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伢子

松伢子

□骈国华

走在乡间的土路上,忽见一位母亲站在门前一声长一声短地呼唤着:“老蛋子——回家吃饭喽!”那喊声仿佛是一股电流触动了我的心。瞬间,我想起了我久违的乳名,想起了包裹在母爱之中的童年。

我的乳名是母亲起的。乡下人起乳名虽不讲究,但也还是有些含意,有些寄托的。大爷家头胎是个女孩,起名“招弟”,是希望下胎能生个男孩。二爷家的男孩取名“大发”,是希望他长大之后能发家致富。就是叫“阿猫”“阿狗”的,也是希望孩子能像小猫小狗一样泼皮好养。母亲给我起乳名“松伢子”,是因为我家庭院中有一棵四季常青的小松树,她是希望我的生命之树长青。

“松伢子,吃饭啦!”“松伢子,看看老母鸡生蛋了没有?”……在母亲温馨的呼唤声中,我到了上学的年龄。记得刚上学不久的一天,放学的路上遭遇了突然袭来的雷阵雨,我被淋得像个落汤鸡。跑到家后,头上的雨水、眼里的泪水混在一起往下滴。母亲一边帮我换衣服,一边夸我说,我松伢子真泼皮,这么大的雨都不怕,长大肯定有出息,还说等有了钱就给我买把花布伞,我破涕为笑。

一个星期天,我和小伙伴们在院子里玩游戏,找不到打“鬼子”的“武器”,我就用力折断小松树的一根枝条当枪耍。母亲见了虎着脸说:“松伢子,如果我把你的膀子折断,你疼不疼?”我嘀咕说:“树又不是人。”母亲更加生气说:“树虽不是人,但它也有一条命。小伢子要有爱心。自家的树要爱惜,到了学校,那些树呀花呀草呀更要爱惜,可不准乱来。知道吗?”我心里挺不在乎的,但迫于母亲的威严,还是怯怯地回答说:“知道了!”

母亲不识字,但在我学习上遇到难题时,她常能用通俗易懂的法子,帮我加深理解。小学一年级时,做十以上的加减法,我时常出错。母亲给了我一盒火柴,教我用加减火柴棒的方法来检查算术作业做的对不对。上四年级时,有一次老师出的作文题是“观察生长的小树”,这可难住了我。为了让我弄懂小树是怎样长高的,母亲在院中的小松树旁插了一根与小松树等高的长竹竿,要我注意观察,看小树的生长变化。开头几天,我天天看,也看不出什么变化。母亲说急不得,过段时间你再瞧吧。果然,一个多月后,我惊喜地发现,不经意间小松树的顶尖高出竹竿一个多拳头了,母亲使我懂得了生长是个过程的道理。

时光荏苒,院中的那棵小松树早已成材,当年的“松伢子”,我也早过了古稀之年。

二十四年前的今天,母亲走得太突然,在临终前的昏迷中仍喃喃地呼唤着我的乳名“松伢子”。在外地工作的我没能在她咽气前赶到家见她一面,听她呼唤我那早已淡忘了的乳名,领受那份母爱的温馨,在心里留下了永远的痛。

作者简介:骈国华,一个退休十多年的省农垦系统老同志。退休后,书香文字伴流年。在《淮安日报》《淮海晚报》《老年周报》《大江晚报》《江苏农垦人报》《智慧》《思维与智慧》《银潮》等报刊以及网络公众号《洪泽湖文学》《目耕缘读书网》《里运河》上发表千字左右的短散文500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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