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第066期 马俊岳散文《带灰的糖瓜》
带灰的糖瓜
马俊岳
儿时在农村老家，每年腊月二十三祭灶时，母亲总是弄些白薯为我们熬制糖瓜。她做的糖瓜香甜可口，让人百吃不厌，至今让我向往。
她还经常告诉我们：“祭灶可是个大事，慢待了灶王可了不得。一定要用糖瓜堵住他的嘴，让他上天说好话，下界保平安。”因此，她祭灶时，有好多讲究：“贴灶王时要向锅台一方倾斜，这意味着灶王会倾向保护着我家。严格按着神三鬼四的说法烧三柱香，三张烧纸。磕头时要讲究虔诚，不许说话，更不许胡思乱想。贡盘中必须放六块糖瓜，寓意风调雨顺的意思。”
祭灶仪式结束后，母亲就会把糖瓜分给我们吃，让我们解馋打牙祭，这是我们最向往的事情。每当此时，母亲总会躲到一边去，从没吃过一块。我们也曾让给她吃，她摇着头说道：“我不能吃甜的，会反胃。”
大学毕业后，留在城市工作。这一年，春节放了假，我们一家回老家过年。对于我们的到来，父母很是欢喜，变着法子为我们做好吃的，好喝的。还把家里最温暖的火炕让给我们。远离了城市的喧嚣，没有压力，没有戒备，依偎在父母的身旁，真是惬意有加。
腊月二十三这天，母亲照例又给我们熬制糖瓜，看着母亲的熟悉动作，闻着糖瓜的香甜味道，一种幸福的怀旧感生在心头。
一阵忙碌的祭灶仪式结束后，母亲又照例在灶台前给我们每人一块分发糖瓜吃。谁知当母亲递给小儿子时，他一下子没接住，把糖瓜掉在了灰堆上。见状，父亲把他那块糖瓜让给了孙子。而母亲则赶紧把灰窝里的糖瓜捡了起来，随即走了出去。我有些纳闷，就隔着窗户看着，只见她撩起衣襟把那块糖瓜擦了擦，竟一下子填进了嘴里。
我一惊，就对着父亲道：“您看俺娘也真是的，吃甜东西反胃，还吃这块带了灰的脏糖瓜。”
父亲听了我的话，一愣，随即说道：“傻孩子，这么多年你真的没看出点儿什么事来？告诉你吧！你母亲不能吃甜东西是撒谎，她是为了你们才省下那一口啊！这辈子真是委屈了她啊！”
父亲说这些话时，声音分明有些哽咽。
此时，我才如梦初醒，立刻觉得鼻子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