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人的红高粱
高粱熟了,红彤彤的,煞是好看。
立秋刚过几天,我在老家一个偏远的山湾里,邂逅了久违的红高粱,漫山遍野都是。突然看到这几近绝迹的庄稼,而且是一片连着一片。我惊喜不已,感觉到无比的亲切。
播栽、收获高粱,曾经是乡村不可缺少的农事。每年惊蛰过后,村民就会拿出种子,翻土做厢,准备育苗。种子育下后,大约三十四天,就开始移栽。
我记忆犹新的是,那时家家户户都要栽种高粱。高粱不择田土,而且更喜欢山地薄土,村民总是把那些比较贫瘠的土地栽种上高粱,房前屋后、田坎地边也要见缝插针,哪怕只有三五棵也不撂下。
这憨厚、淳朴的高粱,就和那些经营它们的村民一样实实在在。不论土地条件优劣,只要种下了,它们都会无怨无悔地生长、开花、结果,最终给予村民回报,毫不吝啬奉献上自己沉甸甸的果实。
高梁红了,乡村就成了好看的风景。红红的高粱穗,像一盏盏红灯笼,像熊熊燃烧的火把,像烧红了天边的一抹霞光。山风一来,随风摇曳,飘摇出醉人的美丽。
村民用镰刀割下高粱穗,用背篼或者箩筐背回、挑回家,整齐地摆放在院坝里晾晒,或者扎成把挂在屋檐下的竹竿上。这零星的高粱穗集中在一起,在太阳的炙烤下变得越来越红,晒坝里、屋檐下,顿时红成一片,成为秋日农家最绚丽的风景。等籽粒稍微松动,村民就利用中午、晚上的闲暇时间,脱出高粱粒,去壳成高粱米。这珠圆玉润的高粱米,饱满红润。捧起仔细闻闻,散着淡淡的清香,是雨露滋养和汗水浇灌酿出的独特芬芳。
高粱米是酿酒的好原料,村民大多将高粱米拿到市场上卖掉,换些零花钱回来。但母亲舍不得全部卖掉,总要留下来一些,变着花样做一些馋人的食品,做醪糟、炕饼子、做汤圆。
高粱醪糟与糯米醪糟相比,更有劲道。可以用刚脱出来的湿高粱米直接蒸煮,或者用干高粱米泡上一晚再蒸煮,直到米粒开花,然后用清水淘洗,或者加水打散,拌入酒曲,装入盆里、罐里密封,用棉絮、旧衣服包裹保温,发酵二至三天,香喷喷的醪糟就大功告成了。一罐醪糟,前前后后得化好几天,脱粒、蒸煮、制作、守候……母亲用她的耐心,为我们酿制出“独一无二”的美食。这醪糟的醇香,这醉人的温情,如陈年老酒,越来越浓地弥漫着,今生难忘。
炕饼子、做汤圆,就简单多了,只需要把干高粱米磨成粉,用水调拌到合适就可以了。这高粱饼子、汤圆吃起来有些涩口,但在那个物质比较匮乏的年代,这也是难得的佳肴。
脱粒后的穗子也是不能丢弃的,整理好后用来扎扫帚用。高粱穗笤帚现在几乎淡出了人们的生活,只在一些乡场还有零星售卖,众多在城市里长大的年轻人也许听都没听说过。但曾经在很长的时间里,高粱穗笤帚是农村家家户户必备的一种扫除工具,经济实用,而且看上去很美。
眼前这漫山遍野的红高粱,在太阳的映照下红得耀眼、红得醉人。虽然,这改良后的高粱远不及以前的高大,只有一米多高,沉甸甸的高粱穗大多也因此没有“笑弯腰”,但依然让我沉醉。置身高处,望穗子“漫山红遍”,听叶子随风飘动发出的沙沙声响,我的心绪在飞扬。
这红红的高粱地,述说着家乡的变迁,流淌着故乡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