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起一行:胡子宏生命日记(69): 久病床前无孝子,设身处地同理心

另起一行:胡子宏生命日记(69

久病床前无孝子,设身处地同理心

(一)

十多年前,我伺候化疗中的前妻她是淋巴瘤,化疗后身体虚弱,饮食不佳。某日,她要增加白细胞,让我熬了棒骨汤,我熬了多半个晚上,半锅汤熬剩下一碗。可是,我把汤端到医院,送到她面前,她就是不肯喝一口。我们吵了起来。

我说,为了治病,无论多么没有食欲,我费力巴叉地给你熬了,有利于你的身体恢复,你就该喝下去。她却说,一点胃口都没有,看到就恶心,让我怎么喝呀?我们俩正在争执,朱军医生来了,前妻噙泪诉说了自己的不适。末了,朱军医生表示,如果没有食欲,那就不喝。结果,棒骨汤终究没有喝。

世事和命运令我唏嘘感慨。十多年后,我也成了一个癌症患者,放化疗折磨得我憔悴不堪。如今,老婆陪了我俩月多了,我们俩也因为吃饭经常产生争执。我成了十几年前的前妻,当妻子辛辛苦苦做了饭之后,我就是吃不下。妻子跟当年的我一样,拿“生命诚可贵”来鼓励我,但是,当我没有食欲喉咙口腔溃疡得痛不欲生时,吃饭就成了极为痛苦的任务。一咽一疼,疼得呲牙咧嘴,妻子看在眼里,确实心疼,但是,她总是要求我拿出超常规的坚强去克服疼痛。我哭泣着说,我没有那么坚强,我真的做不到。

(二)

昨天晚上,忽然停电了,房间里空调关闭,温度略有变化,脖子的皮肤就有反应,睡意也没了。网络信号也没了,无奈,我用手机流量读起了微信的朋友圈。无意中,我都到了泉州一位朋友在朋友圈里发出的感慨。说起来,我们颇是有缘,我写第一篇生命日记,她就给予了关注,并转发了我的第二篇日记。哪知道,读着我的日记,他老公颈部也出现了淋巴结肿大,她赶紧陪老公去医院检查,竟然也是鼻咽癌。于是,他们夫妻陷入了连日的奔波治疗中。

说句题外的话。面对突如其来的疾病,她也面临着选择。她告诉我:老公得癌消息一出来,的第一反应是赶紧打听肿瘤科比较靠谱的医院,老公的第一反应是萎靡怨叹,婆家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求归家看神医。婆家遇到的“神医,号称只要敷了他家药膏就包治百病,什么癌都药到病除。公婆深信不疑,连小叔在内,全家轮番打电话逼她务必把老公送回家。彼时,她带老公去福州的路上,接了几个婆家电话后,破口大骂。她说,肿瘤医院有临床数据成功率可以验证,所谓没有任何能让人信服的方法,怎么可以随便选择偏方呢?

她陪着老公住进了福建某肿瘤医院。老公实施第二次化疗时,身体开始变化,情绪也不稳定,夫妻产生了争执。一气之下,她甚至赌气要离开病房,不伺候老公了,但冷静下来,还得陪伴老公,买好的车票也作废。她发泄内心的烦躁时称老公为大儿子:别扭,娇贵,任性,懦弱,嘴贱,根本就没有病人自觉性。他甚至把她气得晕倒在医院地板上。她说,我的心里有一面墙壁,被他钉满大大小小钉子,他钉一个拔一个,钉子拔得差不多,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

看着她在朋友圈里发泄愤怒,我致以由衷的理解。我对她说,你要学学我老婆,病人更难,不经历那种痛苦,你不知其中的滋味。病人比你更心焦。坚强不是装出来的。你连点耐心都没有,病人面对痛苦,又有多少耐心呢?求生无门,求死不得的感觉,事非经过不知难啊。

(三)

我伺候过癌症患者,如今又是被伺候的癌症患者,我深深感到,病人和患者的配合和沟通,自己彼此的理解是极为重要的。患者忍受着病痛折磨和精神打击,缺乏的不是坚强,而是解除病痛的办法。坚强是有限度的,譬如,让我现在忍着喉咙疼痛,为了战胜疾病增加营养而大快朵颐,几乎是痴人说梦。老婆呢,总是强调,生命不是你自己的,孩子还小呢,为了我们的家,为了孩子,你也要勇敢地把这碗饭吃下去。其实,有一个多月内,我每一口吞咽都疼得打哆嗦,我能咕噜咕噜地就吞下一碗饭吗?根本不可能。

患者的心理也很微妙。每个癌症患者的心理都有不同的扭曲,思维与常人不同。当身处病痛的折磨时,别人的鼓励、安慰,对我来说都是噪音。我需要的是实打实的解决问题的办法,或者是经济的扶助。轻描淡写的祝福,见多了就烦了。我的心情是沉重的,而微信上的聊天者,心情和语气上与我有着本质的区别。很多好心而没有分量的安慰,并没有得到我的尊重和理解。

我觉得,作为癌症患者的亲属,不妨站到患者的身份去断定他的行为是否正常,他的暴躁、无礼是否属于常态。如果从常人角度看,每个患者的脾气或行动,有时无异于神经病。

患者在痛苦时,往往固执地现在自己的立场上,心理很脆弱。譬如,我就拒绝任何人的探望,因为我要休息,要安静,我放疗后面目狰狞,不愿意见到别人。可老婆却认为,人家好心来看望你,跑腿花钱,你怎么能辜负别人的好意呢?瞧,这就是典型的站位不同。谁对谁错?难以断定。

(四)

不过,无论忍受着怎样的病疼,我始终对老婆心怀感恩。我知道,未来的人生中,她是我最值得依仗的人,甚至是唯一全力以赴伺候我的人。她就是再生父母,赐予我新生。我知道自己会对她发脾气,我知道她对我着急是为了我好。我们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冲突,主要是围绕吃饭而产生。我是推诿退缩,老婆是主动甚至强迫,老婆经常生气,我总是感到委屈。可是,老婆这么累,也需要安慰,于是,我每天都会说许多句谢谢,而且这些感激发自由衷。老婆累得晕晕沉沉,她本身不亏欠我什么,久病床前无孝子,她接连为我奔波了两个多月,忍受着巨大的打击和体力的消耗,作为病人,不给她安慰,不表达感恩,良心何在?

因此,所有癌症患者都要牢记,当你在病榻上忍受折磨的时候,伺候你的亲人在付出巨大的体力和精神的消耗。你可以向她发泄情绪,她的情绪朝谁发泄呢?你为什么不感恩亲人呢?为什么在她疲惫不堪的时候说句谢谢呢?自己病了,为什么还要那么任性呢?为什么不听老婆的话呢?说句最自私的话,作为患者,有本事哄得亲人任劳任怨地伺候你,才算得上本事呢。

(五)

如果你是患者,请尊重亲人伺候自己付出的心血,请不要随意向亲人发脾气,自己的困难自己要抗住一部分。尤其是要感恩,感恩亲人们在自己大难来临之际的不抛弃不放弃。

如果你是患者的家属,请理解亲人病痛折磨中的失态,请理解患者病痛中的心理扭曲。也许上帝留给你们彼此陪伴的时间并不长,请珍惜彼此共同陪伴、患难与共的时光。

如果你家里没有病人,恭喜你的生活的幸福。请珍惜身边的伴侣,彼此加深感情,共同建设幸福家园。请牢记,在你生命遇到危难时,陪伴你左右的,就是你日常没觉得珍惜和恩爱的老婆或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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