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琦君的乡愁

8.琦君的乡愁

2021年，第二个周末，我照例去医院复查。挂号，检查，报到，等待结果，等待叫号。我找一个空位坐下来，翻阅琦君的散文。

读《桂花雨》的时候，总觉得她写的桂花与我见到的桂花不一样。我见过很多人写桂花，总是要把桂花写得浓烈而热闹。而琦君笔下的桂花，一切都是淡淡的，淡淡的香，淡淡的情，淡淡的回忆，淡淡的怀念。情到浓时皆为淡，在她淡淡的文字背后，是浓浓的深情。深情并不需要华丽的语言，更不需要美妙的形容，朴素大气，反而生出阵阵端庄的恬淡气息来。也许，说恬淡而生津更为适恰。

琦君，浙江温州人。后到杭州、上海等地求学，学成之后曾回永嘉短暂生活，之后赴台，再回时已是垂垂老矣。

几十年间，琦君走过漫长的岁月，当一切日子与悲欢离合都逐渐远去的时候，她用笔又将那些泛黄的日历中发生的事情，通过淡淡的叙述，如一幅山水画卷，缓缓铺展开来。

读她的文字，最好是坐在某个角落里，放一点音乐，配一杯淡茶，阳光斜斜地照进，轻轻地落在书页上。不过，彼时，我翻开，我正在医院。大厅里座无虚席，机器里传来各种声音，叫号的，打印的，还有提醒大家要就诊先报到的。人人手执一部手机，而我，翻看一本书，其实是不太合群的。于是我找了个角落坐下，尽量不让人看见。

有人称琦君以一颗温存的心细细地体味生活中的一花一木，一喜一悲，从中闪烁着哲理的火花。她写母亲，写故去的哥哥与弟弟，写父亲，写乡亲，写亲情、友情。而这些，皆以年少时光为底色，将家乡的风花雪月家长里短一点一滴地流泻于笔端。这些文字，又以写母亲为首，带着些甜甜的幸福，又有着无限的孤寂与遗憾。她通达人情，以一颗质朴的心，将经历的痛苦与烦恼，都化成了信念与恩情，让读者在文字中体味到一种徜徉在岁月中的暖意。这种暖，如同冬天大大方方照进心里的阳光一般，令人喜悦而通透，亦有淡淡的忧伤。

这忧伤，源自于她的乡愁。

她被誉为写乡愁最好的作家之一。所谓“乡愁”，在她的笔下，都化作了一字一字深沉的怀念。我仿佛看见她在书写的时候，时常抬头看着故乡的方向，目光深邃，每一根细细的皱纹里都似乎镶嵌着孩童时代的悲欢离合。春酒、粽子、毛衣、婚礼、红纱灯……那些故乡的人、事、物，都成了她内心深处的信仰符号，一处想要触摸却又遥不可及的故地。

对于故乡存在的意义，白岩松不止一次地说，“她是我们认识世界最初的样子，是小时候天天想离开，长大后天天想回去的地方。无论我们走了多远，回头望去，都能看到熟悉的人、记忆和土地，内心也因此踏实而丰盈。”

一个离开了故乡的人，心总有一角是空洞的。她需要用无尽的牵挂与祝福来填补那个空洞。所以，作家们都喜欢回望故乡，故人，故事。冰心写曾经生活过的大海边“哪一次我的思潮里没有你波涛的清响”，而月明的园中，藤萝的叶下，母亲的膝上，是永不漫灭的回忆；汪曾祺写高邮“高邮湖上的蓝天渐渐变成橙黄，又渐渐变成深紫。这种紫色使人深深感动。我永远忘不了这样紫色的长天”……

琦君的笔下，故乡是她最深刻而温情的眷恋。

那些人，那些事，似如昨日。恍然一梦，岁月已过万重山。

“请24号朱一花请到二号诊室就诊。”

我连忙收起书，往诊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