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梁丽红/纯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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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属意外
梁丽红
沿海地带的夏季，暴雨一来道路上迅速积水。小郝趟着水卖力的推着写有“佳佳好外卖”标识的电单车，身上的衣衫湿透。
手机铃声响半天，小郝才艰难地划开蒙着水汽的接听键。是公司的黑脸主管打来的。
设计小区是怎么回事，才来几天就被投诉，你还想不想干了？小郝先是一愣，接着欲来解释，电话那端嘟一声已经挂断了。
小郝知道一定是15楼的客户干的，因为他一共只送了两份外卖。
半个小时前，小郝来到设计小区三单元楼下，刚停稳车子从保温箱里取出饭菜，连保温箱的盖子还没来得及合上，一阵疾风骤雨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慌乱中，一只装着汤河粉的饭盒被小郝失手打翻在地。
15楼那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女士，举止优雅的说，不是我在乎这点小钱，这是商业诚信。看你态度诚恳，初来乍到也不容易，你若现金退赔，省了我网上申请的时间，我便不再追究。一想到还在试用期间，小郝连忙感恩戴德的从衣兜里搜出两倍汤河粉的钱递给女士。
想到这儿，小郝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都他妈说城市套路深，我算见识了。小郝的家在偏远的乡下，高中肄业的小郝一个月前来到这个城市，当时几乎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也没能找到工作。送外卖的活是一个远房的表姐帮忙介绍的。
小郝决心要留在这个城市，因为他发过誓，一定要挣到钱让弟弟妹妹们上大学。眼瞅着水泥地面逐渐裸露了出来，小郝松了口气，大城市的排水措施就是好，暴雨一停，水就下去了。小郝在想。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依然是黑脸主管打来的。“你在哪？雨后订单暴增……你不干了也别占着公司的车子。”黑脸主管在电话里命令小郝马上回公司。
电单车似是出了什么小故障，小郝焦急的拧转着电单车的钥匙。他只想快点回到公司，当面跟黑脸主管求情，哪怕多扣几天工资，也不能丢了工作。
“快看！快看那孩子。报警了没有啊？”
电单车终于有反应了，小郝刚要拧动油门，一抬头却发现前方不远处竟集结了一群人，四方路过的也正在往前凑，他们对着一幢住宅楼指指点点。小郝一眼看见了那个悬在阳台上的孩子。
小郝拔掉车钥匙，鬼使神差的飞奔而去。
警察叔叔马上就来救你了，小弟弟你千万不能松手，我们都在这儿陪着你，你一定要等妈妈回来。小郝拨开人群朝三楼阳台上的那个小男孩大声说道。
短暂的坚持过后，那个五岁的小男孩，终究还是在警察到来之前耗尽了体力。
那一刻，楼下围观的人群纷纷下意识地慌乱而退，只有小郝义无反顾的冲上前去，用身体接住了小男孩。
警察和120赶到的时候，发现小男孩只有轻度的擦伤，而小郝却因为抢救孩子时用力过度，跌倒过程中挫伤了腰椎。
在医院的病房里，媒体记者们第一时间赶来探望、采访小郝。他们称小郝为救人英雄。
小郝对着镜头有点羞涩而迷惑的说，我不是什么英雄，也没有什么高尚的英雄主义情结，我只是一个出来谋生的乡下人。小时候镇子上逢会，我曾经差点被两个人贩子拐走，是周围的许多陌生人最后把我救下。看到小男孩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我知道我不能不管他。
记者们散去后，小郝睡了一觉。醒来时，看到了黑脸主管，黑脸主管压着声音面无表情的对小郝说，试用期间遭投诉，外加怠工。
小郝痛苦地咧开嘴，试图说出更恳切的辩解词。
黑脸主管做出一个暂停的手势，忽然变脸似的，喜笑颜开的划开手机递给小郝。
“佳佳好外卖公司的小郝，英勇救下高空跌落的五岁男童……市民朋友们，如果我们的外卖小哥迟到了，请不要急于投诉，也许他正在救人的路上。”看着视频里的自己，小郝的眼圈忽然就红了。
黑脸主管收回手机，又板回面孔说，虽然你英勇救人有功，为“佳佳好外卖”赢得了好口碑，但老板说了，无规矩不成方圆，该按公司制度执行的还得执行。小郝垂下了头，他知道自己失业了。
片刻沉默过后，小郝说，无论如何谢谢主管您来看我。
黑脸主管却狡黠一笑，谢的有点早啊。老板可还说了，小郝同志功过相抵功大于过，针对你自身的情况，公司决定破例为你提供一间员工宿舍以示嘉奖。黑脸主管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是高亢而激昂的。
小郝似乎无法确认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个不经意的坐立不成，又难受的倒下去了，可这实实在在的疼痛让小郝觉得既踏实又甜蜜。
河南文学杂志作者文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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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梁丽红，河南信阳光山人，河南省作协会员。散文、小说散见于《莽原》《奔流》《精短小说》《娘子关》等各级文学刊物百余篇。偶有作品选入收录各年选版本。偶有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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