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的思念——《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之“朋友”》
“我身边总有一个人是多余的。”——隐士在想,“总是由原本的一个,最后变成两个!”
我与自己经常在作热烈的交谈——如果没有朋友的话,我怎么能忍受呢?
隐士的朋友只能算是一个第三者——而第三者是防止两人的交谈陷入深处的浮木。
噢,隐士们的内心有太多深邃的地方,因此,他们十分渴望能有一个朋友来不时引导他们浮升。(P204)
谁能充任隐士的朋友呢?他要具备着怎样的特质才能走近隐士而为他的朋友?我对查拉图斯特拉的隐语心怀忧虑,担心以我的理解力与思维水平,实难跟上这位智者。
他已经向我坦诚,而我却一无所知。
查拉图斯特拉跳到“一千零一个目的”章节,他拖拽着我不停地前行。他说,当你走得更远,你才能回首看清从前的路。记住,距离一定要足够远!而他忘了,我是一个近视眼,我更专注于眼前看到的。
“要说实话,并熟娴弓箭的用法——”(P206)我不清楚查拉图斯特拉说什么,我总是愚笨,我唯一聪明的一回,就是我死皮赖脸地粘上他。我想,如若不是26年光阴的锲而不舍,查拉图斯特拉才懒得理我。在他笔直前行的孤独之旅中,他可能想,偶尔体验一个忠实的仰望者作伴,也许不错!我对他的需要,更甚于他之对我。行途中,我渴望得到指点。
查拉图斯特拉给我解释——
这大体就是说,真理最终都将被死死地钉在弓箭的靶上。要追求真理,就不能丢掉最核心的竞争力——对于弓箭的熟娴运用。
至于说到弓箭,查拉图斯特拉启发我:
武功修为顶极的高手,任何东西到了他的手中,都可以成为“弓箭”。比如流言、诽谤、歪曲是不是弓箭?当它射向正直,戳伤无私的时候,它是不是比弓箭的威力更为强大!相反,善良、勇敢、公正是不是弓箭?当它不仅射向我们的敌人,也射向我们自身的时候,它是不是更是一柄利器?
你当明白,一个人,他不善良,他不勇敢,他不公正,也许才可能让那个深邃的自我浮出水面透气,他才能重新赢回自我。
我对查拉图斯特拉的话似懂非懂。
不要自恃善良,善良会戳穿你的心脏;不要自觉正直,正直会抗议你的古板;不要自称勇敢,勇敢也是因为你的无知。我埋首自忖,我确实愚不可极!凡所持有,皆成伤口。凡所称颂,都为束缚。但凡疲累,就该放下!走路要轻快,灵魂与肉体都必须时时沐浴。一无所有,才是真有;一无所知,才会真知。
但我还是有些困惑,遂将书翻至首章,我再次复习以下句子——
“看罢!这杯子将再度成空,而查拉图斯特拉亦将再度为人。查拉图斯特拉于是下山。”(P170 )
让杯子再度成空!这句话陌生而熟悉,它让我不可抑止地联想起奥修,想起惠能,想起一面墙,一棵树,一片湖,一颗草,一朵花。
如何才能再度成空呢?我想起这个漫长的假日,我重返了从前。我的心沮丧万分:从前还在,只是从前之“我”已不在!确认过这一点后,我的沮丧开始平静。
一个人确实应当对自己诚实些,我想,尤其在面对他自己本身的时候。如此,他才能看清所有的诞生,看到所有的成长,看透所有可能的死亡。凡所经历,必成过往!我叹了口气,对查拉图斯特拉说:“惟诚实,是人所有道德中最难达成的一项。”查拉图斯特拉深深地望向我,他点头表示赞同。
要知道,一个人的出现,有时候是从头脑里长出来,有时候是从心灵里生出来,你是应该服从头脑,还是心灵呢?这个不好说。隐士既然会生出他自己,也会生出他的朋友。
当黑夜给大地罩上黑色的幕布,惯于夜行之隐士也会有他的忧伤:我是该点一盏幽昧的烛火,还是继续坐在黑暗里沉默?
靠近烛火吧,我的朋友!与你秉烛,与你夜游,与你穿梭于漆黑的森林,去掘开体内潜伏的渴望!你是否也渴望将温和的目光编织打结,织成白天里的战袍披挂上!你是否也渴望将所有亲切的话语,细细涂满身上的伤口,去润泽修复那道爱的围墙……
查拉图斯特拉突然沉默,变得十分忧伤。
是否应该应允自己放肆烛火?要明白——渴望一旦在想象的炉里点燃,必然会迸射出灼人的诗意,在内心再度烙下一道致命的烫伤。
还是在黑暗里冷寂里坐着,继续沉默吧!浮沉于深邃的自我,在海水中消融下滑的珠泪,在自我中消解孤独,在孤独中拥抱忧伤。除非超越,否则不能抵达。
我听见查拉图斯特拉喃喃自语。然后,他不再理我,掉头走开。查拉图斯特拉自有他的高傲与忧伤。
朋友,浮木,无一例外,都是隐士跨越的桥梁。无可否认,都是隐士另一面实相。我的榆木脑袋,突然有些明白查拉图斯特拉先前的告诫:
“我的兄弟,若是运气好的话,你只要拥有一项美德就够了,千万不要贪多。这样,你过桥就会容易些。”(P1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