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之地 | 杨霞：我的故园 / 四六文摘

【巴蜀之地】

图、文：杨霞

版式设计：玉丽

读玉井花在《故园安在》中，坦陈自已的往事，我也想起了自己的故园，那个我早已不认识的——库西吐尔村。

前几年听母亲和哥哥说，我们兄妹从小出生的地方现在已“改换门庭”了，由原来的“两不管”成为原新疆水利厅和库车县两方争管的地方，最后按属地管理原则，那个据父亲说，由王震将军大笔一挥划定的地方——新疆水利厅第二工程处，就为短短的不到六十年历史画上了句号，归为了相距十多公里的库车县管辖。

现在的“库西吐尔村”，隶属于新疆阿克苏地区库车县、玉奇吾斯塘乡，位于新疆南疆盆地，地处天山山脉南侧，塔克拉玛干沙漠北缘，东邻库车县，西接新和县。那里盛产黄绿苹果、西瓜、紫色包心菜、小芋头、哈密瓜、花椰菜、桑椹。

当年的“二处”，凝结着父辈的青春和汗水。据父辈们回忆，当年那些火热的青年，响应党的号召“到西部去”，从五湖四海聚在一起，来到茫茫的戈壁滩上，没有住处，就地在戈壁滩上挖出“地窝子”住。食物不够，就自己开垦荒地，自己脱土坯盖房子，硬是把寸草不生的戈壁滩改造成了沙漠绿洲。我们这一代人就出生在那片贫瘠又富饶的土地上。据说在鼎盛时期，那片处处充满了生机的地方，承载过一万多人的生老病死，也把父辈们从青年熬成了白头。

那时还年幼的我，只记得房屋背后那条随季节而歌的渭干河支流。记得每年春天沙枣花的时候，父亲会摘一束插在家中装水的瓶子里，然后家里处处弥漫着一种香甜的气息，有如桂花般的沙枣花，小小的，淡黄色的，那样的记忆，使长大后的我，也会时时在屋子里插一束花，来点缀时光，至今，住处那束两年了还不肯凋落的迎春花，也用干枯的花瓣讲述着一段故事。

记得读高中时，跟同学骑车去寻索过小河的上游——西山龙口，在那里第一次看到精美的壁画，听到唐僧师徒取经曾经过这里的传说，在那个被牧羊人的薪柴熏黑的洞窟里，仰头努力辩识头顶的壁画，那些历经千年依然栩栩如生的画，让我有种无法呼吸的痛，是那种因无知而没被保护好的失落感。

再年长，知道那条河是由天山深处雪水融化而成，河的上游是阿克苏地区拜城县克孜儿乡，那里的千佛洞如今已被修缮保护起来，成为一个旅游景点。听到此，我的心不再紧，仿佛放下了什么似的，虽然还没有谒拜过那里，但想着虽不同敦煌莫高窟的保护，终归是不会有牧羊人在洞窟里面和羊群一起烧火取暖了，而那些珍贵的壁画也得以留存下来，供世人观赏。

时隔多年，回到故乡的次数屈指可数，而每次回去，来去匆匆，故乡也变得陌生起来。

如今的库西吐尔村，还是我梦中的故园吗？

梦里只剩下幼时，每到天黑，贪玩的孩子还没有回家，父母的呼儿唤女声。

只剩下走在放学的路上的噼啪足音。还有读小学时，响应全员植树造林，和植树大军，在二处“一把手”薜兆业的带领下，拿着比自己还高的铁楸，在戈壁滩上挖坑种下的杨树，曾长成一人抱不拢的大树，现如今树木也因失去水源而渐渐干枯。那些向天而歌的枯枝，向偶尔的来人讲述着曾经的辉煌。

那座立在我成长的屋子西头不远的烽火台，也被岁月蚀去，只留下父亲告诉我的那个烽火台的来历和用处。“在那个高高的土台子上点起柴草，用滚滚的浓烟一程程传递消息”。父亲教会我从“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诗句里，读出历史，读出多彩的世界，读出家国情怀。

那个修建了不到三十年，冬暖夏凉的土坯房，如今也快坍塌了。

记忆里还有改革开放后，刚搬进新家时的喜悦和汗水。父母亲下班后，带领我们兄妹用筛子筛去戈壁石子，撒下苜蓿种，用在院子里挖的压井里的水浇地，拿长大的苜蓿喂鸡，再用鸡兔粪养肥沙地，最后种上果树。

父亲那片四月鹅黄变成青草的园子里，五月红了樱桃，六月熟了金黄的杏，七八月苹果梨桃坠了枝头，九月红枣压弯了树梢，还有偷偷裂开嘴的西瓜，那碗藏在父亲怜爱笑意的身后，变戏法般给他的外孙端出的草莓，……如今只在记忆里，那片倾注了父亲半世心血的乐园，如今已成为羊儿喜爱的地方。

前年春节，母亲带着我和妹妹一家去看了我们长大的地方。由于棚户区改造，留在那里的人都陆续搬到了县城的安居房居住。那里只留下很少沒有迁走的住户，也许他们把那里当成了第二故乡，又故土难离吧？而沒有人居住的房屋也只剩残垣断壁，父亲用沙枣刺围起的栅栏，已挡不住羊儿的脚步，远远望去，园中枯枝败叶，一片凋零，令人心酸不已。

时间去了哪儿？那些当年撒下的汗水已被时光蒸腾殆尽，总在园子里拔草，生物治虫，向来者奉上自己纯天然果品的父亲已驾鹤西去，如今，他在天堂注视着自己倾注了半世心血的园子已荒去，不知该有多么心痛？

如今，故园安在？

故园仅剩回程时陷入沙里的车轮，曾经那条小路每天都被两旁住家勤劳的主妇，扫洒的如同城里的马路般洁净。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故园。每一片故园都承载着不一样的欢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