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哥的心愿
大舅哥的心愿
文/晏金宝
（网络配图，图文无关）
大舅哥的噩耗传来，我的情绪一度失控，毕竟只有54岁啊！好容易熬到了晚上，感觉身体很困乏，准备好好睡上一觉。可是躺在床上，眼睛一闭，大舅哥的影子就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任辗转反侧，总是挥之不去。不爱抽烟的我，突然想点上一支猛吸几口。反正今夜无眠，索性穿衣而起，感觉不敲点文字出来，无法慰籍大舅哥的在天之灵。
大舅哥只是亿万人中极其普通而平凡的人，生如蝼蚁，命如草芥，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何故？
―――― 写在前面的话
在皖北一带方言中，称妻子的胞兄为大舅哥、二舅哥，排行以此类推，胞弟则为小舅子。
我和妻是同一个村庄，晏湾庄就她一家梁姓。清末，她太爷爷从老家房村（今徐州市铜山区）逃难至此落户。她有四个哥哥，梁自民为长，亦是我的大舅哥，自结婚二十来年，因他长年累月地在异地打工，所以我们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但是，我很同情他那憨厚的人品及命运对他的不公，这也是我要为他浪费点笔墨的原因所在。
大舅哥三十八岁时，祸不单行，爱人不幸染疾，被确诊为骨癌。为了治病，四处举债，所有亲戚都借个遍也没有挽留她年轻的生命，最后人财两空，负债累累，撇下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过了些日子，有好事者上门劝说要帮他再续个伴侣，重新组建完美家庭，大舅哥憨笑一下说：“不好意思，对于您们的好意，我非常感谢，时下债台高筑，不是时候，也不考虑这个事，等今后把孩子扶养成人、打造成家，再说吧！”好事者都被他婉言谢绝，走的时候，干咂嘴为此感到惋惜。
接下来，大舅哥虽然没有被悲惨的厄运击垮，但是对于亲邻伸出过的援手，如何去偿还？日夜困扰着他，几亩薄田，入不敷出。大舅哥痛定思痛，决定把俩孩子送到寄宿制学校，只身去了南方沿海城市（福州）打工。期间，早出晚归，省吃俭用，人休他不休，拼命地赚钱还债。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大舅哥在异地一干就是近二十年。家中若没有重要事情，每年最多回家一次，有时隔年才能归来。为了节省票价，且都是在除夕或大年初一坐车，节日过后方能到家。初五或初六立即返回，心挂两肠，来去匆匆，七天假期从未逾越，以至于取得了老板对他的特别信任。有时春节较忙，我们之间就可能错过了见面的机会。
自今年夏秋以来，具体啥时间也记不清了，他时常感觉身体有点不适，因没有影响正常上班，也就没有当回事，工友劝说去医院看看，他当时答应了一下，过时根本没有在意。且憨笑着说：“我身体没病，壮着呢！”
这样不知不觉中又到了国庆节，举国上下，尽情地享受着繁华盛世带来的假日快乐。而国庆节对大舅哥来说是很遥远的事，那只属于别人的节日，自己上班一切正常。可是在这“假期”里突然感觉身体有点异常，痛疼时要捂着腹部蹲下一会儿才能立起，且次数日增。一连几天不思饮食，反而不觉饥饿。到了难忍的情况下才去了社区医院，医生看后果断建议去大医院做个检查。待福州市第一人民医院检查结果出来以后，已经是属于胆管癌晚期了。也就是被查出胆管癌晚期的前一天，他还在拼命地加班赚钱。
老板得知情况后，连忙备钱为大舅哥治疗，可是他嫌那里费用昂贵，坚决要求回老家治疗。回来后，先入蚌埠医学院附属医院，再转至徐州附医二院治疗。未料想，回来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大舅哥就走了。
打工近二十年了，同去的工友不知换了多少老板，而大舅哥始终跟随着一个老板。工友说那边工资高、待遇好，曾极力劝他跳槽，而那边的老板也是相中了他实干、憨厚及淳朴的一面，所以让那个工友来做说客，而他宁愿得罪工友也不愿易主。虽然他文化不高，但是仁义道德还懂得的，仍然只是憨笑一下说：“老板待我不错，这样的事，我做不到，除非离开福州！”为了老板的情面，不为利益所动，孰轻孰重，自有分寸。
这么多年来，因为大舅哥从未辜负过老板，所以在治病期间，老板几乎每天都要打电话询问的病情，老板也是深深地被他的义字所感动，这无疑是你们之间深情厚谊的见证。可惜的是，他给邮寄过来好多药品，你还未能来得及吃下就走了。他在电话里知道后，嫌邮寄过来太晚而感到惭愧，以至于不停地自责。后来通过查询才知道是快递公司不小心把药品给弄丢了，是公司赔偿后重新发的货。
大舅哥阿，你为何走的那么匆忙？这次就不怕“辜负”老板的一片心意？
骨瘦如柴的大舅哥临走之前，一直都在安慰亲人不要为他伤心难过，“笑”称自己在外面“吃的好”，“喝的好！”能度过五十多个春秋，值了。唯一让他牵肠挂肚的就是小儿子的婚事。他与亲人谈话时，从来不愿对视，虽然在笑对病魔，但是无法掩饰那绝望的眼神。安静时，你总是用呆滞的目光看着天花板，凹陷下去的眼睛噙着泪花，不难看出你在竭力地控制着泪水不让溢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我们手足情深，我何尝又不是强忍着泪水往肚里流？此时真想上去抱住他大哭一场。
经过多次的化疗，大舅哥身体已经极度虚弱，呼吸加快，说话无语，躺在床上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农历十月下旬一天的午后，正是人们都在休息的时间，大舅哥悄无声息地走了，走的那么安详，没有打扰任何人。但眼睛是睁着的，不难看出带着无限的遗憾和所有的不甘而上路的。
待救护车把大舅哥的遗体送到家时，顿时嚎啕一片……
看着大舅哥的遗容，我泪如泉涌，往事历历在目，不堪回首。记得上年春节期间，我与他一起闲聊，他也是大年初一晚上才回到家的，高兴地期待着年初四给小儿相亲，初五就要赶回去。我说：“哥，几千里路赶回家来过年挺不容易的，就不能在家多待几天？”
他叹口气说：“我何尝不想，不行啊！老板那边催的急，春节期间工人都走了，谁不想在家多待几天，我先去顶上，就可能有一人或更多的人在家多团聚些日子。
“你就是爱提别人着想！”我说。
“哎！称着现在身体能干，多攒点钱，等小儿完婚了，我就不出去了，可以好好歇着了，在家带带孙子、种种田，有空闲再捣鼓着小菜园养老啦！”说完又是憨笑一下。
这，这就是我憨厚老实大舅哥的心愿。哎！未料想，今日……
禁不住要问苍天：大舅哥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您为啥就不能遂他所愿呢？而且还要让他遭受病痛折磨？难道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百年”这句话真的有道理？
苍天不公啊！！！
大舅哥，愿您一路走好！我相信，天堂里没有病痛，没有劳苦，你好好歇歇吧！
泣于2019·11·22夜
另撰挽联：
（一）
奔波两地，兴家立业，家已无，业已去；
打拼一生，受苦求甘，苦未尽，甘未来。
（晏金宝挽大舅哥梁自民）
（二）
上要敬母，下要爱孙，何忍隐方丈；
北可安家，南可兴业，怎堪赴蓬莱！
（晏金宝挽大舅哥梁自民）
（三）
痛哉，愚儿爱母，母早抛愚儿，愚儿肝肠寸断；
哀兮，慈祖怜父，父今弃慈祖，慈祖身心病交。
（晏金宝代贤侄梁晏、梁松撰挽父联）
注：1、方丈：指仙人居住的地方。2、蓬莱：指仙境。3、慈祖：指祖母、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