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上的乡愁:起风了,唯有努力生存
在枫丹白露的森林,在宁静的巴比松村,
卢梭、柯罗找到了静谧的诗意
而在日出日落、春耕秋收的平凡景致中,
画家米勒找到了他一生的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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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9年,一个秋日傍晚,辽阔的田野沐浴在落日余晖里,远处地平线上有座尖耸的教堂。一对青年夫妇正忙着收割,男人在掘土豆,女人则将它们装进褐色的麻袋,搁在手推车上。
《晚祷》/让·弗朗索瓦·米勒/1859年 收藏于巴黎奥赛美术馆
这时,村里教堂的钟声响起,他们立即放下手中的锄头和篮子,男人脱帽,女人低头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这夕阳就是神啊”,画家在心里默念,捕捉住了这一瞬间。
《瓦兹河上》(On the Oise)/夏尔-弗朗索瓦·多比尼(Charles-François Daubigny)/1863
去过巴黎奥赛美术馆的人,大概都看过米勒那幅有名的《拾穗者》,他就是这位画家,也是巴比松画派里的农民画家。今天我们就来感受一下推开法国现实主义大门的风景画鼻祖——巴比松派(Barbizon School)。
《阿弗雷城》(Ville d'Avray)/卡米耶·柯罗(Camille Corot)/1835-1840
在巴黎南郊有一个宁静的小村子,是巴黎人的度假胜地——巴比松村。这里原是王公贵族们的狩猎场,从村子进入,穿过枫丹白露森林,可以看见被软禁的拿破仑曾念念不忘的枫丹白露宫。
《茂林河谷草地上的牛群》(Cattle at Pasture in a Wooded Valley)/卡米耶·柯罗/1865-1875
19世纪时,艺术家们爱上这里的大自然,便以巴比松为据点,创作了大量都市富人们喜爱的自然风景画。他们不仅以写实手法表现自然外貌,还用心探索自然界的内在生命,以求表达出对自然的真实感受。于是偏僻的村落脱胎换骨,成为世界瞩目的艺术小镇。“巴比松派”就此诞生,这些画家们后来也被称为“枫丹白露画派”。
《池塘景色》(The Ponds of Gylieu)/夏尔·弗朗索瓦·多比尼/1853
当时巴黎的革命运动接二连三,工业革命不断推进,波旁王朝在七月革命中画下了句点。作为19世纪艺术中心的卢浮宫,定期会举办官方沙龙展,以神话为题材的画作以及肖像画最受好评,被认可的画家将一举成名。
《男子画像》/让·弗朗索瓦·米勒/1845年
《春(达弗涅斯与克洛伊)》(Spring (Daphnis and Chloë))/让-弗朗索瓦·米勒/1865
让-弗朗索瓦·米勒(Jean-François Millet)或许是其中最特别的一位。他出生于一个农民家庭,在父母和祖母的影响下,从小就十分虔诚。1837年,23岁的他从瑟堡获得了去巴黎的奖学金,生活在离蒙马特很近的第九区。然而他并不能适应都市的喧嚣,当时的主流画风也没有给他带来灵感,因此很少有订单。
《挤牛奶的农妇》(Woman Milking a Cow)/让-弗朗索瓦·米勒/1854-1860
深受古典主义大师普桑(Nicolas Poussin)的影响,米勒喜欢深刻朴素又充满生命力的作品。但迫于生计,他开始为军人和有钱的买主绘制肖像画。30岁时生活一贫如洗,甚至没有足够的旅费去参加祖母的葬礼,一度陷入了人生谷底。
《沐浴的放鹅少女》/让·弗朗索瓦·米勒/1863年
1848年,他的参展作品《簸谷者》第一次获得好评,连之前对他嗤之以鼻的评论家也忍不住惊叹,甚至被当时的内务大臣以500法郎买下(现在的45万法郎)。对他们来说,农民工作的样子也见过不少,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描绘瞬间劳作的画。
《簸谷者》/让·弗朗索瓦·米勒/1848年
米勒似乎找到了方向,他不再为生计画裸女像,而是以挥汗的劳动者为主题继续作画。“这是只有身为农民的我才能做得到的,绘画就是我的劳动。”他说,“我只画自己想画的东西。”
《种土豆的人》(Potato Planters)/让-弗朗索瓦·米勒/1861
枫丹白露的森林之行,让米勒找到心的归属,他在第一次看到这里的农民生活后,就决定留下来。他深爱着巴比松村,最喜欢森林前面的田地,忙于农务或是汗流浃背的劳作者,都成了他作品中的主角。
《前去劳动》(Going to Work)/让-弗朗索瓦·米勒/1851-1853
《收割人》(The Reaper)/让-弗朗索瓦·米勒/1866-1867
收麦秆的人将麦秆捆好,这是收割完后的农事。在明亮的阳光下,比起农民的辛苦,这幅画更让人感受到农民的喜悦。有人说,这部作品正式确立了米勒的画风,背景选用了淡淡的色调,而中间的三个人物并没有画得十分清晰,轮廓比较模糊,就像融入了大自然一样,这也是米勒的独特笔触。
《收麦秆的人》/让·弗朗索瓦·米勒/1850年
这幅《播种者》因受到梵高的喜爱而闻名于世。农民踏在大地上,脚步强而有力,手里的种子快要洒出来了。他咬着牙,表情显得很吃力,背景中还有伸直腰杆的农民,和正在犁田的牛,用了很淡的色调。
《播种者》/让·弗朗索瓦·米勒/1850年
米勒这幅画在当时其实并不符合绘画常识,评论家们笑称,米勒用田里的泥土来作画,甚至还有人批评说他播撒的是革命种子。可在米勒心中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坚信只有劳动者的身姿,才是真正的美。
《奥普特洛河谷的河堰》(Sluice in the Optevoz Valley)/夏尔-弗朗索瓦·多比尼/1854
在过于程式化的“历史风景画”以及千篇一律的官方沙龙作品中,巴比松派的画是一股清流。不把自然风景当做历史或人物的背景,而是直接将自然之美转化成一幅画,在当时是一种全新的创作。
《收割》(Harvest)/夏尔-弗朗索瓦·多比尼/1851
《塞纳河岸》(Banks of the Seine)/夏尔-弗朗索瓦·多比尼/1855
约米勒一起来巴比松的泰奥多尔·卢梭(Théodore Rousseau)是其中的领军人物。卢梭作品中所表现的法国乡村景色之美,用米勒的话来说,是“有力,首先是有力”。他非常重视塑造自然界物体的坚实造型,注重构图的意境和对光的描绘。
《枫丹白露森林里的矿工小屋》(The Colliers Hut in the Forest of Fontainebleau)/泰奥多尔·卢梭/1855
光在他的画中不仅是渲染氛围的寄托,而是主题生命之外溢。光是大自然的生命,巴比松派捕捉了光并尝试将它表现出来,这也启发了后来的印象派(Impressionism)。
《巴布瑞欧的参天橡树林》(The Great Oaks of Old Bas-Bréau)/泰奥多尔·卢梭/1864
《白霜》(Hoarfrost)/泰奥多尔·卢梭/1845
这是卢梭的代表作《橡树》,在枫丹白露森林周围,有几颗枝叶繁茂的橡树,另一头是辽阔的田地。他的画受到当时权贵们的喜爱,使风景画成为了一个独特的门类,他在巴比松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
《橡树》/泰奥多尔·卢梭/1852年
让·巴蒂斯特·卡米耶·柯罗(Jean-Baptiste Camille Corot)也是被这片风景吸引的人。作为法国19世纪中期的风景大师,他是使法国从传统的历史风景画过渡到现实主义风景的代表人物。
《纳尔尼河上的桥》/卡米耶·柯罗/1826年
《枫丹白露森林》/卡米耶·柯罗/1846年
他的风景画朴实无华,大多描绘色调柔和的清晨或傍晚,画面被笼罩在轻烟薄雾之中,用风景色彩的微妙变化和大气的颤动,来表现静谧如梦之境。
《孟特芳丹的回忆》/卡米耶·柯罗/1864年 柯罗晚期最成熟的代表作之一
《孟特芳丹的回忆》局部
但他始终没有形成印象派的风格,他与印象派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笔下的风景是人居住的具体场景,主角是人。
《一日清晨:宁芙之舞》(A Morning:The Dance of the Nymphs)/卡米耶·柯罗/1850
柯罗也会将一些神话元素画在作品中,加上他独有的银鼠色调,创造出了其他画家作品中所没有的世界。
《孤寂:利穆赞的回忆》(The Solitude:Recollection of Vigen, Limousin)/卡米耶·柯罗/1866
当其它画家都着眼于描绘风景,米勒却一直在描绘贫苦的农民。这些画的售价并不高,因为当时的观念认为,把贫穷的事情画出来是丑陋的。一直帮助米勒的那些画家朋友,会买下他的作品来支持他。米勒曾这样回应批评家的恶评:
“有人认为我在作品中否定了田园的魅力,其实正好相反。我感觉田园风光无比壮丽,无论是那些冒着热气耕田的马,还是一大早就在土地上辛勤耕耘,借伸懒腰喘口气的农民,在我看来都充满光芒。”
《收割土豆》(The Potato Harvest)/让-弗朗索瓦·米勒/1855
《扶锄的男子》(Man with a Hoe)/让-弗朗索瓦·米勒/1860-1862
《照看羊群的牧羊人》(Shepherd Tending His Flock)/让-弗朗索瓦·米勒/1860
米勒在画了上百张习作之后,才有了这幅有名的《拾穗者》。远处的农民们正忙碌劳作,一个地主骑马指挥着农民,然而米勒的目光却放在近处这三位农村妇女身上,她们佝偻着身子,在捡拾收割后的麦穗。1857年的沙龙展上,一些评论家称她们为“贫困的女神”,其实米勒并没有控诉贫苦的意思,他只想表达农民的淳朴。
《拾穗者》/让-弗朗索瓦·米勒/1857年/收藏于巴黎奥赛美术馆
或许因为无法参加祖母的葬礼而感到悔恨,当米勒看到《晚祷》那一幕时,回想起已逝之人,才有了这幅名作。评论家站在画前许久说不出话,任何人看到它,大概都会心生虔诚。《晚祷》曾以1千法郎售出(现约为90万法郎),而它转售的价格高达5万法郎,(约为现在的4千5百万法郎)。
《牧羊女与羊群》/让·弗朗索瓦·米勒/1864年
米勒知道后,低声叹道:“那实在太贵了。 ”在《晚祷》受到大量的好评后,米勒收到了大量订单,名作《牧羊女与羊群》也是其中一幅。夕阳西下,草原上有位负责放羊的少女,而她却在专心地打着毛线,令人会心一笑。这幅画没有以宗教为题材,但因为有牧羊的概念,所以它也和《晚祷》一样,被当做是有基督题材的作品,人们很容易就接纳了它。
《捆禾稼的农夫》/文森特·梵高/1889
他的画作开始在巴黎以高价转售,将近50岁的米勒,终于可以像普通人一样过日子了。劳动者必须不停地劳动,这就是真实的生活。梵高从米勒所画的农村以及农民的模样中,感觉到一种新时代的绘画诞生了,它并不是只局限于展现表象美。梵高说,对自己而言,米勒就像是艺术之父。
《麦田里的乌鸦》/文森特·梵高/1890年
梵高画的麦田,鲜艳的麦穗如波浪般起伏,许多乌鸦在飞舞,他画的天空让人联想到了米勒。梵高也画了一幅《播种者》,从中可以感受到他对米勒的尊敬。
《播种者》/文森特·梵高/1888年
这是米勒最后的作品《春》,和他以往的作品不同,色调明亮。天空的乌云散去了,彩虹的光芒照亮了开满路边的花。农民在历经寒冬的艰辛后,终于迎来了春天,这或许也是米勒晚年的心境。
《春》/让-弗朗索瓦·米勒/1868-1873年
19世纪30年代到40年代,是法国大变革的年代,为适应时代需要,巴比松派画家反对虚构的“历史风景画”,为争取现实主义艺术而首先加入写实主义的战士队列。
《树丛风景》(Landscape with a clump of trees)/泰奥多尔·卢梭/1844
但他们毕竟不是色彩派画家,在深入生活的同时,还留有法国古典派画家的影子。作为一个艺术派别,他们的影响是深远的。当他们的学生在风景画中努力探索光与大气时,风景画变成了写生习作,印象派把这种倾向进一步加以发挥。
《奥莱瓦诺风景》(View of Olevano)/让-巴蒂斯·卡米耶·柯罗/1827
“我生来就是农民,也愿意以农民的身份死去。”1875年,米勒去世了,直到离世,他都没离开过巴比松村。他的作品里没有谈情说爱的悄悄话,也不夹有欢乐的光辉。
《羊圈,月光》(The Sheepfold, Moonlight)/让-弗朗索瓦·米勒/1856-1860
米勒说:“美是存在于心灵的一种事物,并不存在于肉体。”他想表现的并不是鲜艳的美,而是对现实生活的真实感受。“这辈子除了田地没看过别的,我只是尽我所能,把自己看过的东西按原样画出来罢了。”
小编 | N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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