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舒:春华秋实,云淡风轻
我发现一个小细节:我爸喝水的时候,总得剩一些在杯子里,不知道为啥?
虽说各人有各人的杯子,而且我家最不缺的就是杯子,(像我这么会过的主儿能缺杯子吗?——(去Garage Sale我总是搜集各种杯子,翻过来看看款,看看包浆啥的,万一是宋代官窑的呢?再不济made in England也是好的,可惜现在都是made in China的)(去参加展会也搜集各种厂家的纪念品杯子,每次都是袋子都拽不动精疲力竭拿回一堆垃圾来的)(坐飞机也会顺回几个杯子来,尤其以厦航的最好,我喜欢厦航的标准色)我都快算是收集杯子强迫症了!)可是有一个杯子底儿的剩水我总是觉得不爽,我不是处女座,可我总觉得到了夜晚没人时分会有各种动物在我家出没,蟑螂甲虫啊什么的跑来饮水也说不定,这种强烈的镜头感让我坐立不安。我知道提示我爸喝光是徒劳的,任何人的习惯在被暴力打破之前都是下意识的,就像我家的小homestay致力于把自己身后的每一扇门都关得死死的,害得我去洗手间和浴室都得不停地敲门,而且说了数次也没有任何用处,这说明习惯已经形成之后靠这种和风细雨式的提示是绝对不可能改变的。这回说了我爸就会把杯子喝光,可下回照旧还是剩大约20%左右,如同梦呓。因为这点事儿我总犯不上疯一回吧?所以只能纠结着,并且告诉自己:你这是病!
是病就得治,我想凡事一定有个缘由,为啥我爸不习惯把水喝光呢?
经过长期的跟踪采访和体察研究,我发现这与我爸的童年有关系。确切地说,跟我爸的成长历程有关系。
我爸兄弟姐妹六个,(两男四女),我爸行二,上面有个姐姐。
在那个年代要说六个也算不上特别多,我知道的还有八九个十来个的呢!而且在解放前后大家的经济条件也都差不多,尤其是解放后,基本上已经实现均贫富了,在ZF的大力计划运作下,原来特富裕的都挂了,有点儿富裕的都贫了,原来贫的,呃,还跟原来差不多!总之大家谁也甭攀着谁了,反正我家穷你家也没富裕到哪儿去。另外大家也没心思比这个,那时节咱国家大事儿特多,走马灯似的运动,让老百姓都疲于应付:哪场运动没跟好你不得完蛋啊!(所以说政治这玩意儿,是一杯毒酒,你喝了它首要考虑的不是口感柔不柔好喝不好喝的问题,不是解渴不解渴以及酒精度数的问题,首要问题是啥时候死。)
事情还得从曾经的一场家庭变故说起,那就是爷爷被“镇压”。(为啥遭此冤狱找机会再说)姐姐远嫁,弟妹年幼,母亲身体不好,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压在我爸肩上。我曾经以为在那美好的年代,上学不要钱,看病不要钱,住房也不要钱呢!后来才发现我那叫发梦!原来那时候这些生活内容也都要钱!钱这个概念并没有因为社会飞速地奔向共产主义而淡化,相反,倒是赚钱的渠道变得更狭窄,更困难!虽说奶奶也去做些小买卖来赚取一些,可毕竟杯水车薪,主要劳动力就是我爸了。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我爸心里承受着照顾弟弟妹妹支撑这个家的巨大压力和信念,一方面要去干艰苦的体力活儿来养家糊口,一方面在有限的资源里还要平衡弟弟妹妹的需求。据不可验证真伪的史料传说,负责做饭的妹妹实在是饿,忍不住把给大哥上班带的烙饼缘齐齐整整地咬掉一圈,这个笑话也算是笑中带泪了。所以我猜我爸也总想从牙缝里省出一些来照顾弟妹,同舟共济。所以他不想,也不能把满满的一杯水独享。
我考究完了就跑去问我爸,我爸默然,老久了说:那些事儿都忘了。
忘了就忘了吧,有些事还是别老记着的好。
关注天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