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树声:婚后难得见妻子杨炬一面,临终前含泪对她说“对不起”
1974年1月7日,王树声将军于北京病逝,享年69岁。
早在大约半年前(1973年6月12日),他就被检测出了食道癌晚期,而此时已经是回天乏术了。至于为何会拖到晚期,王树声将军忙于政务是一方面;当时的医疗设备不好,没有发现病情的严重性也是一方面。
当时王树声妻子杨炬在听到这一噩耗后,心底一颤,但她并没有想告诉丈夫这个消息,而是打算隐瞒下来——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一直是一个要强的人,当时又仍处在动荡时期,她实在不想自己的爱人再有任何担忧,在最后的日子里过的不开心。
于是在回到病房的时候,她竭尽全力地在王树声面前克制着自己的悲痛,不断地挤出一些笑容,告诉丈夫病情没有什么大碍。
对于妻子,王树声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却是极为了解的。从妻子的目光中,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病到底处于何种状况。
不过他却十分淡定地对妻子说:“癌症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去见马克思嘛!有那么多的老战友都去见了,也该轮到我了。”
听到这番颇带有戏虐的话,杨炬的内心想必是即难受又欣慰的。难受是担心丈夫的身体,看到丈夫被病魔折腾,自己却无能为力;欣慰则是因为即便到了现在这种状况,王树声首先想到的居然还是自己。
病魔并没有给这对患难夫妻足够的时间相处,在自己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的时候,王树声忍着病痛对妻子杨炬说道:“我死后没有别的要求,请把我的骨灰洒到我的家乡麻城吧! ”
杨炬紧紧地握着王树声的手,流着泪回答道: “老王,我记住了。”
于是在1987年,杨炬将他的骨灰安葬在了他既熟悉又陌生的麻城烈士陵园。
对于王树声而言,麻城的确有着非凡的意义。
——因为这里不仅是他的家乡,还是他人生的起点。
曾几何时,王树声是从这里开始,带着那些与他一样有着共同理想,共同目标的革命斗士一起远航的。在以麻城为中心的地界上,他努力过,奋斗过,挥洒过汗水,留下过心血。
王树声出生于1905年,是湖北麻城市乘马岗镇项家冲人。
他与中国共产党的结缘,还得多亏他的堂兄,他的堂兄是麻城最早一批革命追随者,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对其进行了熏陶教育。某种程度上而言,堂兄之于王树声,其实就如同毛泽东之于其弟毛泽覃那般。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在后来深受毛列思想启发,放弃了自己小学校长这个安逸的身份,在21岁那年选择了加入中国共产党,利用自己的积累的人脉,开始领导麻城农民运动。
王树声虽然没有读过军事学校,一开始也只是从事教育工作的,但他很快便展露出了极具天赋的军事才华——在开展农民运动过程中,难免会遇到乡绅们的阻挠,但在王树声的领导下,没经过多少训练的农民武装却能干垮万余人的乡绅武装。
蒋介石背叛革命后,王树声在得到党的号召下开始组织农民起义,彻底走向了革命道路。
而说起王树声,就不得不提我们所熟知的徐向前元帅,他可以说是王树声革命道路上的良师益友。
王树声勇猛有余,在作战中可以多次以少胜多,但这只停留在小场面作战的程度。面对力量越来越强大的敌人,他原本的那一套越来越不实用了,这让其感到力不从心。
而此时的徐向前来到了他的身边,他知道王树声是一个“潜力股”,于是以实战为演练场虚心教导他,告诉他应该如何才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战场指挥官。
——1930年6月,王树声的部队在杨平口一带打了几场胜仗,士气正旺,看到隔壁县城只有一个营的兵力,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王树声也不例外。但这个时候徐向前站出来阻止了,他说道:“不能盲动,同志们!攻城不是闹着玩的,打仗像小娃娃学走路,刚刚学会走,怎么能瞎跑呢?要一步一步来。”
确实,说到底是一个县城,尽管只有一个营的兵力也不是那么好吃下的。在经历这件事后,王树声基本具备了一名优秀指挥官所具备的一切,沉着、稳重,还可以看到更加长远的利益。
也正是在他的带领之下,我党才得以在湖北周边一带有个较为稳妥的根据地,周恩来曾对其赞誉到:“他是鄂豫皖根据地的创始人之一。”
而从这也可以看出,麻城也是他能力得到锤炼的一个地方。王树声一直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对于这样一个地方,这样一个经历,他自然是难以忘怀的。
麻城如此,大别山亦是如此。
曾经在建立鄂豫皖根据地后,王树声部队一度开到了大别山,这里是安徽、湖北、河南三省的交界处,无论是为了扩大势力范围,还是与敌人打游击,都是极其便利的。
在这里,他曾组织所部多次参加了反围剿战争,在抗日战争时期他则是太行军区副司令员,所以大别山在某种程度上相当于王树声的第二故乡。
大别山根据地是他的心血,还大别山安宁是他的责任。
因此在1947年的时候,我军进入全国性战略反攻之际,王树声便主动请战重返大别山,对于这一请求组织一开始是拒绝的,因为当时的王树声由于生病,还在住院期间。
但王树声却激动地说道:“我是大别山的儿子,我要再打回大别山!”听到这番话后,组织也被王树声所打动了,最后让他回到了大别山。
在大别山的任务是极其艰巨的,因为王树声不仅要组织力量创建和巩固根据地,还要配合大部队揭开全国性反攻序幕。
但面对敌人对大别山的重重“围剿”,王树声都一一化解,秉承着“坚持大别山就是胜利”这个信念,解放区终于是发展了起来,国民党反动派也终于赶跑了。
不过在王树声看来,大别山的任务并没有结束,因为国民党军从大别山败退时,留下了部分武装,在大别山形成了匪患,妄图开辟“第二战场”。于是他没有掉以轻心,依然坚持在一线进行剿匪斗争,在此期间他曾多次累倒了,但他仍旧坚持不下火线。
即便是在后来宣告新中国成立的开国大典上,本来王树声作为开国功勋是受到了邀请的,但王树声却主动放弃了这个荣誉——因为他要誓死剿灭这些流窜在大别山的土匪,还大别山一片安宁,毕竟他认为这是他的职责。
而在经过半年的作战,王树声终于是恢复了大别山的社会秩序。
其实在王树声一生中一直有两个心愿,一个是完成自己的职责,还大别山一个清静;还有一个就是葬在故乡麻城,回到自己人生的起点。
而这些都在后来得到了实现。
作为一名革命斗士,其戎马一生,功勋无数,如今心愿又已了,王树声是极为圆满的,他无愧于祖国,无愧于人民。
或许他唯一的愧疚就是对妻子杨炬。
在晚年住院的那段时日里,他会流着泪对妻子说道:“我不是怕死,我已经死过好几回了;我是放心不下这个家,对不起你呀!”
确实,王树声这一辈子亏欠爱妻的实在太多了,杨炬一路走来也是着实不易。
王树声与杨炬的相识,还要追溯到抗日战争时期。
当时的王树声奉命从抗日前线回到延安,参加整风运动。在这里,他结识了在中央办公厅卫生所上班的杨炬。对于杨炬,王树声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在得知其没有对象后,便总往杨炬那里跑,想引起其注意。
虽然此前有过两段感情,但王树声似乎仍像个纯情直男一般,表白的方式也相当直接。
——有一天杨炬在门诊部上班,王树声以“脚后跟裂口子”为由让杨炬帮自己看病。然后在杨炬问包扎完毕后,居然直截了当地说道:“杨医生,我对你的印象很好。”听到这话后,杨炬突然震惊,转身就跑了。
在当时的杨炬看来,当时正处于战乱时期,自己不应该把私人感情凌驾于祖国大业之上,她原本便打算等到战争结束再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
如今面对王树声的告白,她一时间不知所措,自然能避则避。所以在此事之后,杨炬开始有意躲避王树声,这让王树声一时不知所措。
杨炬在后来对王树声动心,还是在1944年发生的一档事上。
——当时延安周边医疗环境恶劣,老百姓们卫生知识十分欠缺,杨炬临危受命在陕北进行巡回医疗知识宣传,而这一走便是几个月。
很久没看到自己思念的人,王树声待不住了,找了个空闲时间,骑上马便往杨炬那里赶。而杨炬看着风尘仆仆的王树声,被他的执着与坚持所打动,慢慢地爱上了他。
中秋节那天,王树声约杨炬一起去看徐向前,毕竟徐向前一直是自己的上司兼好友,中秋自然要去拜访一下。
但到了住处后才发现不仅徐向前在,贺龙也在,而且周边摆满了吃的、喝的,就像要办喜事一样,着实让二人吃了一惊。
在庆祝完之后,杨炬本要动身离开,这个时候贺龙立马起身拉住杨炬,笑着对她说:“就在我们这过节嘛!”贺龙刚说完,徐向前就立马来接力:“一边过节,一边和树声把喜事办了,岂不两全其美?”
杨炬顿时间羞红了脸,连忙说道:“这怎么行呢?”
听到这话,旁边的贺龙更乐了,呵呵地回答道:“革命夫妻没那么多讲究。”在贺龙“唱完戏”后,徐先前继续做思想工作:“小杨啊,我是树声的老上级,你们的事,我可以当家的。”
两位老总的一顿“忽悠”,终于让杨炬答应了下来,而站在一旁的王树声已经是笑得合不拢嘴了。
之后王树声与杨炬二人便在徐向前的住所举行了一个婚礼。这个婚礼也可以说是既简单又隆重,简单是说仪式太简单,而隆重则是因为有两位老总的坐镇。
只不过两个人的婚姻生活仅仅在几个月的甜蜜后便告一段落。
当时抗日战争进入大反攻阶段,我党需要组织河南军区。
于是毛泽东握着王树声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原想派徐老总去的,不巧的是徐老总骑马受了点伤,一时去不了,这个帅只能你挂了。”
王树声深知任务的重要性,所以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新婚妻子,奔赴豫西抗日前线。
在此后二人虽然也有机会相见,但会终归是聚少离多,王树声相当不是滋味。此时王树声心里已经暗暗下定决心,等抗日结束后一定要好好补偿妻子。
但谁能料想,没多久后,蒋介石又发动了内战。当时太行山一带的军情十分紧急,王树声更是没有空闲时间,而此时随军同行的杨炬又突然怀孕了。
王树声已经40出头了,有一个孩子不容易。但如果孩子在这个时候出生,对大部队而言无疑是一个极大的负担。玉树王树声咬咬牙与妻子商量着:“为了大局着想打掉这个孩子。”
好在后来警卫员心疼首长,将杨炬的打胎药动了手脚,孩子才得以在后来出生。由于当时大军已经突围到了山东一带,为儿子起名“鲁光”。
1947年中秋节,这是两人的结婚纪念日,杨炬一家本还沉浸在团聚的喜悦中,但此时挺进大别山的号角又吹响了。
王树声此时再次主动请战,告别了妻儿去了前线。
在这个日子里,又是这幅情形收场,王树声多年来的愧疚不由地涌上心头。他拿出自己唯一的照片赠给妻子,并在照片后面附了一首诗。
即:“久别重逢今又别,不知人月几时圆?伤思艰险犹尝尽,誓将奋斗回中原!”
这首诗饱含了对妻子的思念与不舍,同时也蕴藏了极大的愧疚。
——在与王树声结婚后,王树声经常因为打仗或者剿匪不在家,但好在杨炬充当了贤内助,家里的事几乎没让王树声去操心。甚至为了不拖累王树声,在当时一度差点堕胎。
跟着自己,杨炬受了很多的苦,很多的累,但她却丝毫没有怨言。
在王树声看来,自己应允妻子的没有做到,而妻子却仍旧在后面默默地为自己打气,支持自己的事业。王树声心里又如何能够踏实呢?
更不要说在自己去世前夕,国家还处在特殊动荡时期,而大儿子王鲁光在结婚前4天突遇车祸,脊椎撞断瘫痪了。自己去世后,家里的重担自然全部放在了妻子身上,自己无法再帮助妻子。
曾经没有时间帮,现在则是无能为力。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后,他这样一个多次负伤都没有流过泪的铁汉子,在病床前流着泪沉重的对妻子说了一声:“对不起。”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正是有了像王树声夫妻这样的革命斗士们无私地奉献,才有了我们如今来之不易的好日子。
他们难道不想放弃一切,陪伴在孩子身边,过着安静祥和的日子吗?
当然是想。
但他们更深知没有大家,小家焉能尚存的道理。如果大家都不愿去牺牲,不愿去对世间不公正说“不”,那么这个华夏大地或将永远得不到安宁。
自己私人的牺牲,却能够换回如今的盛世,这笔交易在他们看来是太划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