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连霞丨迷失的花季女孩
2013年的秋季开学,我接了一个八年级普通班,担任班主任兼教语文课。看着一群正值叛逆期的花季男孩女孩,整整六十人一个班,我深感肩头责任之重。
经过一个月的努力,总算驯服了大部分学生,能保证正常教学和生活秩序。因为是寄宿制学校,除了学习,班主任还得管他们的吃喝拉撒,一天下来,直到他们按时就寝进入梦乡才算结束。老师们几乎都有这样的感觉,男生们还好管些,犯了错,尽管批评甚至惩罚,而女生,则轻不得,又重不得,十分让人头疼。好在我们班的这帮女孩经过我不断的苦口婆心和推心置腹的攻心教育,表面还算服帖。
一段时间后,我注意到了一个女孩,她叫邵莹莹,看起来比同龄女孩要早熟,身材苗条,长相秀美,一双眼睛似有林妹妹的娇羞,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文静而忧郁。这怎么看都应该是个听话的乖乖女,而事实却每在意料之外。
有天上晚自习前,邻班的班主任告诉我快去女寝看看,说有情况,我上楼一看,几个男生女生在里面吃蛋糕,喝啤酒,邵莹莹正大声笑着往一男生脸上抹蛋糕,我都怀疑自己看错了,这还是那个平时文静少言的女孩么?虽然她们后来都认错了,但我真得要重新认识她。初冬季节已是寒气袭人了,我不断提醒学生们多加衣服,一连两个星期,我都看到邵莹莹穿着一件敞开的黑衣短外套,里面的内衬黑毛衣领口几乎低至胸前,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十分打眼,课任老师们一齐反映,这女生穿得太露!我反复思量后送她一条纱巾,告诉她系上纱巾更美丽还温暖。之后,我见她一直系着那纱巾。
放寒假前的一个周五,午休时我刚查了班,接到一个男孩的电话,说是邵莹莹的表哥,放学了在校门口等邵莹莹,让我转告她。直觉告诉我这个电话很奇怪,我还是告诉了邵莹莹,但决定亲自送她去门口。放学后我跟在邵莹莹后面,刚出校门,一个头染黄毛,打扮得流里流气的男孩十分兴奋地迎了上来,我立刻上前说:“我是邵莹莹的班主任,你是她表哥吗?你来接邵莹莹,她家长知道吗?”男孩显然没料到,而且我一脸严肃的表情,他明显不安起来,变得支支吾吾,最后说有事先走,邵莹莹始终默不作声。我一直把邵莹莹送到车站坐上车,叮嘱她回家后即时打电话向我报平安。车子发动的那一刻,邵莹莹向我挥挥手,大声说:“老师,谢谢您!您放心,我会小心的!”我看到她眼里隐隐有泪光。
从那之后,我发现邵莹莹学习语文特别用心,尤其是周记,情感细腻,十分感人,我也得以更多地了解她。原来她的父母自她很小时就出外打工,常年很少回来,把她和弟弟寄放在奶奶家,而且父母不合,一回来就吵架,这样的家哪里还有温暖!我似乎看到了她孤独和渴爱的内心,作为老师,我能给的恐怕也只是萤火之光。
第二年春季开学,学生们似乎活跃起来,纪律也有些乱,偶尔还有人晚上不睡觉翻墙外出,我常常查寝到很晚,隔三差五给他们上一次政治课,安全无小事,我不敢掉以轻心。但是,仍有顶风作案的,可我没料到是邵莹莹。
一天夜晚,我似乎刚睡着,电话铃声吵醒了我,我一看,快1点了,学校值班领导打来的,要我马上到学校说班里学生有事。我匆匆赶到教务处一看,邵莹莹和另一个女孩站在那儿,我一眼就看到她俩化了浓妆,涂的口红在灯光下格外刺眼。值班领导说这两学生正在翻墙时被抓了现形,墙外还停着辆小车,似乎要接她们进城。我真是又气又恨,用高八度的声音说:“邵莹莹,你到底想干啥?我看你不把自己彻底毁掉你就不罢休!”她呜呜地哭了起来,我没再批评她了,也没讲什么大道理,那晚我把她俩领回家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我通知她们的家长来学校,刚好邵莹莹的妈妈打工回来了,这个美丽而忧郁的女人看起来更像邵莹莹的姐姐,说话轻言细语,听我简单说了情况后她没有过多责备女儿,只是充满歉意地问这问那,那一刻,我竟有些同情她了。最后邵莹莹当着她妈妈的面向我做了保证,以后安下心来好好学习,绝不违反纪律。果然,直到学期结束,她都表现得很好,也开朗了许多,她告诉我妈妈没有外出了,这让我甚是欣慰。
九年级时,一个年轻的男老师接了我的班。开学不久,我就听说邵莹莹出事了,突然从学校失踪了,学校发动各种社会力量寻找,有人说她跟人跑到外地,也有人说就在信阳某个娱乐场所,一时间成了学校甚至社会新闻。大约两个月后,终于通过警方找到了她,把她送回家。自此,她再也没来过学校,我也没再见到过她。
常常我一想到她,心里就格外沉重。在我们还不富裕的这方乡土,多少父母为了谋生外出打工,把孩子留在家中,让他们成为了留守儿童。邵莹莹这样一个女孩,迷失在人生的花季,难道仅是她一个人的错么?在她最需关心和照顾的成长岁月里,爱的甘霖又在哪儿!
作 者 简 介
胡连霞,河南信阳人,中学语文教师,一个热爱生活热爱文字的率真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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