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和女,我和你,都逃不过别离
鸟儿在天空,鱼儿在水中。
鸟儿看不见鱼儿的眼泪,就如同鱼儿感受不到鸟儿振翼时那一缕微妙的气流。
既然生活在不同的世界,注定谁也无法靠近谁。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它们,本来就谁也不属于谁。
可是,若原本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却因为种种原因而不得不分开,那种黯然,才是人全然无法面对的。
就如同欧阳修在《踏莎行》中所描绘的那对男女:
候馆梅残,溪桥柳细。草薰风暖摇征辔。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阑倚。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一、迢迢不断如春水
候馆,是令人伤心的馆。
伤心,不是因为馆内的梅花一片一片凋零。
伤心,更不是因为溪桥边的烟柳怎么长也长不粗壮。
永远一副纤细柔软的样子。
就像他心目中的那道身影。
袅袅婷婷,如弱柳扶门。
没错,他所有的伤心,都和那道身影有关。
正如同他所有的欢乐都和那道身影有关一样。
如今,他在这候馆中,伊人早已不知相离有几座山、几条河。
寒冷的冬天悄然过去,温暖的春风迎面吹来。
可他的心情,一点也没有变好的迹象。
不仅如此,似乎还更加黯然。
是啊,天寒地冻,他似乎还可以有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借口,说什么时不待我,今日不宜出行
而现在,风和日丽开,草薰风暖,他还有什么理由驻足不前?
征辔嘶鸣,春水迢迢。
转眼间,就是千山万水。
曾经的一切,越来越远地被甩在身后。
可是本应该同样被远远甩在身后的那道柔弱倩影,不仅没有远离他,反而似乎占据了他心内更大的空间。
离愁频生,春水疯涨。
渐行渐远,却始终迢迢不断。
二、行人更在春山外
离别是这样一种重负,它会同时存在双方的眉尖心上。
这也正是离别的特征所在——
只有一方牵挂的离别,通常是单相思。
任何一方都没感觉的离别,只能叫挥手告别。
甚至连挥手的动作都可以直接略过。
所以,考验关系是不是双方的,或者仅是单方的一厢情愿,看看离别后的状态就一目了然。
思念一个人,想藏都藏不住。
何况,对于性情中人,为什么要藏呢?
男也好,女也好,表达自己的相思,完全可以大大方方。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
有人在场,或没有人在场,又有什么关系?
要紧的是,这种牵肠挂肚的滋味,一分一秒都不会放过身处其中的人,抵挡它的蛮横已经要拼尽所有力气,再耗费心神去掩饰和否认,已是万万不能。
楼高莫近危栏倚。
这是伤心之谈,亦是经验之谈。
若非亲身经历过,若非被真正撕扯过,若非在思念的深渊中苦苦挣扎过,这种心碎的句子,无论如何写不出。
写得出,也会不解其味。
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那个时时想着、时时念着的人,永远不在身边。
永远以渺远模糊的样子,任你千呼万唤,依旧在天涯海角。
登上了最高的楼又如何,看到了尽处又如何?
山外有山,有山的山外还是山。
千岭万岭,千峰万峰。
每一岭,每一峰,都在无声又无情地将那个人阻挡在视线之外。
可为什么,却不能将其阻挡在苦苦思念的心门之外呢?
结语
春水当然是欢腾的,春山当然是葱郁的。
可是,对于一个因为别离而尽尝相思滋味的人而言,春水也好,春山也好,全都变成了与意中人在一起的拦阻。
春山春水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在属于它们的季节里,它们无非展现出自己该有的样子。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春山春水只是在踩着它们的时律节拍。
然而,一个身陷别离的人不会留意这些,他们会留意的,只有自己的别离。
天地间满满的,无处安放的,春山无法承载春水也无法带走的,尽是相思。
无穷无尽无所不在比春水更迢迢比春山更绵延的相思。
男和女,我和你,都逃不过别离。
不,不是我们逃不过别离,而是我们逃不过带着别离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