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不归路,这一别竟是永别
01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这是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天,也是标志着国军彻底失败的一天。
徐涤生此时正站立于一艘小船的甲板之上,手不离口的吸着一根又一根的烟,小船从上海港出发,经过舟山群岛,正开往台湾。
涤生的眼光没有看向前方,只是不断地回看舟山的方向,那是他的家乡。
他不会知道,这是他有生之年,最后一次看到祖国的风光,也不会知道,这一别,竟然就是永别。
02
徐涤生,我的外公,1920年出生于江苏赣榆,这个时间有点尴尬,前不久一战刚拉下帷幕,但紧接着二战却拉开了序幕。
涤生小时候怎么长大的,目前无从考证,但知道他曾经就读于青岛第八中学,现在中科院有些老学者教授,都曾是涤生的同学。
时间来到1942年,涤生与王淑鸣喜结连理,淑鸣是书香门第,父亲是教师,涤生相貌堂堂、勤劳能干;淑鸣温良简朴、秀外慧中,虽然如此匹配,但当时大环境本就混乱,国家正处于内忧外患之中,涤生夫妇的人生似乎也随着国家的命运,开始变得动荡不安。
涤生是个好人,也很爱淑鸣,可涤生家族却不待见淑鸣,尤其是二哥,对淑鸣百般刁难,涤生父亲似乎也比较听二哥话,所以涤生不愿让淑鸣待在夫家,而是和他一起回了南京。
婚后隔年,涤生喜得长女徐小敏,淑鸣在娘家一边带娃,一边帮着干活,涤生后来入职南京中央警官学院,当时家里很穷,在警官学院工作学习都是包吃包住,所以涤生不经常回家。
在战争的影响下,基本过不上所谓的幸福日子,涤生夫妇结婚七年,断断续续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却只有三年半,都是为了糊口饭吃,也顾不上什么安宁日子了。
1946年,就在涤生入职警官学院当年,淑鸣再次临盆,这次是儿子,照现在看来,这是双喜临门,丈夫有职务了,还有了个儿子,应该值得欢欣雀跃一番。
但命运捉弄人,这句话套用在涤生夫妇身上一点都不为过,在儿子出生后第16天,都还未来得及取名,就因为破伤风不幸夭折了。
如果这个儿子还活着,那他将会是我的大舅,这是一个悲怆的夜晚,也许我的外公当时会感觉世界是灰暗的,即便子弹打在身上,都不及痛失爱子来的惨烈。
涤生顾不上儿女情长了,1945年日本投降后,隔年就爆发了国共内战,早就选好战队的涤生,必须要为自己做些准备了。
03
三年内战,涤生除了当选党团青年干部之外,我不知道他还做了些什么,但我知道他失去了什么,1948年,5岁的大女儿徐小敏因脾脏肿大死亡,短短三年,涤生失去了儿子,又失去了女儿。
此时战争已经到了尾声,国军逐渐退败,全面撤退号令于1949年打响,此时涤生也顺利拿到毕业证,按理说这本该是为国效力的时候,但却有力无处使,因为蒋介石败了。
既然选边站了,就要承担起选择的后果,毫无疑问,蒋介石输了,涤生当然也就输了,输家退局,这是规则。
据家人所说,当时国军战败,大部队逃往台湾,凡是在警校编制内的人员,都可以自由选择未来志愿,你可以填台湾,跟着学校走,还可以带上家人,也可以填其它地方,我们给你分发过去,但后面不会再管你。
大体的意思就是:“想走的就跟上,不想走随你便。”
客观点说,在人人自危的情况下,连老大们都慌不择路了,哪还会有人费尽心思、苦口婆心地和你分析去留的好坏,能把自己顾好就已经是不错了。
当时局势很紧迫,涤生在没有前人指引的情况下,做出了军旅生涯中的重大错误决定:“他辞职了。”
也许是留恋亲人,也许是怕被牵连,总之涤生没有选择跟着学校撤退,而是留了下来,被分发回赣榆,这个决定为他后来的逃亡埋下了伏笔,上船容易下船难,即便你想撇清关系,也由不得你。
04
1949年4月23日,南京解放,并一路向北逐渐收拢战区,涤生听到战报,说国军青年被抓到后,都是直接钉死在城墙上的,此时正在赣榆的涤生随即意识到了不妙,带着淑鸣慌忙跑到上海,投靠父亲。
但当时父亲家族也过的拮据,根本没法在多养涤生夫妇,更何况,淑鸣还有了身孕,是的,淑鸣再次怀上了孩子,这是第三胎了。
而涤生经过一番打听和安排,终于寻得一艘小船,但此船最后只载了涤生一人,并未带上妻子和肚子里的孩子。
船老大说,一艘船只能带2.3个人,多了装不下,而且路途颠簸,航行时间长,不能带个孕妇在船上冒险。
看着肚子日渐隆起的妻子,涤生再一次犯了两难,虽说找到了船,却只能自己上,这件事情,淑鸣日后回忆起时不禁说道:“要是涤生没有辞职,就能带着我和孩子,跟着学校坐上大船离开了,他就应该把我带走的。”
涤生不敢赌,也不能赌,他已经失去两个孩子了,他无法想像若是怀孕的妻子再有个三长两短,他将如何度过剩下的余生。
在上海的日子为了有口饭吃,淑鸣把自己的陪嫁首饰全部卖了,把钱都拿去买了木材,大约800斤,一捆一捆的卖,涤生以此和父亲商量,木材父亲们拿去卖,淑鸣大着肚子,让她在家做饭,你们一起吃饭,让她平安把孩子生了。
父亲答应了,事实上,这800斤的木材,已经足够满足家族的基本温饱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于是在一个夜晚,夫妻相对,涤生再一次点起了一根烟,看着他的妻子,缓缓地说道:“淑鸣,我必须做个决定了,我知道你可能接受不了,但我必须要决定了,否则你知道我被抓之后的下场。”
涤生一边说着,一边烧掉他的警校毕业证和党团干部证,一边烧一边说:“等我走后,父亲会照顾好你的,他答应了我的,你多帮着干点活,一切总会过去的,等我回去后,会想办法联系你,我们终究会团圆的。”
涤生最后说了一句:“孩子出生了,若是男的,就叫徐培正;若是女的,就叫徐培玲。”(这两个名字在后面还会出现)
淑鸣连连点头,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她抚着肚子,一句话也没有说,她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了心里,直到很久以后,我们才从她口中听出,当时她是很怨涤生的,觉得他不负责任,就这样抛妻弃子。
这次告别,为淑鸣的一生套上了枷锁,也让涤生的后代,背上了一辈子洗之不尽的黑锅和污点,在当时都说在大陆的国军是死老虎,蹦跶不起来了,但回到台湾的国军,是活老虎,不知道哪天就又会给你咬上一口。
所以作为活老虎的家眷,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但那都是后面的事了。
05
1949年5月27日,解放军来到上海,当时解放军兵力42万,国军25万,炮火连天,短兵相接,厮杀声和哀嚎声此起彼伏,鲜血和残肢铺满了大地,空气弥漫着硝烟和火药的味道,这场战斗持续了15天,最终上海解放了。
但这一切,和涤生都已没有了关系,他在开战前不久,就已坐上了偷渡的船,驶向了海的对岸,那个他无比陌生却又不得不去的地方,为了他的将来,也为了一家团聚,他必须忍辱负重,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此刻,他虽然在逃难,但他始终远眺着舟山群岛,那里是他的家乡,有他的家人,妻子和孩子,他暗自立下决心:“有朝一日,我必重返家乡。”
但他不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此间一别,即是永别,否则也就轮不到他台湾的外孙来给他写这段往事了。
淑鸣,我的大外婆,在涤生走后,遭受到二哥的挑拨离间,涤生父亲抛弃淑鸣,不再提供她吃喝,淑鸣孤苦无依,每天都在上海弄堂的小巷内一家一家的要饭。
住在有东墙没西墙,有南墙没北墙的破砖瓦房内,雨雪风沙哗哗地倾泻而进,淑鸣担心孩子生下来,自己月子肯定熬不下去,写了信给了娘家,才得到了娘家人的帮助。
淑鸣的父亲,是教师也是地主,但一生未遭批斗,在革命时都还有选举证,是真正的良民,他行走四方教学,在日本未投降前,曾被日军胁迫让他当维持会会长,他不从,随后家门因此被封,娘家人后来的生活也是困苦,但依旧帮助了淑鸣。
淑鸣一生守贞,默默苦守67年,盼来了儿孙满堂,却唯独没有守到涤生的归来,但她尽责尽忠,将老三抚养长大,是个女孩,取名叫“王静仪”,随着静仪成家,淑鸣也当了曾祖,也等来了涤生在台湾的后人,最后于2016年逝世,享年93岁。
随着船渐行渐远,一个新的时代,新的故事也随之诞生,涤生将会在台湾遭遇什么?淑鸣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又经历了什么?是谁将这一切串联了起来?
未完待续...
06
这段故事真的进行的很艰难,90%是来自于我母亲口述,而母亲得知的部分,又来自于淑鸣和淑鸣的女儿静仪,也就是我的大外婆和大阿姨。
虽然后来母亲寻根,又找到了其它的亲戚,但获取的信息基本都是无从考证的,我也不能断章取义,或凭空想像,但我会继续寻找,只要还有人知道,我就会去调查,直到这整个故事真实地浮出水面。
文中内容,除了剧情需要的描述之外,99%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件。
我于今年初,决定要写真实生命故事起,就一直背负着较大的压力,写我的家人只是我的第一步,往后我还要写别人,写每个我所见所闻的人和事。
写真实故事,和写虚构故事,是两码子事,真实故事需要采访,而且要把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了解的巨细靡遗,不能有任何模糊不清的地方,也不能一笔带过,因为也许事实就隐藏在一些微小的细节之中。
但既然接下这个任务了,该完成还是要完成,上面的故事很不全面,但已是我极力压榨我母亲所得来的全部讯息了。
往后的日子,因为素材有限,我会陆续穿插一些别人的故事,也会着手开始筹备杜家的故事,从我的奶奶开始说起。
我也欢迎大家,如果你们有好的题材,你们愿意写,我可以负责帮你们编辑,然后刊发,如果写不来,也可以让我采访你们,由我来替你们书写出你的生命故事。
我不能和大家保证什么,如果文章火了,也许你会被报道,你会出名,也会有一些酬劳,当然前提是我的文章能火。
我当然会把目标放在出版和影视的部分,毕竟这才是我未来真正能够获得收入的来源,也是我为了书写生命故事的源动力。
但大概率在短时间内不会火,因为我确实还需要锻炼和学习。
往后每篇故事文,我都会在结尾写下我的心路历程,也会持续地邀请大家给我素材,让我采访,因为这是我生命故事文章的来源。
感谢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和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