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范广学/那年被我教训过的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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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广学
十多年前，我教八年级一个普通班的数学课，班里有个叫王腾的男生，个大壮实，很横，是出了名的小混混，打架惹事是家常便饭，学校和家长各种管教招数都使尽，也没能驯服这匹野马。
王腾一个人坐最后排靠门的位置，班里没人理他，他有时趴着睡觉，睡够了就自个玩，他有回上课时小便来了不下楼去公厕，趁老师在黑板上板书就躲在门角接个塑料袋解决，然后往地上一撒，尿骚味哄哄的，后排学生直捂鼻子，他却偷着笑。
有时太无聊了，王腾想找人说话，就扔纸团，纸团划着弧线砸向别人的脸，引起几声尖叫，老师喝斥他几句，他装一脸无辜样装一脸委屈状，死不承认。
那是个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我正在黑板上画几何图，忽听一声尖叫，一个女生哭了起来，这个女生手按着后脑勺使劲揉着。原来是王腾又作妖了，他趁前排的女生不注意，用一条细线拴住女生几根长发，把线的另一头用大头钉按在他木桌上，他喊女生名字，女生头一偏，线把头发扯掉了，女生疼得直叫，脸气得通红。王腾却像没事儿一样，他把头发和细线吹到桌下，又用手抹了抹桌面。
班里乱了，哄哄响，我当时肺快气炸了，问明了情况，我先是劝慰女生一番，再把班里乱象平息了下来，然后，我对着王腾一字一顿说：“放学后别走，我陪你！”
下课铃声响过，学生们陆续走出教室去食堂吃午饭，我搬个凳子坐在教室门口，王腾也慢腾腾地朝门口挪，离我二三步远时，他站住了，他观察了一下我的脸，看我一脸的平静，他嘴唇动了一下没出声。我开始紧盯着他，喝道：“王腾，看着我！”
王腾愣了一下，我大声说：“王腾，你不是喜欢打架吗？冲我来吧，看你能打出这个门不？打不出门，你说该咋办？”
王腾气势明显弱了下去，“你是老师……”
“别装孬种！”
“你骂人！”
“我就是替那些被你欺负的学生骂你！”
王腾怒了，三下两下扒了外褂，往空中一抛，扑向我，我一手抓住他伸出的手，一手按住他肩膀，把他按坐在凳子上。他使劲一冲站起来，又被我按下，他接着冲了几次，都没动身。王腾再牛，毕竟还是个孩子，力气远不及我这个成年人。他不服气，俨然一个斗红了眼的野牛，另一只手又来抓我，我趁势捏住他的手，稍稍一用劲，他哎哟哎哟地叫唤，一下子坐到地上，“你把我打坏了，哎哟！我的手，我的手捏断了……”
我厉声呵斥道：“王腾，你敢再装，我非捏断你的手不可！”
王腾一骨碌爬了起来，看样子是老实了许多。
我松了手，正告王腾道：“今天我教训你，就是想让你长点记性，你连我都打不过，何况比我厉害的人多了去了，你得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这个社会你凭拳头是永远打不赢的！”
王腾“嗯”了一下。
我趁势对王腾说：“王腾，这会儿我打你，没人看到，我不说，你不说，没人知道，我给你面子，到此为此，谁也不欠谁的。从今往后，课堂上，你不要再违犯纪律，不能影响别人学习。好了，你赶紧穿上外褂去吃饭。”
果然，自那以后，我的课堂他安静了许多。不久，我就没见到王腾进班上课了，班主任说他转到县城里的私立中学了。
时间一晃又是十多年过去了，一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淡如云烟，王腾早已从我脑海中消失了。
去年腊月的一天，我牙疼得厉害，走进了街上一家新开张不久的牙科诊所。
“老师。”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牙医喊我一声。
看他眼神很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老师，我是王腾呀！”
“呀！是你呀？当牙医还行吧？”
“马马虎虎呗，不过，以后肯定会好起来的！”王腾轻轻地把我扶上治疗椅上躺着。不知怎么，我突然想起了十多年前我和王腾过招的情景，不禁有点后悔。
“老师，我上学时不成器，没少惹老师生气，唉！那时年少不经事，懂事又到后悔迟，世上哪有卖后悔药的啊！”
王腾告诉我，那年是我把他给打醒了，他央求他爹给他换个环境发奋求学。由于基础差，考高中复读一年，考大学又复读二年，使出吃奶的劲儿才考个医专，毕业后在县城有名的“洁康口腔诊所”干了两年，这就回来单干了。
王腾腼腆地笑了，“老师，万事开头难，再难我也不怕，我不服输！”
此时，我为王腾高兴又自豪！离开王腾，我感慨许多，当初幸亏我教训他时给他留足了面子，因为我知道他讲义气爱面子且桀骜不驯，给他台阶下就是对他最好的尊重，不然，他一定会破罐子破摔，世上又多了一个害群之马！
作者简介
范广学，乡镇教师，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文学杂志社签约作家。作品散见于《星火》《微型小说选刊》《小小说月刊》《河南文学》《速读》等报刊，入选各类年度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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