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 | 吴妮妮：明眸还须皓齿（1）
文：吴妮妮 / 图：堆糖
常言道：天道酬勤。生活从来就不会亏待认真努力生活的人。叔父考上了军医大学，并在口腔专业学习深造，究其本，源于叔父曾有当赤脚医生丰厚的人生阅历。叔父对医学葆有浓厚的兴趣，其根本原因在于他富有广博的仁爱之心。
叔父在村里行医时，对患有口腔疾病的病人所忍受的痛苦感同身受。但作为一个乡村赤脚医生毕竟受到环境的限制，医疗水平也受限。每看见病人痛苦，他虽然心里焦急，但却无从找到彻底解决病人疼痛问题的办法，医学上的困惑和无助便不自觉地涌在心头。机缘巧合，叔父在杨陵区医院进修时偶遇口腔医学院的专家，专家教授们渊博的学识，为他洞开了口腔医学这扇神奇的大门。
我曾好奇地问叔父：“为什么要学口腔医学而不是其他？”叔父半开玩笑地对我说：“一个姑娘要长得好看，不仅眼睛要大而明亮，还要唇红齿白。学口腔医学既可以帮人祛除病痛，还可以让人变得更美。”听完叔父的话语，耳聪目明、明眸皓齿、丹凤眼、樱桃小嘴、唇红齿白这些在书本里遇到过的词汇，便一个个从我的脑海深处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由此，我似乎明白了叔父的追求。
历经风雨，叔父圆了大学梦，上了军医大学，无独有偶，和口腔学结了缘，拥有了一个很美的人生追求。这在当时处身农村，大多数人追求上进的意识还比较颓唐的时代，叔父进省城上大学的事情，无疑在我们整个村乃至整个乡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效应。
叔父通过刻苦学习，改变了自身生活状态的事情不胫而走，成了我们村淳朴善良的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每当遇到外村人，双方在一起无论谈论什么问题，我们村子人都会在话题中不失时机地牵出“我们村出了一个大学生”的话语”，此话一经说出口，好像自身在对方面前一下子就占了上风，在气势上就压倒了对方似的。纯良的人们以不同的版本广泛播报着叔父考上大学的荣光，叔父毫不夸张地成了全村人的骄傲。人们在日常中不断地以这个催人奋进的事实激励自家孩子努力学习，叔父无疑成了全村孩子学习的榜样。在全村人对叔父热情褒奖的言辞营造的氛围中，叔父的事迹确实激发了我们村有志青年学习的热情，他们都把考上大学当成人生最大的梦想，那种立志奋发学习的热情，一时在我们村掀起一股浪潮。
叔父上大学后，每逢放假，我婆必是带着我们兄妹去接叔父，由此，我似乎从小就凭借叔父的光采，感受到成为人们瞩目焦点的自信滋味。我亲眼目睹每每叔父的身影刚一闪进村，一身绿军装英姿飒爽，金色的帽徽，领口处的夺目红色领章一下子映照得整个村子似乎都亮堂了，人们被这束亮光吸引，纷纷从自己家里探出身来，亲热地和叔父打着招呼，整个村子立时就沸腾起来了。在乡邻们的簇拥中，叔父迈进我们家门，我们家霎时就流动起欢声和笑语。每当这个时候，我婆小脚踩出的步子就特别地轻盈，宛有步步生莲的曼妙韵致。
人们在和叔父交谈中，不无羡慕的目光中流露着对叔父的倾慕和信任，大多数人来找叔父还是问病，顺带询问省城医院看病的情况。殊不知，叔父也仅仅是一个刚跨进大学校门的一介学生而已，可情意切切的乡邻们却把他当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人，叔父面对他们的发问，事无巨细地回答着他们提出的各类问题，话语间不但没有厌烦的情绪，而且整个人显得神采飞扬。他和乡邻们相处在一起，是那么的自然和谐。好像这片土地不仅仅是生他养他的一个居所，这里生活的人们俨然就是他生命活力的源泉，家乡已然成了他心灵皈依的乐园。乡邻们就这样一拨又一拨，一个个满怀期待而来，又笑意盈盈离去。看着这一幅和乐的景象，让我不由对叔父发自内心对乡邻倾注的关怀，热恋故土的情怀由衷地感佩。
特别令我感念的是，村里有几个当年即将参加高考的学子，还有同乡中别的村子参加高考的学生，听闻叔父回来的消息后，都纷纷赶到我们家，向叔父请教学习中遇到的问题。叔父就地即刻摊开了阵势，或者一丝不苟讲解解题思路，抑或旁征博引指点作文技巧，又或者给他们填报高考志愿热情建议，都做到了真心可鉴，尽其所能。继叔父上大学的第二个年头，我们村又出了好几个大学生，其中有被清华大学和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录取的学生，这令全村人精神更加振奋。
村里优良的学风不断得以传递，之后，每一年我们村都会考好几个大学生。由此，那个时候我们村在我们整个乡，乃至整个县名声大噪。如今，和叔父年龄相仿，陆续考入大学的人大都已是事业有成，工作处所遍布全国各地。每当他们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相聚，大家都会情不自禁地忆及过去奋斗的日子，大略都要说相同的话，大意即是：村里如果没有叔父这样一个领军人物率先从农村迈进大学校园，就没有他们改写命运的眼界和格局。也许他们的言辞不乏有自谦的意味，但他们对叔父在学业及工作中敢于争先的开创精神的肯定却是发自肺腑的。我觉得他们之所以敬仰叔父，是因为叔父确实是这样做的，承受他们的敬重也实属当之无愧。
但那时人们的生活总是充满着艰辛，我们家的生活亦是如此。我爷常年身体多病，我婆虽然要强，但已是年迈，体力活自是不能从心，父亲又在外工作，地里的庄稼都落在了母亲的肩头。叔父每次放假回家就成了我们家的主要劳动力，除了对乡邻迎来送往，又要帮我婆操持家务，还要和母亲一起下地干农活，但生活无论有多么忙碌，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乐观的心态，凡事都做到了尽心竭力。
家庭如此景况，偏偏天公有时也会横施威力考验人的意志。叔父上大二的第二年秋季，一场连阴雨，导致全村多数家庭墙倒房塌，我们家的一间厢房也未能幸免于难，在雨水的浸泡中轰然倒塌，面对家里一片狼藉的景象，一家老小仰望着天雨束手无策。而叔父第二天就准备要返回学校了，无奈之下，他决定向学校请假留下来，等雨停后，整修好房屋再去学校。他把想法告知我婆，我婆沉默良久，只说了一句话：“学习的事大。”然后毅然决然地要求叔父按正常时间返回学校，叔父深知我婆是一个遇事坚决果断的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就这样，在第二天，叔父对家事虽有万般的揪心与牵挂，也只有背起行囊，满含泪水离开了家。
直到现在，叔父回忆起过去，总是感慨地说：他刚上大学的那一年半载，每返校即将离开家的时候，他的心总是充满着矛盾。当我们家人看他流露出恋家的情怀，总是忧心地向他询问原因，总以为他在学校学习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他总是以沉默不语回应着家人的猜测。
沉默过后，他学习更加刻苦，以坚强的意志应对生活中遇到的困难。他就是以这种方式，给予自身通过努力渴望缓解病人困苦，渴望改善家庭生活状况，渴望在生活中创造美的愿望，做了一个掷地有声的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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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吴妮妮
吴妮妮，中学高级教师，中共党员。先后荣获咸阳市语文学科带头人、咸阳市知名教师、秦都区优秀教师等荣誉，参与区级科研课题多项，爱好写作，有多篇文章在网络及刊物发表。现任教于咸阳市秦都区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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