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小菊|| 雪落江南【纸刊征稿散文类（71）】

雪落江南

文/任小菊

一夜之间，白了少年头。

昨天还是白鹭戏鹊，鸟岸啼唱，花红柳绿，青葱年少，一觉醒来，面目全非，世界刷白，失去了往日的喧嚣与狂躁，这场突如其来的雪把这座美丽优雅的的江南都市，变成了一个尤其美丽而温顺的冰雪美人！就连平日里狂奔乱跳的宝马奔驰，蓦然间沉默寡言，温文尔雅！雪还在继续，世界一片哗然，一幢幢高耸入云的楼房，在这纷纷扬扬的漫天梨花中，肆无忌惮地伸出了枝枝蔓蔓，宁静的季节，激动的我，甚至有些亢奋的我，仿佛从一页漫画中醒来，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我的情绪完全絮乱，不知当下的我身居何处，极力寻找方向，寻找我的村庄。这一切都像是真的童画，大片大片的雪花由远而近，从高到低，都像是月宫里，嫦娥洒下的仙女散花，婀娜多姿，更像是春天湖水边透过阳光，飞溅的阵阵蝴蝶，这些可爱的翅膀骚动着我絮乱的心，溅起我内心一连串白花花的思念！眺望远方，天际连成一片，分不清北方和南方，那缕缕飘飞的雪花，把天空编织成一张银色的网，阵容强大，壮观，又像万马腾飞，又像银蛇飞舞！我的目光在天空变幻，仿佛一缕缕炊烟从我的眼底袅袅上升，和这些可爱的冰美人抱成了一股家乡的味道，一股落叶灼烧的味道！这些舞动天空的精灵们，让我的思绪层叠娆绕，幻化无穷，仿佛母亲站在落雪的村口，撩拨着满头银发，翘手眺望，身边的小山柳在风雪中摇曳，不时和母亲发出感叹与期盼，母亲直愣愣地注视远方，渴望从这场雪花中得到儿女们的问候与关爱！

雪一直在下，顺着母亲的白发，睫毛和嘴唇，结住了一层层厚厚的冰，然后在母亲的呼唤声中，慢慢溶化，化成一滴滴思念和牵挂的泪，沿着雪落的地方，母亲走了，丢下了村庄和天空，一年雪落，一年瘦，唉！这场雪瘦了我的人生，乱了我的方向！

早已听说老家下了几场雪了，想起人们都围着火炉享受冬天的温暖！想起煤炭的燋烟味，想起家乡下雪的情景，太激动，太让人留恋了！想着想着，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回到飘雪的天真与烂漫，雪花一直在我的童贞里长成了怀念，长成了童画与故事！小时候，每年的第一场雪，使得天真与童趣的我，非常好奇而惊讶，总喜欢穿着棉衣棉裤，站在被雪花亲吻的院子里，任凭这突如其来的梨花雨，在脸上擦来擦去，看着它们飘飘沙沙，满山满洼，屋瓦上渐渐勾勒出一行行井井有条的雪绒毛毡，看着整个村庄被雪花慢慢抱紧，慢慢变白，甚至连邻家的那条小黑的叫声都埋在了雪野中，发出了挣扎与冰冷！我更喜欢雪天的村庄，因为只有这场厚重的冰雪才能盖住贫穷，盖住辛劳与汗水！因为只有下雪，妈妈才肯放下野外劳作，心安理得地坐在热炕上，不是拉着鞋底，就是为我们缝缝补补，这时候的我，依偎在妈妈身边，听着妈妈一边缝补，一边给我讲着古言，唱着古老的小曲，我边听边看着窗外洋洋洒洒的大雪，心里的那种幸福与快乐别提有多美滋了！时不时从炕眼里冒出一缕缕淡淡的烽烧树叶的味道，还有妈妈烧在炕洞里洋芋的灼熟的味道，这些味道在我的人生印记里写就成一段故事，一段浓缩在骨子里的乡愁！

期待中的美丽，竟然在遥远的他乡，尤其在江南的霓裳上，遇见了我视目以待的幸福！徒步江南，任凭雪花顺着发梢，睫毛和嘴唇，敲敲打打，屏住呼吸，让雪花能在脸上的任何部位驻足长一些，尽管如此，还是没能留住这短暂的生命，只有发间的却永远溶入其中，染上一尘时光，成为永久的沧白！

我静静地走在雪地上，任凭南来的，北往的雪花敲击着心动的声音，尽管马路上来往穿梭的车辆也乖巧了很多，但还是压在雪地上会有轻微的喘息声！走着走着，就又到了我初来乍到时唯一能看到月亮的那座桥上，桥的下面是生生不息，千年流淌的大运河！河上有接连不断的船只来来往往，每条船都载满勤奋与收获，每一条船都诉说着人生的意义和价值！今天，它们更是任重道远，无法逃脱这些从天国远嫁的雪花仙子的重重捶击！我的目光落在宽阔而透明的河水中，目睹着开满雪花的河水与船只，目睹着这些雪仙子短暂即逝的悲壮！

雪花风姿绰约，天空变幻无穷，从高处到低处，左右编织，错纵纷杂，我张开胸怀，让思绪飞得更远一些，凭借我的呼吸，一朵朵雪花在我的瞳孔里慢慢放大，变成了一片乡村田野，变成了一群群奔跑在黄昏的羊群，我看到了父亲，父亲头上的棉帽子一洗刷白，白的看不到一丝的蓝，父亲手握着黄昏的炊烟，那雪白的羊鞭把我的目光摔到了南方和北方，他那两只冻得发紫的手反复把我的记忆揉来揉去，揉成了一片白茫茫的过往！

这场久违的雪，应该说是我人生中的第二场雪，这场雪给我的人生写上了史册，记录了我一生的酸甜苦辣！勾勒出我生活中的一笔一画！也可以说是我生命中最美的遇见！越是美好的事物，就越能勾起太多的辛酸与苦衷！我想起了生命中的第一场雪，那场雪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悲哀和伤痛！那是我十七八岁的一个夜晚，是我和母亲在一次旅程中，返回老家沿途中的一道伤疤——玉门关！那场大雪，铺天盖地，整个世界沦陷了，陷入到无限的沧凉中，是那场雪葬送了我的前程，冰冻了我所有的梦想与机会，埋没了我生命的春天！那场雪过后，可以说我成了不折不扣的命运的弃儿，十八岁的青春年华，却在人生最宝贵的十字路口错位了！我迷茫，彷徨，日后的日子里，我每时每刻一朵雪片一朵雪片地消融，消融我冰冻了的前程！每天用我的辛勤与汗水拼博，打磨，渴望能早日走出我生命中的第一场雪，渴望一个美丽的春暖花开！

时光荏苒，转眼人生过半，随着岁月的磨砺，辗辗转转，在过五的路上，我以一个母亲的名义，来到了南方一座美丽的城市——杭州！这个名字在我的诗典里是那么遥不可及！没想到走着走着就拐进了这个世人瞩目的地方！这里的空气甜净优雅，这里的人们文明高雅，热忱宽容！就连雪落的姿势也是温文尔雅，风韵洒脱！这场雪落在江南，却深深滋润了我干燥多年的心事，这场雪重又扬起了我人生的风帆，这场雪让我看到了我人生的又一个春天！

江南的雪峰下，永远透着无数双翠绿的眼睛！雪落的江南，你是我心中最美的村庄！

本文编辑：胡冬梅

任小菊，网名九月菊，甘肃秦安人，从小喜欢写作，热爱文学，愿在文学的舞台上尽情抒写人生。有散文诗歌发表中国诗歌报、中国诗歌网、中国乡村美文、中国诗歌文学精品、天之水网、东方文韵、西山文艺、岭南作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