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青蛙|岁月深处有花香

湖北青蛙

湖北青蛙，龚纯，1968年生于湖北潜江，自称农民青蛙。主要作品《诗歌奇数》《没想清楚的生活和汉语》《对一个消逝的村庄的叙述》《星空下的张生》《胡萝卜花开》《青蛙四行一拍》等，有自编诗集《一座池塘的具体与明澈》一册。2000年获“第二届网络文学原创作品最佳诗歌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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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深处有花香|湖北青蛙

2016年8月16日

骑行七八里，到一陌生大河塘边，见有曲桥廊亭，停车坐亭下吹晚风。月亮出来了，听见纺织娘在河塘对岸的庄稼地里唱得响亮。蛐蛐也有唱的了，抬头见没有声音的星星们微弱闪烁，也不知有哪几颗已死去多久……这河边有黄花美人蕉，也有为数众多的石头，白天，这里当有许多蜻蜓，会叫的燕子，看得见更多开白花、紫花的紫薇，以及水中的游鱼……我编了个图，配马地主诗，笑了好久。

2016年9月12日

骑车在白杨树叶哗哗响的平原乡道上飞奔，是很美的事。迎来斑驳的落在地面上的阳光又抛在身后又继续迎来白杨树及阳光，好像未来永远存在一样，好像希望还能成为希望。

稻子快熟了，所以稻田有了金黄。

在水杉林道上穿行，也有年轻的感觉。昨天路过时没拍它们，今天有意停留，拍下水杉，仿佛青春在这里有些记忆……我记得我父亲给我在广华寺买过一副绿色墨镜，在我高中时，而我后来翻家中的物什，翻到父亲年轻时戴过的圆框墨镜带到县城，戴过几回，自然不知下落了。

年轻时总觉得阳光强烈，现在只是觉得天气热了。一年里，春天开过的花秋天会再次开，我遇见通泉草、黄鹌菜、荔枝草即是，真是常见啊。为什么年少时不曾留意过这些？

木芙蓉又开花了。接近它，发现它需要更多的花粉因而它生出强壮、用力的雌蕊。

2016年9月30日

九月最后一日，有短暂的一刻步行在秋阳之下觉得有些热，但早晚已颇感秋凉了。稍用心，仍能发现一些小植物在开花。略作选择，或者略加观察，会发现这时节开花的小植物花色带着紫色调的很有些。红蓼、马兰如此，枸杞、藿香蓟、白英、紫苏如此，在江苏、上海也多见的打碗花、爵床花上也有，多么好。但鸭跖草的蓝色花上没有，除非紫鸭跖草。妈妈以前注意过它们吗？哪天陪妈妈走一走，问问她它们乡下的名字。

2016年10月3日

回家来，一晃已有许多天，老妈9月29日上午手术，陪护过得不知晨昏，仅有很零星的时间下楼去晃荡一下。

那条很美很安静的水杉路，又骑摩托路过两次，就是没有机会下来走一走。我知道自己爱河流，爱树林，爱偏僻的小径，爱真正的闲适无忧，但现在无一刻能放下忧虑好好停一停。

已经有几年，内心里一直觉得与自己独处中。与自己独处时间一久，就觉得再难适应纷繁的社会生活，虽然能做到与人为善，但，再难与人为友。友，没那么多，不一定存在未来之中，大约存在于过去的时间之中。可是这样的友，并不认识我，只是我认识部分的他(她)而已，难免寂寥。

家乡的水稻大多收割，剩下的仍有金黄的颜色。

2016年10月7日

近来桂花香渐浓，户外步行常常令人沉醉，这真是热闹又寂寞的香气呀。常起在成都时，特地去新都宝光寺前广场嗅桂花 。那广场上植有许多株桂树……在绿化小园中又发现一株藿香蓟，摘其叶子嗅嗅，有特殊的气味。

2016年10月10日

今天下午骑了哥的摩托车重走高中时代步行几十里回家的一段路程。那里如旧时一样，水杉行道树静谧、田野广阔，仿佛因为岁月无边包容太多看不到几十年短暂的变化而没有变过。

水稻新熟，空中飘着谷子成熟特有的那种香气。成片的水稻田被田野中的小路、小路上的水杉或白杨所分割。旋转一周，望向远处，视线除被树木阻挡，目力所及全都是金黄的水稻。水稻。

路上，除偶尔呼啸而过的汽车、摩托车外，几乎见不到人影，但能听到鸟啼虫唱蛙鸣。对，深秋时节，确有不多的蛙鸣。我曾怀疑过，如今被亲身经历所证实，这深秋稻香中的蛙鸣。我记得我曾有许多次经此步行回家，十六七岁的年纪。我和不多的同学乘田关河的渡船过河一一船夫通常是一位大爷，有时是一位二十岁不足的漂亮少女，收五毛渡船费。有几次为看河景到对岸去，其实也为就近看她，交钱乘她的木渡船，想象小说中的各种情节，但终究什么也没有发生，倒是有几次一起步行回家，熟悉了隔壁班上的女同学送人家笔记本，笔记本上还写上了一段话……写的什么忘掉了，理想加隐含着一点什么意思吧。那时已写诗两年，可以肯定的是，送的不是诗也不是诗的语言。送人诗要等到数年之后。那女孩步行不到广华寺就分路而去，她到家了，而我还需要步行十余里。过了广华寺天就黑尽了，沿公路走到家，通常是夜里九时许。有时，为尽快到家，在夜里穿行陌生的村庄、田野，心里蹦蹦乱跳，尤其穿过"灰台"那地方时。灰台是日军杀、烧人最多的地方。几十年后，我也曾见堰塘里尽是人骨……在漫长的回家路上，有人陪伴是多好的事啊，何况还是一名漂亮的、讲普通话的女生。几十年过去了，我早已不记得我在路上同她说了什么话，甚至忘了她的名字。我曾以为，我会将她的名字记一辈子。也许，这未曾展开的往事没有深入到骨髓吧。

我在路边的小河岸也即水杉树下，找了找开花的草本植物。以龙葵为多，其次红蓼花，再其次黄鹌菜、爵床、续断菊、翅果菊、通泉草……对了，还有开紫色花的枸杞。马泡也有遇到，但它的叶、藤已找不到了，多少东西腐烂了啊。我曾在这田野里的一片麻地里摘了一书包马泡果送到高石碑，送给我的两个表妹。

尽管是阴天，然而水稻那种无穷无尽的金黄仍然使整个田野灿烂明亮。我拍了一些视频和照片，心中欣喜莫名，想想联络一二友朋，又觉几无分享者。我这里黄金沉重，辽阔无际，听不到回音。我这里天地玄黄，喜悦寂静，岁月送给了流水。

2016年10月19日

昨夜应有雨，晨起时还听见零星雨声，地间也是湿的，可是不久后太阳出来，还望见云霞。

照顾妈，不能走远，下楼仍寻地面上的小花，都是我在异地辨识家乡植物遇见过的。今天遇见旋覆花一朵，在昆山、兴化碰到过。又意外地遇见蔊菜，那是我在兴化一常去河边看过多次的植物，想不到这个季节在家乡遇上它。另外，发现地面上也有附地菜、斑种草。我曾辨别斑种草与柔弱斑种草之区别，仿佛别人过得好，快活，而我过得不是相似，不是相去不远，是完全不同啊。

去小区外的路上望了一望。阳光正好，总有人在路上寂寞、安静地走着、活着。阳光无声，要见证什么似的，有那么多投影。

从户外回来，很快就回来，摘菜、做饭，烧水，洗澡，看一会电视，正常地活着。

2016年10月24日

突然记起，我初中毕业的那年夏天，我的同班同学教会了我一首歌:《莫愁啊莫愁》。当年我的考分超过县城最好的中学录取分数线那么多，仍然没被录取。我的这位同学在我现在回忆起来认为最美好的时光末尾，在初初领会和懂得哀伤时，教会了我唱这首歌。几十过去了，我还记得。几十年过去了，那清澈的湖水推着无穷的波光，仿佛又来到身边，无声地唱着歌，并带走安慰。

2017年1月12日

今去临港，特意去到滴水湖边望了一望。湖水清澈浩淼，似未被污染，水中近岸鸊鹈多，见人来即往外游走，也扎猛子离开。我幼时记忆里我们乡间没见此鸟。也许儿时所见水域都已很小。冬天的草坪上，植物并不丰富，枯萎的紫菀，飞蓬，加拿大一枝黄等，也有活着的小飞蓬、中华小苦荬、宝盖草、苦苣菜、卷耳、蘩缕等，荠菜、碎米菜更是全年不歇地开花，结果而无论节候的变化。近来也认识到，苦苣菜实在是很有生命力的植物，近于小飞蓬、一年蓬。菊科植物是不是都如此，还未深究，反正他们数量、种类庞大。

2017年2月2日

农历正月初六，阴雨，昨有短暂小雪。大妹做饭，我洗爸爸在时买的不锈钢蒸笼，做午饭。晚餐时夫人带俩生日蛋糕来，小妹一家也在。下午带外甥赛赛下楼步行一会，告诉他重新认识几样地面上的植物，青蛙菜他是记得最清楚的，其余简直瞎猜。他们离开，我仍住这里，陪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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