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贡拓碑日记(七)《改建呈贡县府碑记》小记
拓碑所在的原呈贡县公安局大院
题记:本篇日记里,小王师徒传拓之碑位于原呈贡公安局办公大院内,也是以前的县府衙门所在地。相比此前的日记,小王对拓印的过程着墨渐多。可见他的小杂记风格写的逐渐成熟。
文末附录的原府衙图纸为原当地文管所所长李志敏同志绘制,按照已故文化馆第一任馆长晋琨回忆绘出。晋琨先生是李志敏同志的老师,也是小王(王晋凡)的外公,他也是呈贡县志的主笔。
呈贡县志中记载的县衙门建造历史
二○二一 · 六 · 廿一 多云
原县公安局《改建呈贡县府碑记》小记
清早,我们发现《改建呈贡县府碑记》时,它正静静躺在原县公安局值守室旁,四周被水泥包裹,任人踩踏。断裂的右下角,下部的字口已经模糊。居中一点一点的、无论如何清洗也去不掉的黑色腥臭油污,像一个一个隐隐作痛的伤口,刺痛了我们的内心。
原碑上的腥黑发臭的油污
老人们说,呈贡在没拆城墙以前,算得上是全国最小的几个县城之一。
是否确实如此有待考证。而作为全县的政治中心,自明洪武十六年(1383)筑城以来,600多年间行政管理机构几乎均围绕着城内拥狭的县前街(即今龙城街首段与东门街全段)井然有序分布,并向后延伸至三台山南麓。直至2011年撤县设区才彻底打破这一状态。
其原因多不外乎:一,现成的建筑群,历代均有修缮增改,使用方便;二,依山势逐渐抬升,视野开阔,巍峨庄严等。
解放初,由“滇桂黔边区纵队滇中区护乡第八团”,(即呈贡护乡团,参与昆明保卫战),改组的呈贡县公安局便设置在明末至民国末的呈贡县府处。大概也是内有男女监室五个,便于关押“镇反”对象的缘故。
时过境迁,旧时的呈贡县府早已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作为呈贡区旧城重点改造(恢复)项目之一,对于了解它的制式是很有必要的。除了各种史料,《改建呈贡县府碑记》作为唯一幸存的实物资料,有着重要价值。
雨后残存的基址
此碑为青石质,看起来并不十分大,因此我们只准备了六尺整纸用来传拓。清理碑面刷上白芨水,实际喷水上纸时发现整纸宽度较碑面略窄,但好在都能照顾到,不至于有遗漏。长度就差许多了。六尺纸拓七尺碑,自然要接纸延长。
接纸颇有讲究。首先需用同原料同批次薄厚相近的纸,使纸性(纤维结构、延展性、水饱和度等)相似便于操作。接纸时,将帘纹对齐(宣纸纹路),接口不宜宽于5毫米,切不可搭于字口任何位置。用意有二:一来相接处增厚微凸,上纸不稳易脱,若字口太浅则根本无法显现;二前因所致,多次上墨是必会造成接口颜色加重或颜色不足,不易调整,甚至造成泾渭分明的“墨钉墨线”(如死墨),是大忌。所以须接于无字处。
铺好纸后开始传拓
如时间充裕工具齐全,还应用竹签或镊子、针等,将两纸贴合处上下各挑去薄薄一层,形成“毛边”。具体原因除前述两点外,通过捶打可使纸张纤维贴合更为自然紧密。“非对日而观不能察也”。这是极为重要的一点,关乎到日后的装裱及保存问题。
这般操作下来,基本同时打好字口,待七八成干时着手上墨。因为面积大,时有日照,湿度与时间是有限的,宋老师和我分别从两头向中间上墨,有条不紊地进行。终于在过了三道,手酸时结束取下。清晰且均匀。
此碑文字结体如魏碑,用笔奇特洒脱,方峻道劲,古意盎然。为目前我们发现并传拓的碑刻中的第一块。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为目前《改建呈贡县府碑记》最好拓本!一切都是值得的。
碑文
路过的原公安局退休干部刘大爷见此情景感慨道:“保护文物利在千秋!我1964年来到这时,这块碑还立在县府入口的八角亭内,大约在一个素面的碑座上。有三米多高。犯人被提审时看到这块碑,甚至会因其高大威严而双腿颤抖得无法走动,由干警搀进去。后来石碑被砸倒拖至水池边洗衣服,又将八角亭拆毁……”
原公安局退休干部路过,聊到碑记的前世今生
我们总算得以歇下来仔细释读碑文。内容较为详细地记述了呈贡县府的历史源流,改建原因“檐墙将颓,风雨罔庇”“本年度田赋撙节有馀”“裁局改科并入办公,旧有房舍不适于用”及筹备过程。历时三月,最终于民国三十八年(1949)五月,由时任呈贡县长的大理宾川人丁燕石主持,在二堂原址上建起二层楼房七楹。同时希望能够勤政爱民,有所作为。“……请勒碑文,永立廊庑。勿怠勿荒,县政斯举……”于是他请好友著名法学家,玉溪华宁人李良为之撰文(李为审判华东日军战犯百馀人的陆军少将,军事法庭庭长),同年六月刊石立碑。
世事难料,立碑后的三个月国民党反动派兵败如山倒,换了人间;而昔日的“缴匪功臣”,满手鲜血的丁燕石仓皇出逃,后转道至台湾。或许自知罪孽深重,此后的40年,他再未涉足政治,安于治学,终成一代学者。
只留得《改建呈贡县府碑记》在风雨中见证着历史的变迁。
县府旧制示意图,原文管所所长李志敏绘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