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呆子的故事(十六)

我和呆子的故事（十六）

吵 架

那是我们新婚不久的一个暑假，他到宜昌来相会，为什么吵架不记得了，但那个夜晚他的伤心的样子深刻印在我心里。

虽然婚前他再三提醒过：“我有一身的小毛病，改不了啦，事先得告诉你。比如这辈子不要说'不许抽烟’，可以说'不许吃饭’；生活习惯不好，不要逼我改……”。虽然心里也有一点疑问，但他的坦诚和直率更吸引我，为了表现得“成熟”，我呵呵一笑就算过去了。

真正开始共同生活，才知道啥叫生活习惯不好：该吃饭不好好吃饭，该睡觉不睡觉！夜里不睡早晨不起，要么抽烟喝酒猛吃肉，要么三顿不吃或是连着几天不好好吃饭；大病三、二、五，小病一、四、七；玩起游戏来没日没夜，稍微说他一句就发脾气；“知性成熟”的我简直是目瞪口呆，有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

但他发现我真生气的时候，会立刻放下一切过来哄劝，那种温柔和善，晓事明理，自我批评，深刻检讨，真比我所有能想出来的还要准确贴切，句句话都说到心底深处，红楼梦里的“竟比心窝里掏出来的还要贴心体己”，我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啥事也都过去了。

而那个夜晚究竟为什么，半夜里他独自坐在简易厨房的灶台边，开了一大瓶“二锅头”，边流泪边喝酒，自言自语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大老远跑到这个小城来，谁也不认识，除了你，我为了谁？你还欺负我，我不为你我为谁？……”那时候我已脱了假肢，听到他这一通委屈又伤心的话，干着急，一时也下不了床，心里的感觉是“猪八戒倒打一耙”，却非常心疼，急得冲着厨房大叫：呆子，快过来！听到没有！不许在那里喝酒！

他终于回到卧室，在我怀里哭了一场。我也抱着他哭，全忘了什么事。我们互相道歉，表示从此再不许互相伤害。这一哭却永久的留在心底，那份对他的疼爱也从此刻在心底。

这个呆子虽懒散任性，却又重情重义。

还是那个夏天，妈妈的师傅刘叔叔送来自己钓的活鱼，要给呆子补养身体。他那时候已经拒绝吃活鱼了，认为是最严重的杀生。我们推托再三，刘叔叔还是放下鱼走了，家里只有一个不大的水桶，鱼就放在那个水桶里，呆子一夜未眠，隔一段时间就跑起来看鱼，换水，到了早晨，鱼还是死了，呆子非常难过，把鱼提到长江里葬了。那一夜，他还一直跟我发脾气，怪我，怪刘叔叔，也怪自己没有早些到长江边去放生这条鱼……

想起这些事，对呆子的爱意总更深一层：这个人啊，多么柔软善良，虽然有点任性，却非常真性情。

在我的印象中，呆子从来不让我，吵架也好，拌嘴也好，他一点不让，不像我期待的大男人。他说：不惯你那毛病，男女平等，就不要小女人那一套。凭什么男的就得让女的？没门儿！

后来，他又说：“你只知道你让我，我也让你，你不知道罢了，你让我在明处，我让你在暗处。”细想来，他说的是实话。需要另起一篇再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