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起书影音@相爱那么久,我们要聊点什么呢?

七个常年的好朋友聚在一起吃晚餐。忽然他们决定玩一个游戏,与对方分享每一个短信的内容,包括他们收到的电子邮件和电话,由此许多秘密开始公布,而他们之间的关系开始发生波动。

——《完美陌生人》 豆瓣电影

促使我去看这部电影,是因为豆瓣上点赞数很高的一句短评,“来呀,互相伤害呀!”。呵,端的是一场撕X狗血大战嘛。

于是我抱了个西瓜,乐颠颠地在空调房里准备看场好戏。电影中7个人都掏出手机,一脸“问心无愧”地扔到桌上时,我有一种看着宇宙黑洞在面前徐徐打开的感觉,啧啧啧,看这7个人,要作死了喏。

三对夫妇,加上一个男生(因为他新认识的伴侣发烧而没有来参加朋友聚会)。唯一落单的这个,默默有着自己的秘密,此处不剧透,略去不表。唯一狗血的A夫妇,女人一脸幸福娇羞地透露出,虽然她不知道该怎么当妈妈,但是他们俩终于决定想试着要一个孩子。然而这边厢短信/电话/邮件,却慢慢揭露出男人不仅有小三外遇,还让小四意外怀孕了。于是虚假的美好世界崩塌,女人痛哭一场后,毅然转身离去。

而在我看来,让这个电影真正精彩的,却是另外两对夫妻的塑造。

B夫妇是这次聚会的组织人,有一个17岁的女儿。男人是整形科医师,女人是心理医生。男人偷偷在看心理咨询而没有告诉自己的妻子,女人偷偷打算去做胸部整形而没有告诉自己的丈夫。两人对于教育孩子的方法完全不同,女儿在和男友第一次开房之前,犹豫地给男人打电话寻求爸爸的建议。男人看了一眼妻子,轻声地劝慰了几句之后说,“你为什么不找你的妈妈聊一聊呢?”。电话那头传来的轻笑直戳人心,“喔算了吧,你太爱妈妈了而看不出她有多婊。”

镜头切到女人,一张竭力装作面无表情的脸。

有些时候,我真的觉得相爱是最容易的一件事情了。我看到你,你看到我,我们的眼睛闪闪发光,你讲了一个笨得出奇的笑话,我却笑得停不下来,好不容易我们俩人平息了笑意,弯着眼睛看向对方,心里想着,“哦老天,我真希望这一场谈话永远不要停止。”

相爱的开始,我们聊自己的家庭、朋友、过去、听过的笑话、遇见的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对方分享自己的以前,想要你拥有我,完整的我。

相爱的后来呢?当相爱的时间轴慢慢拉长,长到我已经没有你不知道的故事,我的生活有一大部分与你重叠,我的朋友圈都可以你和共享的时候,我们能聊点什么呢?

聊聊工作吗?我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中,你脸上也是些郁郁的神色,我难道要和你说“亲爱的,我今天收了一个抑郁症的病人,他有非常强的自杀倾向……”,然后听听你对我说“哦,我今天给一个女人做了隆胸手术,这已经是这个星期第八个了……”

聊聊孩子吗?我们的女儿愿意和你交心,却对我怒目而视。我曾经抱在怀里亲个不停的宝贝,在房间里涂着睫毛膏,冷冷地对我说“你滚出去”。我不愿意和你讨论这件事,每次你叹口气看着我,我都觉得你们俩是一个阵营的,而我是这家里,被孤立的那一个。

聊聊其他吗?亲爱的,我的脑子里塞下了工作、孩子,还有其他我们共有的一切,房子/父母/朋友。我觉得我已经筋疲力尽了。

C夫妇结婚十年,有两个孩子,一家四口和男人的母亲住在一起。他们的秘密是女人一直偷偷地在寻找养老院想把男人的母亲送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性生活了,以及他们各自偷偷地在和一个陌生异性互相发图片、调情,但却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出轨。

唔,这其实算不得上什么秘密,这难道不是无数结婚十年夫妇的生活写照吗?

我一直喝得不安心的一碗鸡汤,叫做“找一个你最聊得来的人结婚”。在我看来,不要轻易和最聊得来的人结婚,就好像不要轻易把你最喜欢的事情作为职业。这是一场豪赌,赢了赚很大,输了赔很惨。

我认为“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有失偏颇,但我认同婚姻赋予我们的身份,会使得本来能聊的,现在不那么容易聊了。因为我是妻子,所以我很难说出“我不愿意赡养你的母亲”;因为我是孩子的母亲,所以我很难说出“我觉得自从有了孩子,减少了我们的私密空间,消耗了我们的激情”。

我嗫嚅良久,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仍然是爱你的,但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影片的最后,假设了一个平行世界。在那个世界里,这个游戏没有开始,所有人的秘密没有被推到桌面上,所有矛盾没有冲出表面。

可是,那个世界,真的比现在支离破碎的真相好很多吗?

在那个世界里,沉默,微笑,隐瞒,暗涌……我们真的比现在更快乐了吗?

我在想,相爱那么久,我们还能聊些什么呢?

或许是爱好吧。我总觉得上学时候比上班时候要容易交朋友,容易谈恋爱,也容易聊天。因为那时我们心无束缚、肩无重担,可以口无遮拦地谈着形而上的一切,你晓得的,诗和远方嘛。而在现实逐渐侵入到身边方方面面之后,或许爱好,是唯一留下的一个出口吧。

“亲爱的,你来看看我画的这幅画!”

“你瞧我新养的鱼,多漂亮!”

“我下载了一个超棒的电影,快来看!”

在我们筋疲力尽的时候,爱好是那一点火苗,一点可能性,一点谈资,让我们想起我脱离开所有现实身份,而只作为我,与你相爱的样子。

我又在想,相爱那么久,为什么我们反而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呢?

因为我们太不把自己当成外人了。

太把你当自己人,所以懒得赞美你,懒得感激你,而习惯性的指使你、责怪你。

太把我当自己人,所以一定要和你站在相同的立场上,心中的矛盾都无法说出口来,扼住了喉咙。

并不是婚姻使爱情变得沉重,而是我们看待爱情的方式,使它变得沉重。

或许两个人就像两条河流,某些时候我们交汇并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了很久。但如果有一天你想要去别的地方,我并不能保证我一定能跟随着你一起去。我们相爱,但我们仍是自由的。

如果我们相爱很久,但仍然保持着距离,保持着空间,我知道你随时随地可能转身离去,我也知道我随时随地可以转身离去。或许反而有话可聊了呢。

写到这里有人会说,哎,你就瞎操心吧,现在年轻一代的离婚率那么高,大家都在亲身实践随时随地转身离去哪!

唉,我有点头疼,那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下部电影再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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