忘过往,对七斤四两,对饭,对碗保持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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