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狼记 || 作者 潘涌昌
我近距离见过三次狼，那都是年幼的时候。
第一次是1944年秋天的一个黄昏，我从私塾东岔湾学坊放学回家，快到家中的一个叫桥深湾湾的地方，赶上刚从田间走上小路、肩上担着很沉重的庄稼的邻居老李。这时，天色已昏暗下来。我们刚走上叫嘴头上的陡坡，忽然老李喊了一声“狼！”我是跟在他后面的，猛一惊，果然有一个很象狗的东西已在老李跟前。老李把我让在前面走，他在后面退着走，我们都一边走，一边喊着”狼啊!狼啊!”老李肩上坦着沉重的担子，手里拿着一把牛鞭不停的在地上甩拌着，声音也喊嘶哑了。我一边哭着，一边也喊着。我们慢慢退着，狼也慢慢跟着。这样走过了约500米的地方，就到了姓赵的两户人家庄前，忽然狼不见了。我们就急忙走过这两户人家庄下的约100米路，在黑影中狼又出现在我们面前。原来狼不敢在人家庄前跟我们，怕有人、有犬，而从庄后过去堵截。我又立即哭喊起来。这时离我家也只有300多米路了，我们已走在村中间。由于我们的喊叫，惊动了村两头的人，一时人喊狗叫，全村沸腾，豺狼早已消踪，我们有惊无险。
2010年4月15日
我第二次遇见狼大约是1945年正月。有一天，早上下了些雪，中午消的差不多了。我将家里的一二十只棉羊放出圈，在庄前屋后消融过的雪眼里觅草吃。下午，我去找羊，没料到羊已跑到庄顶头半山坡的地里。这里距我家大约有一公里远，被一条大地埂遮掩，看不见下面的庄户人家。我找见羊后，天色尚早，同时我也因寻找羊跑路，十分困倦，就索性躺在地上歇缓，两眼望着蓝天发神。忽然羊群轰动起来，甚至羊蹄踢起的泥土还溅到我身上。我一骨碌翻起来，看见一只灰狼，还是一只灰狗，离我只有十几米的羊群中追逐，最后盯准了一只黑头母羊。双方很象摔跤运动员，前足跃起，抱成一团。在恍乱中，我忽然想起老人说过，狼是土地神管的，而且我亲眼看到，我们庄上的山神土地庙里，画的土地老儿脚下有狼的画相。说遇见了狼赶紧抛土、扬土，就不会被狼侵害，如果是狼先抛土，那就有性命危险了。于是，我也就先发制狼，请土地神帮忙。一面抛土扬土，一面狼一声，狗一声(狼很象狗，我一时的确分辨不清)的喊着，自然喊声中也带着哭声。这样就惊动了家里人，，带着狗跑上山坡，驱赶了豺狼。这才发现，黑头母羊已被狼将半个脸皮剥下来吊着。后来这只羊只好宰了吃肉。我也因为受了惊吓，半夜里常大喊大叫，为此老人把我还领到原地招过魂。
2010年4月18日
我第三次遇见狼是1948年秋天的一个黎明。那年夏天，我从青江驿完小毕业，以优异成绩考上了会宁师范。所谓优异成绩，就是学校录取学生100名，我榜列第六名。会宁师范地址就在今天东小所在地。入学不到三个月，因家里有事，我要请假回去。天还不亮，我就起程，独自向东河湾走去。那时会宁城去东乡的路，必须先要通过25华里长的东河湾，即古时候所称的祖河，我们那里人叫张城堡河。走过这个河道，要反复绕过无数次的水渠，所谓”七十二道脚不干”，是当时我们那里人对去县城路途艰难险阻的真实说法。我沿着河道，头也不抬的急急忙忙地赶路。大约走到七里铺这个地方，天色微明，我抬头向右边沟坡上一看，约五六十米处有一个狼，再往下一看，又是一个狼，不远处还有一个狼。三个狼，有的站着，有的蹲着，相距约五六米远。这回，我认定是狼，再也不会象上两次一样，起初分不清到底是狼还是狗。我顿时头皮发麻，浑身酥软，低着头，不敢向左右看，加快步伐赶路，企图赶紧逃出这个险地，甚至过河时顾不上踩脚石，就趟着冰冷的河水过去。这样走了一段路后，我听见后面有人喊“狼”的声音，我这才将一颗悬提的心慢慢地放下了。
2010年4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