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沈岩作品 | 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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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深秋,枯叶纷落。98岁的外婆心有不甘地走了。她静静躺在一仓河老街的祖屋,像还在沉睡。整整五代人,在门前百年青砖上跪了一地。最小的孩子胳膊上套的是红沙。木鱼声中,一遍一遍颂念的佛经声,烧清汤纸的青烟袅袅。我默默想着外婆昔日的音容笑貌和一点一滴的往事。
外婆虽出生于贫寒之家,没有读书,但个儿苗条,莲花小脚,莫说青春年华,到古稀之年,银发仍梳得精神,手指优雅地夹一支烟,笑吟吟的脸上风韵犹存。走路一阵风,言谈也很风趣,头脑清清爽爽,一手麻将打得出神入化。
百年之前,一仓河小街店铺一家挨着一家。绸缎庄、八鲜行、日杂店、铁匠铺,各类小吃,五花八门。茶馆、戏院、诊所、小学,应有尽有。外婆嫁的常家,在小街上是个大姓。祖上乃是商贾之户,到外婆持家时,在周边乡镇,仍有好几爿绸缎店。
外婆的老屋,青砖小瓦。临街是一排榻子门的店铺,正对着进出小街的路。斜对面就是邮电所。里面有个方正的天井,有雅致厢房和小屋,三间正屋挺宽敞。西边有条小河,杨柳依依。天井里铺的青砖,几盆鸡冠花。东墙角有个水缸,专等雨水烧茶。
外公我没见过。听说早年身子虚弱,中年后半身不遂。走路有点拐,吐词不清。故一大家子事无巨细,皆由外婆当家做主,街坊皆尊称外婆为大奶奶。
到外公病逝,尔后几十年风风雨雨,都是外婆操持这一大家子。外婆说话脆蹦,做事麻利,手起刀落。
性格刚强的外婆,其实内心也有些孤怜柔弱。外公走后,那绸缎庄的生意,幸由一位账房先生一直帮衬着。他白晰的脸,斯斯文文。在抗战期间,小街被大火过了三回,几爿店惨淡经营,伙计陆续走了,好在账房先生不离不弃。他在江南有家室,但很少回去。过年,外婆都着人请他。来时,外婆厢房的花瓶几枝红色腊梅总透着清香。
账房先生直到退休,都在小镇那爿归了公家的老店做着。回江南前,他来辞行,外婆在麻将桌上楞了好久,才急急赶回。两人对坐小饮,默默无言。后来,有人说起,外婆那场麻将丢失了一张牌,怎么也没找着。只是以后的春节,那厢房花瓶里总还插上几枝红梅。
外婆到九十岁,身子还硬朗得很。天天打麻将,赢多输少。九十五岁那年摔了一跤,股骨折了,瘫在床上三年。寂寞的小街,右邻右居,人离屋空。她走时,手里紧捏着东西,舅母轻轻打开,是一张发黄的麻将牌,只是那朵梅花还有点红痕。
清明,细雨濛濛。我和母亲去她坟上烧纸,坟地苍凉,如同小街的没落和孤独。
作者简介:沈岩,江苏东台人。爱好文学,有散文和小说散见于期刊和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