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麻雀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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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水低水滥,红叶半江船。”镇江这座名城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在这里的每个故事就如人们所期望的那样发生着,它就像美妙动人的音符牵动人心,指引方向。
在镇江卫左所有个军士薛忌,他性格耿直,为人慷慨。年轻时娶妻薛氏,也是个菩萨心肠的女人,她时常周济穷困人家,解人危难于水火,深得当地居民的赞誉。夫妻俩情投意合,相敬如宾,可本是圆满幸福的家庭,却因为薛氏一直怀不了孩子而有些聒噪不安,公婆冷言讥讽,丈夫也焦躁不安。
薛氏请医拜佛终不见效,每日以泪洗面,慢慢变得憔悴不堪,薛忌见到妻子变成这样,心里实在不忍,他便好言劝慰。不料这反而使得薛氏更加的内疚,她渐渐茶饭不思,寝食难安起来。
有一日,薛氏软绵绵的怎么也起不了床,薛忌上去将她扶起,才感到她全身冰凉,肢体浮肿。他忙去请医生来诊治,那医生给薛氏把脉后将薛忌叫到外面,摇着头、叹息地说道:“瘵疾,我已无能为力了,早做准备吧!”薛忌听完,如同晴天霹雳,半晌没回过神来,好一会儿,眼泪才如断了线的珠子散落下来。他不愿意让妻子看到,便一个人出去继续寻找医生,可是一连找来了好几个,都是如此说。薛忌悲痛欲绝,整夜都敢合眼地守在妻子的床前。
薛氏知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倒显得宽慰了许多,她望着熟悉的房间,看着丈夫疲倦地身影,更觉得比以往温馨甜美了许多。她珍爱着眼前的这一切,但是她当她一想到自己这不争气的肚子,决死之心也变得更加强烈。她爱抚着薛忌的额头,没有悔恨,静静都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第二天早上,薛氏依旧病殃殃地躺着,她不忍心丈夫受苦,便要去休息,薛忌死活不肯,非要陪着她。薛氏也没办法,于是提议让丈夫带着自己出去走走,薛忌让丫鬟们扶着薛氏坐进轿子,一行人来到河边。薛氏从轿子里看着河岸的风景,心情好了许多,但是瘵疾怕冷,薛氏不时地咳嗽。薛忌将携带的衣物披在薛氏的身上,在旁焦急地踱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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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岸边走来一位白发青袍的道人,他手里拿着拂尘,一路走,嘴里不停地吆喝着:“专治疑难杂症,药到病除……”薛忌听到叫喊声,忙跑上去拦住道士,嘴里说道:“道长且留步,拙荆身患绝症,望道长施以援手,必当厚报。”那道人跟着薛忌来到轿子前,他隔着轿子的帘子看了一眼薛氏。叹道:“此病难治,但也不是无方,你们需要放下慈悲之心,依我所言,一个月内,必然康健。”薛忌听说有救,忙追问道:“道长请讲,我必然能够做到。”道士从褡裢里取出一包药,说道:“你需捕捉一百只麻雀,每日用此药喂食,二十一日之后,取其脑髓服之即可。切记不可少一只麻雀。”薛忌有些为难,正想再问时,那道人早已走出数十步,追之不及。
薛忌带着妻子回到家后,故意隐瞒了麻雀一节,将道士有药可治的话告诉了她。薛氏听了后,心里变得复杂起来,她想到这是上天在帮她,可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孩子呢!心里虽然有些烦闷,可是精神却好了许多。
薛忌忙着四处购买麻雀,用了好几日才将那一百只麻雀集齐。他将麻雀养在后院,每日谨遵道士的吩咐喂养,还叮嘱家丁不许告诉薛氏。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马上就是二十一日,薛忌也有些迟疑,他从军多年,但是一向奉公执法,从未滥杀无辜。鸟兽虽不及人命,可是数量巨大,怎能忍心下手。他犹豫不决,叫了几个朋友去酒楼喝酒解愁。
恰好那日薛氏感觉神清气爽,自己整日待在屋里,又见不到丈夫,便让丫鬟搀扶着去后院游玩。丫鬟一听此话,忙要拦住薛氏,被薛氏责问时,她又解释不清。薛氏一时气愤,便有些气喘,咳个不停,这下把丫鬟吓坏了,跪在地上磕头认错。薛氏将她叫起来,执意要打开院门,丫鬟无奈,只得跟着。两人来到院子里,薛氏看到笼子里都是麻雀,疑惑的问道:“这些麻雀哪里来的,你们捉它们做什么?”丫鬟红着脸不敢回道,薛氏迈开脚步,便将一个笼子里的麻雀放走了。
丫鬟忙上前阻止,呜咽地说道:“夫人,这是救你的药啊,不能放走了!”薛氏听她这样说,拉着丫鬟的手非要问个清楚,丫鬟知道瞒不住了,便如实将道士的话说了一遍。薛氏听完,震惊不已,嘴里说道:“如此恶毒的药方,不治也罢。”说完,她强撑着身子将麻雀一笼一笼全都放走了,看着它们满园飞舞,薛氏却有些眩晕,丫鬟忙将她扶到房间。
薛忌与朋友喝了一日酒,醉眼朦胧往回走,当他再次来到院子里时,笼子早已空空如也。此刻怒气填胸,在院子里发起酒疯来,众人听到摔打之声,都拥挤后院。薛忌趴在地上,抱头痛哭,他的父母忙上去将他扶到屋里。薛氏也听到响动,让丫鬟扶着劝说薛忌,夫妻俩泪眼婆娑,一个决死,一个难以独生。一家人期期艾艾,笼罩在晦暗之中。
自那以后,薛氏反觉得病情见好,众人都以为是回光返照,心里更加悲恸。不想一个月过去了,薛氏安然无恙,还能下地干活,众人都以为奇。
没过多久,薛氏偶有妊娠反应,薛忌兴奋不已,对妻子更是无微不至。公婆自从知道儿媳怀孕后,也都放下芥蒂,主动前来问候。一家人和和气气,又回到了从前。
夫妻俩也都十分期待这个晚来的孩子。十月怀胎,薛氏生下一个男孩,他两臂上各有黑瘢,宛如麻雀的形状,一只飞翔,一只俯首啄食,羽毛分明,如同刻上一般。众人方觉薛氏放走麻雀,不仅救了自己一命,还天降男童,真是善恶有报啊!得了这个善果,此后,一家人也都广结善缘,多行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