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王岳林:父爱如山
天津散文·微刊
天津散文研究会的文学交流窗口
展示精良散文、选拔优秀作品的专业平台
王岳林
王岳林,陕西柞水人,大学本科学历。曾在空军航空兵部队服役20多年,喜欢阅读,爱好文学与写作,已在军内外报刊发表文章400余篇。
父爱如山
陕西 王岳林
我的父亲与所有普通的农民父亲一样,一辈子眷恋一把黄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着泥水、汗水,拉扯着一群儿女艰难地过着日子。
在父母的期盼中,我们慢慢地长大了。十八岁那年,父亲把我送出了秦岭大山。一晃眼,我也从当年西北军营里的一个“新兵蛋子”成长为一名团职军官,如今又成为一名地方机关的公务人员。可在岁月的不断轮回与交替中,有许多时候我竟忽视了父亲的存在。直到几年前的一天,惊闻父亲突然病逝的噩耗,我才在千万次“父亲!父亲!”的吟诵与呼唤里慢慢明白了:父亲原来是一部厚厚的书,父亲是一座高高的山!而现在,这座山却永远地倒下了……
关于我对父亲的印象,我只能从过去的岁月里找回一点支离破碎的但却是铭心刻骨的记忆——
父亲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就相继去世了,父亲一度成了孤儿。后来是他的叔父从国民党队伍里“开小差”跑了回来,收养了他,才使父亲重新有了一个家。由于生活所迫,父亲小小年纪就去给地主放牛,上山打柴,常常挨饿受冻,饱尝了生活的苦难与辛酸。
有道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父亲十几岁就开始跟着大人下地干活了,生活的重担早早地落在了他稚嫩的双肩上。在他二十四岁那年,凭着特殊的家庭背景(祖辈出身农民,政治上绝对可靠)和吃苦耐劳、纯朴善良的品行,父亲被招聘到县里一家国营单位当了一名工人。在那里,凭着父亲的聪明勤奋和工人师傅们的帮助,掌握了不少劳动的技艺,明白了许多做人的道理。父亲还在读《毛选》、背《语录》和上夜校的过程当中,学习了一些文化知识。自从父亲有了微薄的工资收入之后,加上母亲在生产队里挣的工分,家里的生活虽说比较清贫,但至少没有让我们饿着肚子。有时候,父亲还偶尔用饭票从他单位的食堂里换回点大肉或白面馒头之类的东西为我们打打牙祭。那一刻,我真切地感受到:有父亲真好!
在那个“大干快上”的年月,我的父母与千千万万的农民一样,满怀豪情地在人民公社的“大寨田”里挥泪洒汗。盼到年底分口粮的那一天,父亲总会领着我和姐姐早早地来到生产队仓库的门口排队等候。这时,我总会竖起耳朵,希望能快点听到队里的会计喊父亲的名字。好不容易捱到深夜,一阵“噼里啪啦”的算盘珠子声响过之后,全家八口人分到的粮食还不够父亲一人扛的。回家的路上,我卷着空空的口袋没劲儿地跟在父亲屁股后面,似懂非懂地听父亲唱着悠扬的山歌。那时,我真不明白父亲哪来的高兴劲儿?
由于那时家里人口多,我们六个半大的孩子要吃饭穿衣,还要读书,家里的生活越发越显得捉襟见肘了。懂事的姐姐只好放下了手中的课本,默默地卷起衣袖,扛起锄头,与母亲一起操持着这个难过的家。每当母亲唉声叹气地诉说生活的难处时,父亲常常会宽慰地说:“办法总比困难多!娃儿们大了就会好起来的。”
正如父亲所预料的那样。农村实行包产到户后,家中的境况又开始有了好转。由于受祖辈们的影响和后来的学习锻炼,父亲已经是一位种庄稼的好手。他把全部的热情和希望都倾注到自家的责任田里,四季把庄稼伺弄得垄是垄、行是行的,而且长势喜人,惹得左邻右舍好生羡慕。这时,我读书也幸运地从村里小学读到了城里的重点高中,我的干粮口袋里也有了与城里人吃的一样的白面馒头,偶尔还可以去县里国营食堂里吃碗香喷喷的油泼面呢。不久,父母亲靠着省吃俭用和亲邻们的帮助,张罗着为我们盖起了三间大瓦房。当我从学校里挣回的各种奖状贴满了屋里的山墙时,我好像也看到有许多好看的花儿开在了父亲的脸上。
但我也曾让父亲失望过。1986年那个“黑色”的七月过后,我参加高考,以几分之差落榜了。回想起那一段日子,我感觉到天是灰暗的,心是冰凉的,真是难熬极了!母亲天天陪我抹着眼泪,一向爱说话的父亲也突然沉默起来,整天闷闷地抽着旱烟锅子。过了好多天,父亲才开口说了句话:“娃儿读完高中,我们王家也算有个文化人了,我们也知足了!”那一刻,我发现父亲眼里好像有一种晶莹的东西在滚动……其实,我心里很明白,父亲是多么地不甘心啊!
当年年底,我放弃了返校补习的机会,怀揣着儿时的梦想与父母的叮咛,迈进了人民军队这所大学校。在组织的培养和领导的帮助下,我在部队这个“大熔炉”里得到了很好的锻炼和成长,而且不断也有了一些进步,这多少给父亲脸上增添了一点荣光。我清楚记得,当我考入军校、提干、入党或立功受奖时,父亲都要给我写封信以示祝贺,但每次不忘嘱咐我:“不要骄傲,一定要把公家的事当事情干!”每当这些时候,父亲也显得格外得意,即使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也总是把腰杆挺得直直的,吆喝耕牛下地干活时,还故意亮开嗓门把山歌唱得震天响。
随着时间的推移,转眼我也到了男大当婚的年龄。看到村里我的那些儿时的伙伴,大多都已结婚生子,而我仍然孤身一人时,父母又开始为我的婚事着急起来。不管是给我写信还是我探亲回家,父母都要提起我的终身大事,有时还委托亲戚和朋友要多嘱咐我几句。直到我30岁那年,我才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部队所在地娶了媳妇成了家,也算了结了父母的一桩心事儿。
这期间,由于我所在部队作训任务十分繁重,我的工作岗位调整也比较频繁,很难抽身回乡探亲。因此,我已有多年没有与父亲见面了。父母亲也天天念叨着盼望能早日见到还未进过家门的儿媳妇和她们可爱的小孙子。
直到孩子3岁那年,我向父亲许诺,今年春节前我一定携妻儿回老家一趟。得到消息,父母亲别提有多高兴了。母亲早早地就开始准备吃的、用的。
父亲却想着要把房子好好收拾收拾,还计划着要盖一个大一点的厨房。一天到晚屋里屋外,忙得不亦乐乎。可就在一天中午,父亲干完活,准备洗手吃午饭。当他刚刚蹲下身子的时候,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上,从此就再也没有站起来……这一年,我父亲才整整60岁,算是才完成一个甲子的轮回。按现在的说法,父亲才刚刚步入中老年的门槛,应该开始享受天伦,安度晚年的。
可人算不如天算。
我真的不能相信,平日极少吃药打针的父亲怎么一下子就倒下了,而且来得这样突然,这样让人猝不及防。父亲由于突发脑溢血在县里医院进行抢救的那几天,我所在的部队正要赴外地执行重要任务。我手里拿着两封“父亲病危”的电报,当时身为部队基层主官的我,心里矛盾极了。我恨不能立即赶到父亲身边,为他老人家端杯水、喂口药,也尽一个儿子的最后一点孝心。可当我看到部队上上下下都在忙着为外训做最后的准备,而且时间十分紧迫,我又犹豫不决了。再三考虑过后,我最终还是把电报揣进了口袋,打电话给弟妹们交代了一下,就随部队出发了。
后来听母亲说,父亲在医院临终前始终用手按着自己的上衣口袋,想说什么话可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母亲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竟然发现我儿子满月时照的一张照片被父亲用红绸布包了一层又一层,放在自己的贴身口袋里……父亲整天念叨着他的孙子,却最终也未能见上一面。
这可能是父亲终生最大的而且是永远的遗憾。这也成了我心中始终不敢轻易触摸和永远不愿提起的伤痛。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我的老父亲,确实太累了。为了自己的儿女,为了我们这个小家,也为了大家,而穷尽了他一生的所有。当年,国家西部重点建设工程之一——西康铁路(西安—安康)全线开工,长长的铁路线从我家的门口鱼贯而过。
看到各种工程机械和浩浩荡荡的筑路大军开进了山里,父亲也同其他山里农民一样激动不已。父亲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还要爬到屋后的山梁上帮着铁路施工单位看护贵重的施工机械。本来铁路上专门为父亲在山上搭建了一间临时简易住房,可父亲从未在屋里睡过一次觉。不管是天晴还是下雨,大半年的时间,父亲整夜整夜地守护在机器旁边,生怕这些笨重的铁家伙会不翼而飞似的。当工程队的领导与父亲谈到报酬时,父亲爽快地说,就算我为国家尽点义务吧!只可惜父亲没能等到火车进山的那一天。
得知父亲不幸去世的消息后,铁路局一位负责施工的领导还专程给我母亲送来了慰问金,并提议将我父亲的遗体安葬在铁道旁边的小山上,使他老人家可以永远与青山和铁路为伴。这也是对我父亲的最大的安慰和最高奖赏了。今天,当奔驰的列车从父亲身旁“隆隆”开过的时候,如果父亲真的在天有灵,他一定会心存感激,含笑九泉。
父亲的爱,犹如这巍巍秦岭大山,爱得如此厚重,爱的如此深沉,如此恒久。
父亲一生最大的嗜好就是每天要喝上一小杯自家酿的粮食酒。他说,酒是解乏的。
我恩重如山的父亲,每年的“父亲节”我都会为您斟满酒杯,我们父子俩一醉方休!
父亲,我永远怀念的父亲!您永远活在儿子心中……
本期微刊管理团队
责编:李 韵
编校:田光兰
制作:吴金程
1、天津散文微刊每周一、三、五早上八点,与您不见不散!敬请阅览!
2、为了回报广大散文爱好者支持与关注,凡是在本微刊推送散文作品的作者都可参与年终的“网络人气奖”。本奖根据单篇文章的阅读量、点赞量、留言量进行综合评定。
微刊编辑部
顾问:张宝树
主编:李锡文
执行主编:陈彩洁
副主编:李韵
编辑:晓 轩 田光兰 紫 月 吴金程 周璇
荣誉编辑:李相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