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洪侠|好人【一篇命题作文】
晚上和妹妹、妹夫一家吃饭,说笑间频频提到“好人”一词。22:00告别时他们说,赶快去写公号,今晚就写《好人》吧,命题作文,我们等着看。
写作如同演戏,坏人容易演得精彩,好人形象却很难深入人心。况且千人千面,花入各眼,何谓好人,言人人殊,哪里又有一个普世标准。
忽然想到我昨天的公号,写的是因一张老照片,我得了一个再次凝望衡水日报社大门的机会。留言区有熟悉我的朋友说,你的学校和衡水日报在一条街上,毕了业又去了报社工作,也算是缘分。这倒让我想我一个人来。而且,于我而言,那人真是个好人。
说起来,我并非一毕业就去了衡水日报,能当上梦寐以求的记者也不全靠缘分,这其中实在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美好。
1981年6月,两年衡水师范学生生活结束,我拿着一张报到通知去故城县文教局报到。
那时候只知道自己会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但是究竟分配到那个学校,是中学还是小学,是县城还是乡下,都一无所知。在衡水镇生活过两年,我当然不希望再回到农村,但是,要听从组织分配啊!组织都是谁,我不清楚;组织怎么想,就更不明白,只能碰运气了。这是当年的真实想法——碰运气,听从分配。我没有想过找个什么关系活动一下,把自己留在县城。原因很简单:根本没有任何关系。若有可以钻营的门路,我肯定也会去试试的。无奈县城郑口镇和衡水镇在我眼中都一样:举目无亲。
当年县文教局办公的地方在运河西岸的一条小街上,距大堤数十米之遥。我找到县文教局人事科,递上报到通知,心怀憧憬,忐忑不安。工作人员接过通知,马上给我换了另一张报到通知,没有任何征求我意见的意思,说,你去建国中学。
就这样我成了故城县建国中学的一位老师。那年我18岁。
我回到了河西街,回到了离我姑姑家不远的地方,回到了1979年我参加高考的地方。两年之间,命运画了一个圆圈,我又回到了起点。
我教初二的语文和英语,也教初三复习班的政治、历史和地理。我的学生们比我小不了几岁,我站在讲台上,几乎是用尽浑身力气,喊着吼着讲完每一节课。
有次课间活休息时,隔壁教室一位女教师笑着对我说,胡老师,讲课不用那么大声音说话,老这么喊,多费嗓子!
我说,我习惯了,没事。
女老师说,你倒没事,可是咱这教室的隔墙透风撒气,到处是窟窿,我的学生光听你讲话了,我怎么教?
我这才明白,女老师不是关心我,是批评我干扰了她的课堂秩序。
晚上放学后,学生像潮水退去,附近的老师各回各家,学校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尤其夜幕降临,校内处处漆黑,只少数几间教师宿舍透出昏黄灯光。那时还常常停电,手边需备好蜡烛与火柴。我有时站在学校门口,四顾茫然。
我暗暗下了决心:给自己三年时间,再次决战高考,目标是北京师范大学。我已经问清楚,中师毕业再高考只能靠师范院校。
很快元旦就要到了,学校开始期末考试,我的教师生涯即将度过第一个完整学期。某天下午,在厕所碰见盛校长。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似的,问,胡老师,你衡水有亲戚吗?
我一愣:校长何出此问?赶紧回答,没有。
也真是没有。若有的话,哪里还会回到当年参加高考的学校?
盛老师又问,是不是有女朋友在衡水?在学校没搞对象吧?
我大为紧张,不知出了什么事,支支吾吾说,曾经有过一个对象……女同学,没谈多长时间,前些日子,中秋节的时候,分手了。她们家不同意,说是……分配到了农村,调不回衡水。
盛校长语调干脆地说,奥!那就行了。没事了。
他急匆匆走出厕所,留下我一个人在那里发愣,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校长话中有何奥妙。
我也顾不得再多想,赶紧追出去,喊住校长,问究竟怎么回事。
盛校长说,我刚从县文教局回来,人事科的人让我给你捎个信儿,说衡水来了个你的商调函,来了一个多月了,快过期了,问你去不去。
商调函?什么意思?
嗨!甭想那么多了。盛校长不断挥着他那支瘦瘦的胳膊,沙哑着嗓子说,胡老师你衡水又没亲戚,又没对象,去那里干什么?你在咱们这里当老师当的好好的,离家又近,过几年找个吃商品粮的姑娘结个婚,行了!只要女孩人好,吃农业粮又怎么啦?城里人有什么好……
我的脑海里突然电闪雷鸣,于是打断盛校长的劝导,问,校长,你是说有人调我去衡水工作?
盛校长说,可能是这么回事,不用理他们。
不!我说,我要去!
第二天是个大风天,而且是北风。我骑着从姑姑家借来的自行车,顶风三十公里骑到县城。匆匆奔向文教局小院,急急奔向挂着“人事科”木牌的那间屋子,气喘吁吁地问几个月前给我开报到证的人,我的商调函呢?我要去衡水。
【截稿时间将到,只能未完待续。可惜好人未及出场。😄😄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