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婕婕:一碗相思
薄雾未揭,笼在人面上一阵湿漉漉的凉意。
“咳咳。”华推开犹挂着白布的房门,眼底波澜不惊,犹如一口古井。入目一片久违的褐色,他看了两眼,又进了房间。
忙了两日,他终于得空来收拾母亲的遗物。是的,遗物。这个词击打在他心上,有些闷闷的疼痛。“啪!”一声轻响,他低头,原来包裹里有什么掉下去了。一个白底青花的瓷碗,很朴素,却一点灰尘也没有。幸得房子仍是泥地,并不曾有一丝破损。他捡起端详了许久,便有什么在他心底悄然胀开。
……
“吃饭吧。”母亲朝屋里喊道。“来啦。”华丢下手里的东西跑来。只是简单的几乎没有油腥的野菜,华照样吃得有滋有味。“啊呀!”他轻叫一声,原来碗边小的豁口伤了唇。他们家用的一直是最粗糙简单的粗瓷大碗,不少还是他父亲做工时人送的。父亲走了之后便只剩母亲每天辛劳,抚养他。“妈妈,咱买几个碗吧,家里碗都坏了。”母亲正仔细瞧着他的嘴唇,忽听这话便不自觉愣了下。半晌她才应了一声:“好。”
时值荒凉年月,她又是个女人,未有人家愿意请她做工。她忆起从前所学,心下便了有计较。
离家十里开外一点便是一处较为热闹的市镇。她抿着唇立在原地许久,这才终于开口:“……君不见,妾起舞翩翩;君不见,妾鼓瑟绵绵;君不见,妾嫣然一笑醉人容颜……”
不记得几日,华便有了一个新碗,白底青花,甚是清透好看。“你用吧,妈还用原来的。”母亲笑着说。
却是从他人口中,他知她是如何挣钱的。“他妈妈就一卖唱的……”“切,他以为……”华涨红了脸,回家见她满脸疲惫却又如鲠在喉。
日子渐行,华愈来愈大,他抓住时机便离开家,踏上了新人生的征途。这一去,很决绝。只是时常寄些东西回去,包括了各式各样精致的碗。
未曾想有一日再回来,却是母亲的葬礼。此刻手中的那一只瓷婉,却是沉甸甸的,有如千斤重。酸涩刹时便溢满眼眶,朦胧了一切:“呜....妈.……”喉间的哽咽终是压抑不住。
一碗相思,莫过如此。未及分别,一声轻叹,一生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