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头戏‖长篇连载之十三:玩笑(作家刘明最新力作)

编辑絮语

重头戏”是《毛白菜》微刊的一个特殊栏目。本期重头戏仍将是作家刘明出场。他的最新力作《玩笑》新鲜出炉,感于对家乡文化事业的一片深情厚意,刘明先生毅然决定将该作品的全球首发权授予本微刊。这是《毛白菜》和广大读者的幸事!

作者简介

刘明,又名刘久安。历任教师、记者、总编辑。出版有小说《绿处方》、《红雪》、《背叛》、《蓝色的爱》,报告文学《好命是这样炼成的》、《撩痕》,诗歌《子夜私语》、《拥挤的心事》、《情人岛》、《感受生命》等。现居长沙。

13

陈钢从云南回杭海的飞机出乎意外地没有晚点。之所以说是出乎意外,是因为“能见度”问题,不晚点已经是罕见的,不正常。飞机是上午11:45平安着陆杭海机场的。陈钢在飞机上,一直在思考着,琢磨着“蔡厅长找我会有什么事呢?”他手中的案子,几乎都是市领导批准查办或下令查办的案子。现在说情和套关系的案子,主要集中在贿赂而不是渎职。集资诈骗案中的行贿案和房地产开发中的行贿案,再加上“高速工程”中的行贿案,是2015年杭海市的三大重灾区。他在飞机上一一排查自己管的案子,蔡厅长会想过问的是哪一个案子呢?他想不出来。但在现在这么个反腐环境下,作为司法厅的副厅长出面过问的案子,肯定不是个小案子。想到这,他的额头渗出了微微的汗珠。他得罪不起任何领导,更何况是实力派的老江湖蔡厅长,他更是得罪不起。他将现在办的几个案子像电影一样过一遍,又一一地想着回答的对策。     但他转念一想,又有点不对劲。天目山庄他虽然没去过,但他知道这个地方是一个极其隐蔽的私人会所。为什么要去那里呢?难道真的是去叙叙旧?如果是案子的话,他完全可以让他到办公室去谈。领导谈话的艺术,他已经很娴熟。领导即使想帮张三,他也只在听取汇报后艺术地讲:“一定要依法办理,从快办理,不要拖。”他从“不要拖”三个字就可以判断出领导的意思是,不要去深挖了,能放过就放过,能照顾就照顾,能大事化小就化掉。但领导就是领导,绝不讲明,绝不给办事者任何把柄。

让陈钢更不明白的是,下午三点的时候,王法打了个电话给他,问:“要不要接?”当他说自己去的时候,就说:“那我去接蔡厅长,六点到。”陈钢又想不明白了,明明是姨父,怎么又说是蔡厅长呢,叫得那么生份?如果是求我办事,为什么又用这种命令的口气,冷冰冰地说“六点到”。就是现在市检察院的副检察长也不会和我这么生硬地说话。难道是蔡厅长要帮我?是要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命令突然叫停了吗?是告诉我要去打点谁,打通哪个堵塞的环节吗?陈钢分析到这里,心里有一丝发热,有一丝温暖,难得老领导如此爱护我?后来,转念一想也不对,当时到杭海,本来可以分在公诉一科的,蔡检察长却把我安排在公诉二科,说是二科更能锻炼人。陈钢知道,二科的案子要棘手多了,办不好容易得罪人。可转念一想,现在这个岗位,不是事事在得罪人吗?每一个案件都牵涉到“官”,每一个已经抓的官和要抓的官,他们都是在位的领导提起来的,或者都给某些在位的领导送过礼。当然,处理得好,也是一个在领导面前展示能力的好平台,毕竟所有领导每天都盯着“哪个老虎被打了?哪只苍蝇被拍了?”

陈钢这么想着,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时间到了五点半,他便拎着他的公文包走出来。从办公室出来,走过走廊,穿过大厅,来到他的丰田“普拉塔”越野车前,竟然没有碰到一个人,他感到有点莫名其妙。到了检察院大门口,他就问:“怎么这么早就都下班了?”看门的老头告诉他:“今天休息。”

“哦,今天周六。”他突然想起,昨天是周五在云南办的案子。

陈钢没有去过天目山庄,只知道属于北区外围。就用手机做导航,让“高德”带他去。有人说,高德地图曾将人带到河里、海里、悬崖,但陈钢觉得很好用,高德地图每次都能把他引导到目的地。

陈钢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将车停在天目山庄时,被这里的景色惊呆了。这里不只是一个会所,而是一个缩小版的颐和园,甚至比颐和园有更多更名贵的花卉和树木。

他一下车,就有一位穿着整齐黑色西装的青年问:“请问是蔡先生的客人吗?”

陈钢点了点头。那位黑色西装先生说:“厅长已经在二楼999包厢等您了。”陈钢想,蔡厅长看来是个常客。

陈钢跟着西装男走过鲜花簇拥的过道,从一层乘电梯到二层,再一拐就是999包厢了。其实,会所只有两层,开设电梯是人性化,为了轮椅方便上下。

蔡厅长坐在沙发上抽烟,远远地看到陈钢进来,没有起身的意思。王法忙从姨父身边起身,去迎接陈钢,说:“坐飞机辛苦了,周六也没休息。”

陈钢说:“哪里,哪里。”边说边向蔡厅长坐的地方走去。好远,陈钢就伸去手说:“首长辛苦!”蔡厅长在沙发上接过陈钢送过来的手,握了握说:“小陈,进步了,人也胖了。要注意身体。”

陈钢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厅长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注意身体”来,而且又没叫陈局了?正在他琢磨这句话的时候,蔡厅长又说了:“年龄高了,就怕三高,你看我这三高,就是个定时炸弹。”蔡厅长边说边抚摸自己的肚子。陈钢知道蔡厅长讲的三高是“高血压,高血糖,高血酯”。

蔡厅长见陈钢一直站着,就说:“小陈,坐,坐坐。别拘谨。我们都认识十多年了。”

蔡厅长坐在长长的布艺沙发上。陈钢只好坐在蔡厅长左侧的单人沙发上,必须和领导保持一定的说话距离,这是官场规则。

蔡厅长见陈钢坐下,就说:“这个店子,是瑞鸿集团吴董的干部食堂,平时不对外。他们吴董,是我们一个村子里的,而是远房亲戚,所以就选在这里了。”

陈钢在脑海里飞快地搜寻着他手上的案子,没有发现一个案子与吴董和吴董的企业有关。陈钢谨慎地说:“我来,就是来听您老教诲的呢。”

蔡厅长一摊手,笑笑说:“什么教诲?没有。就是聊聊天,聚聚,叙叙旧。”蔡厅长知道陈钢不吸烟,没有给他烟。自己从小茶几上拿起一包细杆的和天下香烟,抽出一棵,王法迅速为他点上。蔡厅长深吸了一口,说:“这个年月,能找个人聊天也不容易呀。就是聊聊天。”他弹了弹烟灰,说:“我呢,喜欢喝一小口酒,也不想开车了,正好外甥没事,我就让他开车和我一起来了。”蔡厅长故意把外甥两个字说得很低沉,在‘正好’后面停顿一下。

中国的语言文字极其深奥。陈钢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而且而是拟任副检察长人选,与他能听懂官话密不可分。他已经听懂今天的官话里,透露给陈钢的重点是“外甥”。他不吱声,等待着他们出牌。

菜上齐了。他们坐了上去。自然,蔡厅长在中间,陈钢在他右侧。王法就只能坐到姨父的左手边了。

服务员拿了三个分酒器,各盛了二两半茅台的样子。厅长接过了酒,陈钢正犹豫着,王法开腔了:“周六,放松一下,少喝点,请个代驾就行。”

陈钢只好将酒接过去。

蔡厅长说:“代驾是个新鲜事物,是个适应时代发展的好东西。我们各条战线,都要与时俱进。”

陈钢说:“代驾是方便,真是方便。”

厅长举起酒杯说:“陈局辛苦了,我们为你洗尘,喝了这杯!”说完,一仰脖,将酒倒进口中,然后将两个手指夹的小玻璃酒杯倒过来,晃晃,没有一滴酒滴出。蔡厅长习惯性地将酒杯倒过了晃晃,让大家看他一点不剩。官场很讲酒品,有酒品如人品一说。其实,陈钢心里比谁都清楚,酒品和人品,八杆子打不着,只是鼓励大家喝酒的借口罢了。

正式开餐以后,服务员都退到了包厢门外,这是所有会所的规矩。偌大的999包厢,只剩下他们三个人。陈钢喝完,知道是茅台好酒,心想: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中国的反腐,任重而道远,这里不是高档场所又是什么呢?是比五星级酒店更高级的地方。

一瓶酒,三个人很快就干完了。王法去开第二瓶时,陈钢说:“厅长,是不是……”

蔡厅长接过话说:“随他,开就开,喝多少,算多少。”陈钢不想喝了,是考虑出差一周了,回家还要给老婆交家庭作业;喝多了,怕老婆念啰嗦。陈钢清醒得很,厅长再一次点明了主题:“随他”!陈钢一直等着对方出的牌一直没出。

王法给陈钢倒酒的时候,厅长出去方便去了。王法将一个信封塞进陈钢的口袋说:“提前给您拜个年。”陈钢想想,好笑呢,还有一个月呢。

陈钢坚决拒收说:“拿不得,拿不得。”

王法说:“一份心意,四千八,没碰线的。”

陈钢知道自己是“进一步”的关键时刻,别说四千八,就是四百八他也敢收,也不想收。自从十八后,陈钢给自己的标准,“关系好的吃过饭,抽点烟,但绝不碰现金”。因此,他坚决拒绝了王法的红包。

陈钢将红包放到王法的餐具旁,说:“搞得那么客气干啥?有事你直说就行,不用来这一套的。我是厅长的兵,厅长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他停了一下,补充道:“只要不犯法。”

王法说:“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知道,哪个区在负责郑海波这个案子。”

陈钢说:“这个案子一开始在我们市里,后来那些关联人太多,就指派给西城区检察院了。”

王法说:“你知道现在是谁经手吗?”

陈钢说:“我现在还真不知道。因为应该是我们市检侦查得差不多了才下放给区里的。”

“能帮忙问问不?”王法说。

陈钢想想,这个又不违法,就说:“这个容易,我周一给你问问。”

王法和陈钢又天南地北聊了一会,蔡厅长就进来了。蔡厅长说:“我刚才看到二楼好多君子兰都开花了。这些君子兰,开得好儿,要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他们这君子兰,就价值连城了。”对于1984年——1988年间中国热炒君子兰,陈钢和王法是没有概念的。

陈钢和王法没法接话。陈钢就端起酒杯说:“快要过年了,在此,先给厅长拜个早年,祝厅长身体安康,万事顺意!”

王法接着端起杯,敬陈钢,说:“祝陈局长步步高升,快乐幸福!”

陈钢听到王法说快乐幸福,就想着今天要回去交作业,便说:“我叫个滴滴算了,我们三人一车,明天我们再来取。”陈钢领了“任务”,在暗示该走了。

蔡厅长说:“他们这会所有免费代驾。喊着他们慢点开就行。”就完又补充一句:“反正不是公车。”

他们三个下到一楼,两位酒店的工作人员正西装革履地等在大门口, 为他们义务代驾。

秋莎的追悼会,秋莎的前夫钟涛也出席了。印计为钟涛能飞抵吉林参加前妻秋莎遗体告别仪式深深感动。令印计深感遗憾的是,贝贝没能来见母亲最后一面。后来才知道,秋莎去世的当天,贝贝正患病毒性脑炎,躺在医院的床上。

钟涛见到印计的时候,没有半点的敌意。印计是钟涛的老部下,钟涛曾经想将自己的情人甩给印计,印计从没动过心。他为印计的人品所感动,所以在看到秋莎的遗书后,他将秋莎生前房子的钥匙又交还给了印计。印计只是将秋莎的照片全部从她家里取了出来予以保存,其他的原封不动。印计和秋莎走到一起,是秋莎在和钟涛离婚以后的事,他想今后对贝贝说清楚,顺便将她妈妈的房子归还给贝贝。

印计重返江海后没有去钟涛的“江海贝思特医院药品销售有限公司”挂靠,并不是印计和钟涛有什么成见,而是新势力医药公司的优惠政策使然。

钟涛在得知新势力的最新政策以后,认为自己公司的政策并不比新势力的差了。钟涛想加大贝思特医药公司在全省的市场占有率和企业影响力,希望印计能和他联手,翻开新的合作篇章。因为印计在绿保康药业江海办事处时,充分展现了印计高超的营销能力和团队管理能力。

钟涛派其妻子华夏梅亲自开车去过新势力医药公司,印计的17部一个人也没有。今天,郝美玉正好到杭海出差,就联系了钟涛。钟涛想联系印计一起吃个饭,顺便探探印计的想法,看能不能把他争取过来。钟涛知道印计现在的业务只有3000多万,但他深信印计有做到一个亿的潜质。

钟涛拨打印计的手机,关机。后来接连拨打了几次,都是关机。印计从吉林回到杭海后和钟涛见过面,也带上倪俐一起见过,他知道是印计和倪俐一起搞的销售17部。在过去的聚会上,钟涛和倪俐交换过电话号码。钟涛拨通倪俐的手机,就说:“搞什么鬼?印计总是关机的,打不通。你告诉他,郝美玉来杭海了,今天中午一起吃个饭。”

倪俐知道郝美玉这个人。知道她2006年去中国药科大学读研究生去了。但她而是很好奇,莫名的好奇,不知为什么,心中顿时有了一种想见郝美玉的冲动。就对钟涛说:“请我吃个饭,就不行?”说完,又娇娇地说了声:“钟——董——”。

钟涛说:“非常欢迎你们一起来。”

倪俐说:“不一起来就不欢迎吗?”

“为什么不一起来?”钟涛疑惑地说。

“他出国去了。”倪俐说。

“湘鄂情,市府店,汉口包厢。十二点准时开餐哦。”钟涛说。

倪俐开着她心爱的蓝色捷豹到达饭店时,才十一点四十七分。当她上楼推开汉口包厢时,钟涛夫妻已经到了,只有一位陌生的美女,倪俐猜到一定是郝美玉。倪俐走上前,伸手给郝美玉,说:“郝美玉郝美玉,真是个大美女!”

郝美玉一脸的困惑,难道是我离开九年,记不起来了吗?她不自在地自问:“你是我们办事处的……?”

钟涛接过话说:“她呀,没在办事处呆过。是我们办事处印经理的女朋友。”

郝美玉忙双手紧紧地握着倪俐说:“幸会,幸会。”郝美玉离开公司去读研以后,并不知道印计和秋莎的故事。

郝美玉松开倪俐的手,说:“哎,印总呢?怎么没来?”

倪俐淡淡一笑,说:“出国去了,还要一段时间才回。”

“去美国而是欧洲?”郝美玉说。

倪俐只是浅浅一笑,说:“我从不过问的,不知他在哪国?”

郝美玉读研后性格变了,变得有些淘了。她想,你作为女朋友,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哪国?于是,她就说:“告诉我电话,我帮你问问他在哪国泡妞?我帮你管管他。”

钟涛也说:“我也好久没见他,打过电话。让郝美玉和他说两句,我也说两句。”钟涛没有请原办事处其他同事来陪,是想和印计或倪俐聊聊公司合作的事。

见钟涛这么一说,倪俐忙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在洗手间拿出她和印计的专线电话,然后出来,拨通了印计的电话,说:“好美好美的美女来了,说要和你说话。”

印计在那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谁呀?”

倪俐说:“你们的销售女神,郝美玉!”

“哎,你怎么和她搞到一起去了?”印计一脸的惊讶。

“涛哥请客。我作陪。”倪俐说。

印计正在猜涛哥是不是钟涛时,郝美玉对倪俐说:“给我,我和他说两句。”

郝美玉接过电话,就喊:“印总,美女来了,你也不接待!你女朋友说你出国了,是真的,而是假的?”

印计说:“她没骗你。我是没在江海。”

郝美玉说:“老实交待!在哪国?什么时候回来?”

印计说:“帝——都。”印计想说国外,不知怎么的,又没说出口,竟然说成了帝都。

郝美玉将“帝”想成美帝国主义,“都”理解为首都,便说:“你在美国,华盛顿啊。什么时候回来?”

钟涛用手做了个要接电话的姿势。郝美玉就把手机交给了钟涛。钟涛说:“郝美玉是来报喜的,她找了一个北大一院的医生,这个周六,在北京饭店办结婚酒,请您去喝喜酒的。”

印计半天没有吱声。钟涛以为那里信号不好,就对着电话大声地喊“喂,喂!听得到吗?听得到吗?”

钟涛将手机交还给倪俐,说:“信号不好,断了。”

倪俐将手机拿到手里几分钟,手机又响了起来。

印计在电话中对倪俐说:“告诉郝美玉,我参加不了她的婚礼,祝福她!“印计停了一会,说:“你作主吧,今天给她一个红包,表示一下我们的心意,我的祝福!”印计说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印计知道自己不是一个适合结婚的人,他也不打算结婚。他深知他的内心深处,深爱着的人,一直是郝美玉!在他的心中,郝美玉是神一样的人物,他不敢去触碰,不敢去表白,因为他同时也知道,郝美玉心中是一直装着钟涛的。

倪俐下楼去找服务员要了个红包纸袋,就装了五千元上来,送给郝美玉说:“这是我和印计的心意,我们虽然人不能去,但心意一定要到。“

郝美玉没有推托,就说:“喝满月酒一定要来哦。”

华夏梅打趣道:“是不是有啦?”

郝美玉一脸幸福的骄傲:“快四个月了。”

钟涛说:“上桌,吃饭,吃饭。”他们四个人的座次有点怪怪的,从左至右依次为:华夏梅,倪俐,钟涛,郝美玉。华夏梅知道丈夫要和倪俐谈事。郝美玉又是客人,只和涛哥熟悉,她只能选择远离丈夫。华夏梅自我安慰: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我可没有离开一丈哦。

郝美玉药学博士毕业后,分在北大一院药学部工作,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当医药代表时的商务礼仪,竟然第一个站起来敬酒:“涛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祝你和嫂子幸福百年。”钟涛自从自己办了医药公司后,就只听到钟董,董事长什么的,很难听到涛哥的叫法了。涛哥是钟涛担任江海办事处经理时,印计和医药代表对他的叫法。他听到郝美玉的“涛哥”声,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光辉岁月,他内心涌出无限的温暖。

钟涛对倪俐说:“你不知道,那时搞办事处,没个卵钱,但人蛮有味,比现在开心多了。”

“我听印计说过。”倪俐说。

涛哥说:“你和印计好好说说,我们再合作一把,联手打一个漂亮仗,把心血管药这个市场再插遍我们的红旗!”

倪俐说:“嗯。我听印计的。”

正在钟涛和倪俐聊天的当口,LV包里的手机响了。倪俐一听声音,知道不是印计打来的。她把手机翻出来一看,是王法来的。

倪俐就起身往外走。她离桌时对涛哥说:“我出去接个电话。”就到了包厢外面。电话中,王法告诉她:“准备好五万块钱,今晚老地方见。”

倪俐肯定地认为事情往前迈了一大步,肯定是朝好的方向在发展。她返回包厢的时候,没能掩饰住自己的喜悦。钟涛见她坐下就说:“你这是初恋的感觉啊,接印计个电话,高兴成这个样子。”

倪俐不辩。埋头吃菜。

四个人的午餐,不喝酒,没有氛围,稀里哗啦,一点就结束了。倪俐和郝美玉、涛哥、华夏梅一一告别,就去浦发银行取了五万块钱出来。进到车子里面,她就将钱偷偷地放到手套箱里,用钥匙锁上。包里背着五万块钱,总是不方便。

没有印计的日子,倪俐总像丢了魂似的。她不知道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我过去在吉林不是好好的吗?那时老公出国一二十天,也能将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现在怎么被宠成这样了呢?印计宠我了吗?”倪俐这么想着,这么问着,而是不知道余下的时间去哪里,等到晚上见王法的时间还早呢?

倪俐想了想,而是去公司吧。她就开车去了公司。办公室没有一个人,她就烧了一壶水,慢慢地喝着。办公室没有水果茶喝,倪俐就喝白开水。

面对空荡荡的办公室,倪俐突然感到从没有过的孤独与恐惧,仿佛死神随时可能将她拥抱。她从手机里翻出四叶草的主题歌《有爱就有一切》播放。顿时,办公室飘满了歌声——

当突然袭来的黑夜,把明媚的阳光瞬间熄灭,悲伤弥漫整个世界,爱的脚步也从未停歇。突破了阴霾的边界,爱正从四面八方集结。就算地球的天平倾斜,什么也不能将真情隔绝。有爱就有一切,爱能改变世界,只要爱的信念不灭,每个人都能把荆棘穿越。有爱就有一切,不怕寒风凛冽。爱涌动滚烫的热血,每颗心都能够照亮黑夜……

倪俐听着听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她在想,郑海波是突然袭来的黑夜吗?就算是,我也要用信念刺破这黑夜,我要让快乐重回我的生命心间!也许,王法就是印计的四叶草呢?四叶草代表着幸运的……

倪俐从办公室出来上冼手间的时候,在走廊碰到了国总。国总开玩笑说:“你那个卵印计,个把月没见了,是不是纪委抓走了?”

国总一句无心的玩笑话,让倪俐心惊了一下。她很快镇静下来,说:“国总真会开玩笑。去美国了。”在上完厕所回办公室的路上,她想,免得别人再问,而是走吧,去泡个脚,让人按摩一下也好,眯一会,等待夜幕降临,等待王法的消息……

倪俐上了她那辆蓝色的捷豹车后,将手机和车载蓝牙相连。车内,充满《有爱就有一切》的歌声——

当突然袭来的黑夜,把明媚的阳光瞬间熄灭,悲伤弥漫整个世界,爱的脚步也从未停歇……

倪俐手指在方向盘轻轻地敲打了起来,嘴里和着音乐哼唱“……有爱就有一切,不怕寒风凛冽……”她两眼平视前方,让目光和车将寒风撕裂,扯一块寒风作为风披,披在背上远征。车毫不费力地哼着“雾——雾——雾——”的小调,爬上了一个陡坡,她看到了那栋熟悉的高楼,高楼的一层,就是杭海市最高档的洗脚按摩中心。

倪俐将屁股下绿色的铁家伙停进白色的长方形框框内。她优雅地将脚从车内伸出,然后是动人的脸。她下得车,将LV的包往右肩上甩着,包就静静地趴在她的右肩胛骨上,像一只猴子半立在她的右肩。走了七八米后,她听到嘀——的一声,那是车子自行感受锁止的声音。她在下车时,已经完全忘记了手套箱内还藏着五万块钱,否则她不可能在下车时,连副驾驶方向都没有扫一眼。

洗脚城的接待大厅,地面可以映出影子,像刚刚打过蜡儿一般,又像是镶嵌着黄白色的镜面。倪俐侧目看了一眼地面,就看见那个青春亮丽的自己,正婀娜多姿地走在大厅的中央。一个个穿着红色工作服的女服务生,正整齐地列队站在那里恭迎。杭海的洗脚城很是红火,洗脚城里的服务生,都清一色的红妆淡顔。也许男生都到外地打工去了吧,杭海的服务场所,女子远远不是半边天,几乎是一统世界,连修指甲的、剪脚趾甲的,甚至按摩的,女的无所不能。排在第一位的圆脸蛋女子,十七八岁的样子,左手托着一个金色的盘子,盘子是八边形的。盘子里整齐地摆放着洁白的毛巾,那白色比倪俐的奶子还白,白得有些过分的感觉。那白毛巾像军旅战士叠的被子,豆腐块样有型。毛巾上冒出的热气,像刚揭开蒸馒头的锅,很有些水汽。服务生用不锈钢镊子夹着那白白净净热气腾腾的毛巾送到倪俐跟前,没有说一个字,倪俐就条件反射似地接过了毛巾。她将毛巾攥在手里,感觉很是温暖。当她打开毛巾准备去擦拭脸时,顿时觉得滚烫无比。她不敢将毛巾去碰她的脸,她的皮肤嫩嫩的,一碰,也许就会破,流出淡淡的水来,如蛋清一般。她将毛巾擦了擦两只手,就将毛巾丢到拐角处一个竹子做的筐里。筐很是精致,也很别致,像一个仰卧的弥佗佛。倪俐的目光在那个筐上停留了足足三秒,差一点碰到拐角处紫色的圆柱。

“请问几位?”女服务生边领路边问。

“一位。”

“哦。”像倪俐这样一个人来休闲的女士,服务生很少见。服务生左拐右拐,将倪俐带到里头靠角侧。服务生推开门,右手握着左手的五个手指,俨然空姐,说:“您看可以吗?”

倪俐扫了一眼:两张红色的躺椅,毫无生机地躺在那,又像懒懒地睡着的人。躺椅的身上,都盖着白色的毛巾,那毛巾很大,和宾馆的浴巾差不多。倪俐没有去伸手摸,站在门口也摸不着,不知比宾馆的浴巾是厚而是薄。倪俐从大学毕业就没有住过差的宾馆,最差的也是四星级的。在她的印象里,宾馆的毛巾是又长又宽又厚的。椅子的前方,墙上挂着黑色的电视,应该有42吋,在这么小的房子里挂那么大的电视,显得极不协调,但倪俐能看清电视上海信的标志。倪俐迟疑了一下,反正是落个清净,就说:“好吧”。

倪俐进得屋,服务生就接过她的外衣和LV,挂到里侧的衣服架上。衣架是木制的,涂了桐油,在灯光下闪着亮,比铁架子让人感觉柔和了好多。倪俐在靠里侧的洗脚椅上躺上,服务生就开始了问话。

“洗脚,而是按摩?”

“洗脚。”

“70分钟的,而是90分钟的?”

“90”。

“是艾叶的,而是海盐的?”

“艾叶的。”

“小姐您挺会生活的。艾叶去寒,冬天挺好的。“服务生恭维道。

服务生接着说:“有熟悉的的技师吗?”

倪俐闭着眼睛,说:“没有。”

“您喝点什么?茶水,白开水,饮料……”

倪俐知道,这类高档休闲场所不仅茶水免费,水果免费,连用餐都是免费的,还有红酒和啤酒提供。外行看来暴利的休闲业,其实行内竞争非常残酷,残酷得像股票阴跌,温水煮青蛙一样,死得非常无奈。她说:“来杯水果茶吧。”她记不得这里有什么水果茶了,但她知道这里曾经是有水果茶的。

“好,您休息一下,技师马上就来。”

闭着眼睛的倪俐听到两下轻轻的敲门声,没有去想是送茶的来了,而是技师来了?反正,该来的,都会来。

倪俐没能听到脚步声,只听到“小姐,您的茶。”

服务生走时没有一点点声响,她睁开眼看了一眼,是苹果茶,就坐起来喝了一口。她突然想到,做药的人,只有钟涛叫她倪小姐,有时加一个字叫倪大小姐,其他人都叫她倪总或者倪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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