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梅/我病了（散文）
我 病 了
李义梅
都说乍暖还寒时节，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它晚来风急？
于是，成功感冒，头痛欲裂，浑身酸软无力。在家挨了几天，喝了很多温开水仍无济于事。没办法，硬着头皮去了医院。
医院里病人好多，比大街上、菜市场还拥挤。排了好久的队，才挂了号，又排了好久的队，才轮到我看病。
诊断的时候，医生看了我一眼，问我哪里不舒服。我就说了自己的症状，这时医生的电话响了，他接电话，我就和旁边的一个阿姨聊天，阿姨说她病了好久了，咳嗽反反复复，一直好不彻底，很心烦。我就说我也是好多天了，干啥子都提不起神，觉得活起都没意思了。这时医生接完电话了，问我咋个会感冒了就觉得活起都没意思了，我说可能是症状太明显，太难受的原因。他问我有这样的感觉多久时间了，我说好像经常都这样。他给我开了点药，说叫我去看看心理科。我觉得很奇怪，我感冒了，咋个要去看心理科，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说随便你去不去嘛。然后叫下一个病人。
回家吃了药，几天过去了，还是不见好，又换了家医院，医生说既然吃药没有效果，那输液嘛。我想输液对身体不好，但是又想早点摆脱浑身没劲的难受，就想输吧，只要明显的症状好了，就不输了，再慢慢养。
输液三天后，不仅症状没有有效改善，反而还气紧，咳嗽，晚上睡不好觉，心情越发烦躁。
换了几家医院，又陆陆续续吃了十来天的药，病情时好时坏，总不见彻底的好转，反反复复甚是折磨人。
家里老人孩子，单位繁杂事物，加之身体不舒服，引发了心情的急躁，时不时地就会和家人以及同事斗上一番，火气出奇的大，压都压不住。
终于在不知为一件什么小事和老公大吵一架后，老公弱弱地说，既然吃了这样多的药，换了这样多的医院和医生都没有用，说明病情不是感冒。我说那会是什么呢？老公说他也不知道，不是有医生叫看看心理科吗，要不去试试，反正病急乱投医，看看终归没有坏处。
我气得发抖，觉得全世界都莫名其妙。又和老公大吵了一架。之后，全家人都有意无意地躲着我，好像我是洪水猛兽一样，我遭到了全面的孤立。
那样的日子不好过，加之，感冒的病情时好时坏，有一段时间，心情低落到了极点，但是又没有办法，只有强忍着。这样忍了一个多月，实在是受不了了。想起医生和老公的话，无路可走的我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决定偷偷去看看心理科。
到了心理科，医生问了我的情况，我把前前后后的情况说了一遍，他好像觉得我说不到点子上，就问我，是不是感到心情不佳，觉得身边的人都不理解自己，因此悲观，丧失兴趣，不喜欢社交，宁愿闭门独居，也时常感到身体疲乏、无力，还会注意力困难，记忆力减退，感到生活是负担，不值得留恋，想寻求死来解脱......等等，说了很多，但是我大多没有记住，因为当时的我头晕脑胀，昏沉的厉害，实在记不住。
我就说前面的那些症状好像有，但是没有感到生活是负担，也没有想死寻求解脱。后来他又问了很多，叫我回答“是”还是“不是”就可以了。问完了之后，他说我有轻度抑郁症。
我说我觉得我应该没有抑郁症，我只是感冒了而也。他说有感冒了，但是也有轻度抑郁症。我说我没有想死啊那些，他说那是重度的时候才会有。还说叫我要正确面对，这样的病并不稀奇，也不丢脸，很多人就是不正确面对，导致延误治疗的最佳时期，所以走向重度，甚至实施自残自杀行为。还说如果不治疗的话，发展严重了，要反复发作，终身吃药。
然后给我开了药，叫我按照方子吃一个月的药，然后随访。并且给了我一张单子，写了注意事项，关于如何吃药、锻炼、控制情绪，以及家人如何解除或减轻患者过重的心理负担和压力，帮助其解决生活、工作中的实际困难和问题，尽量陪伴，督促患者参加集体活动等。
出来的时候，我有些迷糊，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可能有轻度抑郁症，毕竟里面很多症状我确实有，再说，医生也说了，这病极易和压力大、心情不好混淆，并且很多人都有这样的倾向，只是不知道而已。
为防止吃错药带来负面影响，我到医院大厅里看了医生形象栏的介绍，还特意上网查了资料，给我看病的那个心理医生是个教授，还是该项研究的学科带头人，擅长从细微处分析、诊断症状交叉相合的疑难病症的治疗。
我有抑郁症，我病了。这时，我真的信了。回到家，我顾不上吃饭，上网查了好多资料，仔细比对自己的症状。在接下来的生活中，我也有意识地开始将自己的行为与抑郁症的症状进行分析。我发现，虽然不是所有的症状都吻合，但是确实有大半的症状相同。并且我知道，这个病虽然普遍，不严重，但是如果发展到重度，后果将会很严重。心里越来越担忧，心情越来越低落。很多时候自己一个人偷偷抹眼泪，埋怨命运的不公，为何别人没有，而我却要生这样的病。
伤心难过了一段时间后，我鼓励自己要勇敢面对，不是还没有到重度吗，那我就努力克服在初期。如何克服？医生说了，这个病没有灵丹妙药，更多的还是靠自己的努力，积极阳光的心态，尽量减轻压力和重担等等。
我想我还有年迈的双亲，还有幼小的孩子，我如果出现了什么问题，他们怎么办？我不能病，更不能死，深感肩头责任重大，于是，我决定自救。我认真梳理了那些是对自己不重要的，可以舍弃的，那些是必须要坚持的，规定自己必须阳光面对，规律生活，誓死与病魔作斗争，还父母孩子健康的自己。
之前一直拼命想多挣点钱，给老人孩子换一套稍微宽敞的房子，让他们住得舒服一点，尤其是孩子一直想要一个独立书房的心愿，我想我一定要帮他实现。还想有条件的话买一张稍微贵一点的车，不为面子，只为父母孩子的安全，他们是我们的命，我必须严阵以待他们的安危。也想在事业上再拼一下，年纪不算大，入职不算短，经验、精力都还跟得上，有什么理由不努力？熬夜、加班有什么呢，白加黑、五加二都是职场拼命的常态，有付出才有收获嘛，没有谁能随随便便成功。当然了，如果可以，也想和老公一起环游世界，去看马尔代夫的海，去看迪拜的高楼，去看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还有，还有夏威夷的浪漫和风情，一直在梦里引诱我......
现在我不想这些了，我想房子虽小，能遮风挡雨，有欢声笑语，温馨。车子虽不好，能代步，爸爸想看的骆驼，妈妈要逛的街，宝宝要去的游乐场，都能去，自己开车慢一点，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事业虽然没有多大成就，但是每天都努力认真，并没有拖单位的后腿，有好几年还是标兵，至于加班、熬夜，那就算了吧，那将直接导致我从轻度抑郁症走向重度吧。至于环游世界，那需要时间自由、财务自由，目前我还没有这样的能力，但是那些美景风情网上也可以看，发挥一点想象力，也可以身临其境嘛。
丢掉了雄心，我放慢了生活的节奏，每天跟老人孩子说话也温柔了，坚持锻炼，也不着急了，心情平和了，加之配合医生的药，发现自己竟慢慢好起来了。
我问老公，我是不是病好了。老公说你的感冒是好了啊，近段时间都完全没有咳嗽了，精力也恢复了。我说不是感冒，我说的是我的心理病好了。他莫名其妙，你有什么心理病？我说不是你和医生都叫我看心理科吗，我背着你去看了，医生说我有轻度抑郁症，我怕你嘲笑和嫌弃我，就没有说，但是自己制定了严格的计划在配合医生积极治疗，现在觉得自己治好了。
老公一脸苦笑，我是给你开玩笑的，你哪里有什么心理病，你这样的人都有心理病的话，全世界的人怕没有几个没有心理病的。
我说我有，我当时不是脾气暴躁、情绪低落、无精打采、疲惫不堪吗，不是经常和你吵和你闹吗，不是不愿出门，喜欢独自呆在家里不愿社交吗？那些就是轻度抑郁症的表现，是专家给我诊断的。
老公说那段时间你不是病了吗，那是流行感冒太久了身体受不了导致的情绪不好，每个病人都会那样的。
满了一个月，我去心理科复诊，医生不是上次的那个，是个年轻的医生，斯斯文文的，带副眼镜，我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他说你哪里有什么抑郁症，你没有病，你的症状不符合抑郁症的标准。我大吃一惊，拼命证明我有病，他觉得我不可思议，那有拼命证明自己有病的人呢？怎么同样的医院，只是医生不同了，我就从有病变为无病了呢？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医生一副不愿理我的样子，我也没法，只好悻悻地走了。
回家后，我还是不放心。老公说，那我给你联系更权威医院的医生，我们再看看嘛。然后我们查了这方面的权威医院和医生，费了好大的劲，前后跑了一个多月，反反复复的述说自己的症状，医生也进行了认真的倾听，进行了相应的测试，最后几个权威医生都说我没有病。
确定之后，我在心里狠狠地骂了那个诊断我有病的医生，害我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有一段时间我都有些颓废，好在我天生坚强，想着一定要战胜病魔，一定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康复，一定要给家人一个健康的自己。还好我没有放弃，要是我当时悲悲戚戚，放弃自己，不知会不会真的得病呢。
不管怎么说，权威医院的权威医生都一致诊断我没病终归是好事。这下我终于放心了。
老公为了表达歉意，说当初由于他工作上有一个项目遇到了困难，因此对我关心爱护不够，导致我经历了荒诞的求医事件，同时也祝贺我的坚强、勇敢、独立之后的“再生”，带我去吃烛光晚餐。想着自己没病，家人康健，老公也关怀体贴，生活如此美好，和老公碰杯的时候，我不禁发出感叹：我要挣好多好多的钱，我要买大房子，我要买豪车，我要在事业上再上台阶，我要环游世界.....
老公听了我的话，哈哈大笑，说我之前没病，现在才是病了，很多人都是这样，只有到身体出现问题了，才知道收手，才知道节制欲望，才知道人生除了自己的健康，其他一切都是浮云。而一旦自己身体健康，就不懂得这些道理了，就要去拼命、去折腾，难道要真的折腾到身体有问题了，再用眼泪来明白这些道理吗？说我虚惊一场，是生命的馈赠，它让我比其他人更早更清醒地知道爱惜身体和生命的真谛。
一语惊醒梦中人。靠在老公的怀里，我想，我就这样无追求地过一生吧。因为，我病过了，不想再病了。
ZUOZHE JIANJIE
作/者/简/介
李义梅，云南省检察官文联文学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检察日报》、《云南法制报》、《昭通日报》、《作家报》、《当代作家》等，获得过全国检察机关征文比赛一等奖、宣传云南头条工程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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