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延寿、京房以妖妄解《易经》难以自圆其说,三大罪责负罪于老天
焦延寿、京房以妖妄解《易经》 (总第一百〇六)
《资治通鉴》里最具鉴戒意义的这些事儿
司马光在《汉纪.二十一》中以“臣光曰”为引,批评汉元帝的同时,极力赞扬《易经》大师京房。他是这样说的:“人君之德不明,则臣下虽欲竭忠,何自而入乎!观京房之所以晓孝元,可谓明白切至矣,而终不能寤,悲夫!”大意是:君王的德行不够昌明,那么,臣属虽然想竭尽忠心,又从何着手呢?观察京房对于元帝的诱导,可以说他已把道理说得十分清楚透彻了,而最终仍不能使元帝觉悟,可悲啊!
通读司马光的这篇《汉纪》而可知,所谓《易经》大师京房,对汉元帝的“诱导”,是要用“君子之道”去与石显等外戚宦官之类的邪恶之臣争夺对汉元帝的影响力,着眼点在于对权力的追逐。
对此,王夫之的评价耐人寻味:“托君子之道,诬圣人之教,矫造化之神,三者皆获罪于天而不可逭者也。”大意是:假托君子之道;诬蔑圣人之教化;捏造自然造化的神妙。这三件事,每一件都有罪于老天,京房,他是罪责难逃啊!
“托君子之道,诬圣人之教,矫造化之神,三者皆获罪于天而不可逭者也
王夫之很严厉地批判这个精通《易经》的京房,说:异端邪说想要风行于天下,必然假托“君子之道”。“释氏”谈心性,使用了君子之说;“老氏”论道德之时,也离不开君子之言。因此而天下人都以为,他们所发之言论也类同于“雅言”,即《诗经》《书经》里的君子之言。于是而认为,他们的学说,也可以作为治理国家的理论依据来推行道义,并还对此坚信不疑。然而,把佛道的这些学说作为对六部儒家经典《诗经》、《尚书》、《仪礼》、《乐经》、《周易》以及《春秋》的旁注和支说,对君子之道而言,只会是破坏有余。
王夫之所批评的这些事,恰恰是一些自以为是儒家学说传承人的学者不遗余力地所要推广的,西汉中期自称儒家,信奉的却是道家法术的学者焦延寿,以及却师从焦延寿的儒家学者京房,他俩诠释的《易经》,基本上不能自圆其说。
《易经》里乾、坤二卦的策数,即卜筮术数,为三百六十个,相当于一个较为完整周期的年份天数,这是在取《易经》所象征的“天、地、人”之中,关于“天”这一端的大略而言。包括屯、蒙以下的各卦,其策数把老、少和阴、阳全都混杂在一起。达不到三百六十个策数的情形,还很多,而一个真正完整周期的年份天数,是三百六十五个还有余数,也并不完全等同于乾、坤二卦的策数。
圣人观察天、地、人三者的变化,能够会合并疏通异说异义而调和其矛盾,也只是以此来模仿天地之间变化的一个大概而已,如同《易经》上下之篇得出的策数为一万一千五百二十,以此象征天下万物,而天下万物本身并非以万为单位就能计数,是一个道理。所以,《易经系辞》中说:“变化的神奇,在于没有固定的方位,而变化也没有固定的形态。”还说:“变化,其实就是六个爻位上的循环流转,但不可以看成固定而一成不变的模式。”
焦延寿人,“日者”而已,不过是一个普通筮人,如同以卜筮为业者,能用一些小方术测算一下阴阳变化的现象,
焦延寿作为汉元帝时的“三老”之一,与其弟子京房一起,想把六十四卦里各爻位的策数,各自对应为一个周期年份的天数,勉强安排了六十卦,却无法找到可以对应余下四天的另外四卦,不得已而把震、兑、坎、离四卦分离出来,放在春分、秋分、冬至、夏至的位置上。问题是:被称之为“东”震、“西”兑、“南”离和“北”坎的四卦,指的是“方位”;春、秋“二分”与冬、夏“二至”却是指“时序”。如果说时序是“经”,那么,方位就是“纬”。他们二人把泾渭分明的东西相混淆,是何居心?
王夫之为此批评说:“故延寿者,筮史日者之流,以小术测阴阳之迹,似不足以知天化而敍治理。房是之学,乃敢以与人宗社哉?”大意是:焦延寿这个人,“日者”而已,也就是说,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筮人,如同以卜筮为业者都能用一些小方术测算一下阴阳变化的现象,以他的学识,似乎还做不到让他能知晓天地变化的规律,他的学问不可用之于指导对国家的治理。京房的平生所学,不过用焦延寿的学问作为理论指导,怎么就敢与人君去用《易经》商谈国家大事呢?
他们所用的方法,是拿儒家的“典常要籍”去对应方位和形体,于是产生了运用八卦来顺应世事的框架学说。但他们构建框架时,因为当八卦中的“乾”卦演算策应到“剥”卦时,就已穷尽,不得已,他们所采取的措施是把“晋”卦与“大有”卦置于其后。此法一直流传到至今,之所以得以流传,大体是后世靠这个吃饭的巫师和卜士,可以用来判断所谓命运吉凶之大概的缘故吧。尽管这些巫师和卜士会使用,或者说熟练操弄这个法术,并不理解其中原理,因此只能用来迷惑没文化的百姓,或有人以此作为向朝廷邀功求宠的手段,一旦败露,可能被灭全族,所以,胆大妄为以《易经》为幌子兜售江湖八卦之人,不敢堂而皇之地进入庙堂。
然而,即使如此,以焦延寿与京房的学识,想要成为怪异荒诞之说的魁首也不可得,知道是为什么吗?
京房承袭焦延寿的这套学说,只是想要以此与宦官石显、不地道的儒者五鹿充宗这类邪恶之徒去争一个“正邪”
不符合天理自然的学说都是荒诞的,京房承袭焦延寿的这套学说,只是想要以此与宦官石显、不地道的儒者五鹿充宗这类邪恶之徒去争一个“正邪”,从而能够在天人感应这个方面分出一个“是非”。尽管他的操弄旨在弄权,却是站在卫道士的立场上,这就难免引起后人的不满。王夫之忍不住叹息:“吾未见妖之足胜邪也。邪者获罪于人,妖者获罪于天,妖尤烈矣。” 大意是:我实在看不出“荒诞”有能够战胜“邪恶”的地方,因此我说:荒诞的京房之流,成不了想要战胜邪恶之人的魁首。如果说邪恶之人有罪于“人”,荒诞之人则有罪于“天”,那么,我要说的是:荒诞的危害性更为强烈。
或有人说:京房的《易经》学说是根据日期去推算运气,分割出一些卦象来验证事物,所谈论的,都与他当时的得、失;祸、福相符合。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不过是经验之谈,貌似切合未必就是事实。以宦官石显的邪恶,以君主的昏庸,国家当前的混乱,都是众所周知,明摆着的事情。京房在天子大殿之上,只不过是通过策卦演算想要求证出一个所以未然来,而并非就是必然。大势已成,形态完全显现,即他所操弄可得的,《易经》里所说的天象,如果已经呈现了,是事实的话,还有什么必要去辨别呢?
日月交替会有灾祸,气候变化会导致水旱,禽虫草木出现变异,民间流行瘟疫,山,会出现崩塌,川,会形成决口。这些,我们都能知晓,都能看得见的,就无需《易经》大师预测。既是天灾,就是拥有国家政权者不会不为之而担心的问题。如何应对,需要思考,但更重要的是防止接踵而至的人祸,这才是执政者所需修身自省的地方。于是,汉元帝身边有人用堆积钱币的方法去为天子分析,用精美的语言去刻画,侥幸有所收获的荒诞之人,就会以此获取显著名声,获得丰厚的利润,加官进爵,京房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殊不知这将会让天下人更加迷惑。
《礼记.王制》里说:“凭借鬼神和时日进行卜筮以欺骗民众者,罪该处死。”这种做法,早就应该受到老天的惩罚,大师京房在大殿之上,也用此鄙陋法术去与邪恶之臣相竞争,是自找杀戮,且还导致邪恶势力更加张狂。只能说,他为之而丧命,很可悲,但他歪曲《易经》原理,遗毒后世,则死有余辜!
故此,王夫之才有此一说:京房为之已经把命都给丢了,我为什么还要说这样的话?他假托君子之道,诬蔑圣人之教化,捏造自然造化的神妙,这三件事,每一件都有罪于老天。京房,天若要惩罚他,让他往哪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