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鸟碗/郭建立
自从世间有了碗,似乎碗就成了人进食的专用器具,普通人,有瓷碗、塑料碗、铝碗,奢侈的,有金碗、银碗、玉碗。
这世上大概从来还没有听说过鸟碗。
可是,这鸟碗就在山村一户农家的门前。
起初,看到这个碗摆在门前,我还以为是用来给花草、树木和倭瓜浇水的,听了主人的解释,我才知道这是用来喂鸟的,所以主人叫它鸟碗。
鸟碗是一对老夫妇摆设的。
从深沟的窑洞搬到村子坡脑处的新居,场面一下宽阔起来,昔日围拢着小院的土墙一下变成了山岭与蓝天相连的天际线,昔日院落里点缀的星星点点的花草、树木变成了广袤的庄稼地、飘香的果园和一排排钻天的白杨树。置身偌大的空间,两位老人惊喜地发现原来这里也是鸟的天堂,每日里都会有大批的鸟光顾门前和院落。
清晨,新居早早就被清脆的鸟声唤醒;夜晚,新居又在朦胧的鸟声中进入梦乡。多数的时候,两位老人就安详地坐在门前,听成群的鸟儿叽叽喳喳讲着它们的故事,别以为老人们不懂,其实,当一个人抛弃尘世杂念,怀着一颗对大自然虔诚的心的时候,鸟的语言人是能听懂的,不然,他们饱经风霜的脸上为什么总挂着会心的微笑。尤其听到喜鹊们的叫声,老人们就会激切地手搭凉棚向路的尽头张望,因为未卜先知的喜鹊告诉他们城里的女儿要回来了,远方的亲戚要登门了。
为了吸引更多的鸟儿到门前来,老人们特意在门前种上了花、种上了树,在院子里种上了翠竹。只有好的环境,才能舒心,人是,鸟也一样。
那年夜里下了一场大雪,清晨,老爷子出门,看到了雪窝里一只已经僵死的麻雀,伤心之余,是深深的自责。他感觉,这大雪纷飞夜晚,田野里很难觅到食物,一心一意守着隆冬、守着田野、也守着自家的麻雀、喜鹊该如何度过?麻雀的死,是自己的忽略造成的,并且,麻雀是死在了自己家的门前,它在饿得走投无路的时候,一定想到了自己和老伴,所以它拼尽奄奄一息的生命里的最后的力量飞到了门前,在门前,它实在无力再飞,跌落在雪地上,发出了微弱的呼救声,只是,这呼救声被吼叫的北风吞没了。
想到这里,老人的眼眶湿润了,老人想起了自己童年的那个凄惨的雪夜,自己是怎么瑟瑟发抖地偎依在母亲的身边,等着外出乞讨的父亲的归来。
老爷子和老太太商量,以后,在门前放一个碗,每日里,都向这碗里放一些粮食或者剩菜剩饭,供那些没有觅到食物的鸟们度过饥荒。
从此,这个碗就摆在门前,及时在碗里放上食物成了他们每日必尽的责任和义务。前年,八十三的老爷子仙逝,老太太成了新居唯一的主人。儿女们怕老太太孤寂,把她接到了城里,可没住几天,老太太倔强地又回来了,她牵挂门前的那个碗,牵挂门前的那群鸟。一个挚爱生命的失去让老人更加懂得对生命的珍爱。鸟也是世间的生命,只有生命与生命相呵护、相偎依,这世间才能少一份孤单,多一份依靠;少一份寒冷,多一份温暖。
今年的爱鸟日,村里有人把老人的善举作为线索提供给了媒体,媒体与老人联络,打算派记者采访,被老人拒绝了,老人说,这么小的事儿,也值得上电视,不怕人笑话?
老人央求媒体,该采访那些大事儿,自己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种树大会、治水大会,说的字字句句都在理儿,可村前那条从城里流来的河,咋还恁浑,恁呛人,过去俺年轻的时候,还常到河里洗衣服、淘菜,现在是咋得了?
老人还想不明白一个事儿,那些会唱歌、会说话的通人性的鸟,不就是自己的孩子吗?为啥有人硬是把它们打死,摆到了饭桌上,那些人是咋吃下去的?碗里盛的不是一颗善心,就是端着金碗、银碗、玉碗,吃到嘴里的东西也是臭的!
形式上,老人不识字,不认得生态、环保的字眼,也不会吟诵“劝君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望母归”的文绉绉的诗句,而本质上,老人是学识渊博的人,大自然不就是老人烂熟于心的经典,那些飞来飞去的鸟群,就是灵动的文字;那一个鸟碗,就盛满了世间最美的诗情。
作 者 简 介
郭建立,河南省新安县人,新闻工作者,政协洛阳市十一届委员,县第十届、十一届专业技术拔尖人才,出版有新闻集《那山·那水·那人》,散文集《静静的月亮河》。
玉润时光·首届“行参菩提散文奖”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