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突然被四十九这个数字吓了一跳——定定神，接着写。
又到了一年两度大肆抒情的时候——另一个自然是我家孩子的生日之际，照老朋友任源的话说，那是舒放最柔软的一刻。其实，因为父亲角色的原因，那个时刻的我，其柔软度抵不上此刻——在生日前夜，我总会被一份不可捉摸的暖意充盈心间。那是一种隐隐盼望，就仿佛在这尘世的某个角落，藏着一束令我瞬间绽放的暖意之光，而且一定会在生日之际如约而至。如果我在累世曾有过这样期许和承诺；如果等待的名字不叫遥远。我似乎还在内心保留着一个愿意跟人讨要礼物的习惯。和油腻老祖冯唐不同，他体内一直有一只小兽，喝了酒就会出来——我体内一直住着一个小小的人儿，不喝酒，不吃肉，任何时候都会蹦跶出来；但我终于学会了对世人缄口，我是不是写过一首诗？你说世人缄口不语的时候/会揽我入怀。如果记忆无误，这应该是《黄月光》里的句子。那天无意中看到启功先生生前的一张照片儿，老人家喜欢布娃娃玩具，整整两大柜子，还贴个条：只许看，不许拿。这给了我不少底气，跟他相比，我这还青春年少着呢，喜欢小物件儿更是天性使然。这一年，谁都可以说异常艰难吧。对我而言，刚开始的那几天还好，尽管整个街道整个城市空无一人，我还能独自在路灯下将自己的身影拉长，往返于公司和家。后来就是一个一个社区开始整体封闭，出入之难难于上青天；就只能待在家中作困兽斗。这期间的领悟甚多：所谓人性的光芒，不过是夜空里倏然而过的流星。这世间比较可怕的是小人得志，一些人一旦能够掌控某些制约别人的权力，体内的绿巨人马上显形。最难的是，基本上两个月时间一直在家中。一来闭门造车对我这样的写作者（虽然我也写长篇，但目前没在日程安排内）而言，会面临思维和灵感枯竭问题。二来是“同室操戈”。当你和“哪怕多睡一分钟，对方都觉得全世界欠了Ta”的一个人朝夕相处，吃了天大亏的这个人会利用所有制造声响的机会报复你的全世界。三世如火宅。只要还在轮回中，就没有无辜者。佛陀的法语一直引领着我的求证方向，而证悟之道，修行之路的艰难，非此心体会外，诚然不可说。不管世人显现出的面目是佛还是魔，出离心总是落偏——这个话题就不多说了。疫情之下，那些急冲冲摘下面具的人多如牛毛，从来没有过一场事件令这个尘世无限接近真相——真是一种相，凡有所相，皆是虚妄，相，不是事物的本性。我铭记于心的是疫情之初，成都还没有进入那种状态前，打电话给我的几位朋友。那天我正在外面和和来蓉的外甥女及首次见面的孙辈（甥孙女）等一起吃饭，“二女儿”打电话过来，她是要告诉我千万不要安排外出，她知道我会利用假期去外面采风。当得知我那一刻居然还在外面聚餐，她语气很严厉地说：你还在外面啊！年初一的时候，我异父异母的亲姐姐打电话，让我赶紧去超市买些吃的。她知道我一向不懂照顾自己。也多亏她这样说，不然那两个月会更艰难。尽管原本就不是一份旱涝保收的工作，但相对而言还是有着稳定性——结果因为疫情，我们二、三月只发基本工资，这点钱刚够我给儿子的生活费。如果我没听姐姐的话，提前准备点东西，我不知道当时会如何情况——生死之间，不会有背景音乐来烘托气势，那是电影；生活中，绝大多数都会是貌似不起眼的一点小由头而已。有句话说当时多大的困难，回头看都不算什么，那要看你回头的时候处在什么样的状态中。这场疫情，让我深刻深刻深刻明白的是，你只能一个人在这个世界艰难地徒步跋涉。这让我想起昌耀先生的那部诗集《一个孤独的挑战者行走在上帝的沙盘》，我们信仰有别，但不妨碍我领悟他这部诗集名字所透露的深刻意蕴。我还想起曾经一再引用的诗句，三十年前读过就没再忘记：
……
沙滩上依次是恋人的家
每道波浪都说，我只能送你到此
我游目四顾 回答：也好
疫情前期，深圳的妹妹知道我一定在闹书荒，就给我买了书——还有很多朋友所给予的温暖，不再一一列举。我甚为喜欢朋友间在交谈、通话之际说到父母时，不冠以“我”或“你”，而是直接说爸爸、妈妈如何，比方说“我在妈妈家里呢”，仿佛在那个瞬间里，我们有着一条秘链将彼此锁定于某种与世共存的亲情。很多年前，细心的我发现一个新朋友只说“我去我爸爸家”而不说“我妈妈家”时，就判断她和我一样，此生最疼她的那个人走了。而如今，“爸爸家”这个可回溯人生的道路也已荒草萋萋，先父走了三年，我总会在不经意间脱口唤一声“爸爸”，旋即哑然。
前些天看到一篇公众号里的文章，是说一个真正的女汉子如何用自己的力量撑起一片天。那是一篇类似采访的文章，采访者后来问，就没想过当小孩子吗？她说有过，曾经一位年长她十岁的男人把她当孩子一样宠。再后来，那个男人不在了。采访者写到，那一时刻理解了这位女子的签名“大人去宇宙了，小孩子又要长大来拯救地球”。世界原本如此，每一句话背后都有不与人说的荒凉或黄连吧。我在国庆假期间到上师的寺院，是真的体味到了被人偏爱的滋味。五十岁了，当一回小孩子，那七天时间，不用救赎自己的全世界。
如果不从不了义层面上去理解空性，那么这个世界究竟有没有真相？如果有，又是什么？有时候我会对自己发出这样的询问，我想我接近于这个俗世的答案。爱与被爱才是世界的真相。
今年，没能和我的孩子相聚。小林说，世间最浪漫的事情之一就是坐很长时间的火车，去看一个人。这样的浪漫过于残忍；而这份残忍，亦是奢侈。
今年，百家号的写作很艰难，我所擅长的领域被限制，我面临着无话可说的困境。而我另一擅长的领域——诗歌，在百家号无立足之地。
话说的差不多了。有那么一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看“匈奴女子的虚拟草原”公众号里的文字，甚至赞赏过，但一直没关注。如果这位女子说的是实话，那么尽管匈奴作为一个民族早已不存，但作为基因或血脉，匈奴仍有确定的地域指向——我完全是因为不甚喜欢那个地方所以不想关注她。昨夜想了想，终于加了关注，我实在佩服她的学识。说这些，是说“人无嗜，不可交”，我个人的一点偏好，正好说明我还有分别心，离菩提心甚远甚远，但我愿意保留着这一点执拗，只为了证明我是我。
生日快乐
快乐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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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舒放，力求避免油腻的中年男子。流浪各地，但定型于高大陆青海。写诗多年，一直坚持着，哪怕诗歌从大众变成小众乃至现在的旁门，喜欢不减，且欢喜有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