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财神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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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国栋

元旦刚过，送新年财神的就来了。他站在济生诊所的玻璃门前，肩上搭着一个青灰色的布搭子，左手握着一根竹竿，右手拿着一张财神像

符济生拉开玻璃门，一手接过财神像，另一只手把一枚一块硬币送过去。送财人没接硬币，摆摆手，啊了两声，以示他是个哑巴。这个人符济生见过。去年来送财神的也是他。他虽然没说话，符济生也明白，一定是今年财神像涨价了。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皮钱包，打开，抽出一张拾元的递过去，送财人又摆摆手拒绝。符济生有些困惑，抽出一张红皮递过去，送财人还是摆摆手不要。符济生感觉遇到麻烦，想敲诈我不成？他感忙回屋拿手机想报警。送财人也跟进屋来，“出去，出去，你想干啥！”符济生一辈子说话没有这样严厉过。“老哥，您误会了，财神是送给您的，不是卖给您的，不收您钱。”送财人说。“你不是哑巴？”符济生问。“实话给您说吧，我不是哑巴，装的。我儿子是个傻子，三十多岁了，还得人喂饭吃。老婆脑梗瘫痪在床十一年了。我有类风湿病，手脚都疼变形了，手不能下田劳动，腿走路也不灵便。没办法活呀！批发小百货的姨妹给我找了个送财神像的生意，多少赚几个钱活命，为了少打嘴仗，我就装了哑巴。”送财人说。“命真苦”符济生说，“那我给你钱你为什么不收啊？”“这张财神像钱有人付过了，叫我送给您。”“是谁呢？”符济生问。“菜市街北头，修自行车的，腿有点跛呀，他家有个脑瘫孩。这财神爷是他老婆给您请的。他老婆喜色好，不笑不说话。”“哦，我知道了。”

符济生抽一根香烟点着，递给送财人。送财人接过烟向符济生深深地打了个躬，迈出玻璃门转身去了济生诊所隔壁的小卖部。

送财人说的那家人是王修车家，符济生经常去他那里修自行车，当然很熟。王修车有三个闺女一个儿子。早些年计划生育政策比较紧，提倡一对夫妇一个娃。因为超生扒房子关人，甚者家破人亡诛连亲朋。谁不害怕呢？有很多人因此放弃了生育权。但王修车不，他超生两个闺女，已经关过两次了，让他结扎他就是不干，计划生育小分队把他绑到卫生院，他又摩断捆在胳膊上的麻绳翻墙逃跑了，他说他不想绝种。家里穷的叮当响，屋顶又禁不动人，政府也拿他没办法。乡计划生育小分队为了完成秋季计划生育集中活动的结扎任务。半夜里又来抓他，村支书同情他三代单传，暗地里派人给王修车报了信，他和他老婆又跑掉了。再后来他老婆就怀上第四胎。私下找人花钱作 B 超，怀的是个男孩，一家人高兴坏了。

王修车老婆临产的时候不敢到医院里生，只好躲到偏僻的乡下一个远房亲戚家去生。从老远的地方接来一个据说接了一辈子生的接生婆，没想到的是孩子出生时是难产。他老婆赵初月上晚上都吵着肚子疼，天大亮了孩子还没生下来。没办法，接生婆只好下手把孩子拽下来，赵初月总算逃过一劫，孩子的命也保住了。遗憾的是，这个带着全家希望的男孩，因为难产缺氧却成了脑瘫儿。不会说话，站立不稳，老是冲着天空傻笑。没记错的话今年是12岁，听说叫根生，除他妈外，没听人喊过他的名字。

符济生没有马上把财神像贴起来，他拿着财神像在诊所里转了一圈，没找到他认为合适贴的地方，于是就把财神像放在诊断桌面的玻璃压板上。

这时佛缘堂老板香花来济生诊所要包扎脸皮上的伤口，符济生问咋回事，香花说根生娘去她店里要请一尊观音，根生也跟去了，非要撕下她店里墙上贴的财神，她不让，根生就和她干起来，一把就挖伤了她的脸皮。香花又说，根生娘不但不管教孩子，还支持他，南山北庙的烧香许愿信迷信。听说她到皇册庙烧香，问和尚她儿老是撕别人家的财神像是咋回事。和尚说根生是散财童子转世，玉帝命他把原来他送错的一百张财神收回来，一百张财神收齐了他的病也就好了。所以他娘看他撕别人家的财神也不管，由着他。包扎完伤口，符济生问香花，这件事准备咋了呢？香花说：算了，谁会给一个病人一般见识。再说，破一点皮也没大碍，长几天就好了。

香花走后，符济生想起去年自己诊所发生的一件事情  ，那是'哑巴’送来财神像的第三天上午。根生到小卖部不知道要买什么东西，小卖部的人看了根生褂襟上缀着红布条上的电话号码，就打过去，不一会儿根生妈就来接根生了。这样的电话小卖部经常打。

根生娘牵着根生的手，准备骑上电瓶车回去。路过济生诊所门口，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这几天头有些疼，脖子也有些僵，想问问济生咋回事。根生娘和根生进了济生诊所，符济生起身让座。根生的眼睛直钩钩的往墙上贴财神的地方望，根生娘赶紧用身子挡住财神像。根生不干，硬是把妈妈推过去。要把财神像从墙上揭下来，根生娘不让，根生嘟噜着地上闹。又有病人来看病了，  根生想把根生抱走。根生躺在地上抱不起来。符济生从诊桌上拿起一张不孕不育医院的宣传页给根生，想哄哄他，根生不要。根生娘说这孩子有些怪，对其他图画都不感兴趣，只对财神像感兴趣，见一个揭一个，然后拿回家送给他家隔壁捡破烂的老奶奶。符济生把财神像从墙上撕下来，递给根生，根生不闹了，接过财神像坐在连椅上，像是在看一张地图，正着看看，倒着看看，那认真的样子更像是在解读财神像中某些密码。符济生等着给病人看病，就对根生说：“不要了，让根生拿去玩。”根生娘知道她娘俩再蹲下去有些碍事了。就牵着根生走出诊所。根生娘本来想回家后再把财神像从根生手里哄下来，还给符济生。可是想不到半路上被大风给吹跑了。她们追了多远也没追上，眼看着落到河心里去没办法。

符济生是个医生，他相信科学，不相信迷信。可是自打根生揭走了他家的财神，他明显感觉诊所生意不如往年好了。要求输液的人越来越少，有点头痛脑热的小毛病，也办转诊手续到市医院或省医院去住院。今年财神又回来了，生意会怎么样呢？

他本来想把根生娘捎来的这张财神像贴一个背静地方，把它保护起来，免得别人再祸害它。现在听了香花的话他又改变了主意，他从诊桌的玻璃压板上拿起财神像，工工整整地贴在去年被根生拿走的财神像贴过的地方。

符济生看看贴好的财神，财神正对着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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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任国栋，河南省淮滨县张庄乡孙寨村人，大专学历，现为张庄乡瓦门小学教师。自幼酷爱文学，尤其是诗歌。业余时间读书和写作，常以诗记录生活。其作品，大多来源于生活，有感而发，发人未发。其创作理念是：爱生活，写生活，歌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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