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 一个上海男人和一个司马女人的生死之恋
作者简介:
张耀飞,太原市体育路351号,207研究所
都说今年暖冬,对于这点我是深表赞同,因为今年冬至当天居然下起了小雨,在我的记忆中这还是第一次。往年冬至已经很冷了,下了雪,一冬天都化不掉。不过,前几天回乡下看望父母,却感觉到了丝丝寒意,乡下确实比城里要冷一些。好在可以远离雾霾,可以呼吸新鲜空气,可以细数满天的星斗。
这次回去与以往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听说了一件事情,让我久久不能平静。是关于两个人的,为了便于叙述,我给他俩分别起了个名,男的就叫树,女的叫枝,树枝,的确,他们是一个整体,不可分割,两人都已六十多岁了。枝是我们本村人,退休教师,很健康、体面的一个老太太,上次回家我还见过她,有说有笑,很是硬朗,这次回来居然已经不在人世了。听我妈说枝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大美女,漂亮、高挑、有文化,追求者众多。那时候正赶上上山下乡,我们村也来了好几批知青,其中就有树,上海人。树具有大城市人的素质和修养,以及南方人的白净、斯文。树和枝可谓是一见钟情,人们都说他俩是天生的一对,两人就这样开始相处了。
正当两人处的火热,准备定下终身大事时,树接到了通知,可以回上海了,工作已安排,时间紧迫。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但又舍不得枝,枝更是哭得肝肠寸断。树走的那天,枝把嗓子都哭哑了,拉着树,不让走,树也在哭。但男人毕竟心硬,还是义无返顾地走了,说好等在上海稳定了,就回来接枝。
没想到这一别,竟是四十多年,枝就这样终身未嫁,老姑娘一个,成为我们村的一个传奇。树回去,也是一直稳定不下来,就这样拖了好多年,加上那时通信、交通不便,距离又远。树后来谈了两次对象,还有一次短暂的婚姻,都没持久,原因很多,但枝的存在,肯定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后来树放弃了,不再谈论婚姻,只是抱养了个孩子。前几年,树退休了,身体不好,却越发地想枝,枝是他的一块心病。树不知道枝的情况,又怕影响了枝的家庭,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去找枝。
前年,树得了一场大病,身体大不如前,稍微好转以后,树觉得不能再拖了,无论如何,要去见枝一面。于是托人四处打听枝的情况,得知枝至今单身一人后,树大哭一场,不顾家人的反对,只身一人,辗转回到我们村。
就在前年夏天,树又回到了让他魂牵梦绕的司马村,他也没有提前通知枝,一个人来到村里,打听枝的住处,有人就把他领到了枝的家里,刚进院门,看见枝正在院里,领路人喊了一声:“枝,你看谁来了”枝回头一看,是个陌生人。枝虽然老了,但身材依旧笔挺,依稀能看出往日的样子来。树就不行了,本来身体就不好,加上大病一场,已经面目全非了。就这样,稍做定神,枝还是认出了树,哇一嗓子哭出来,四十多年的委屈、四十多年的思念、更有四十多年的愤恨,瞬间爆发,扑上去对树就是又捶又打,树早就哭成了泪人。主动迎了上去,任由枝打骂。领路的人和左邻右舍见状,都知趣地躲到了院外,只有几个小不点站在不远处看稀奇,还惦念着树的糖果。一阵狂风暴雨后,变成了痛彻心肺的呜咽,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突然,有个小孩大喊:“流血了”,原来,两人抱在一起后,枝一口咬住了树的肩膀,鲜血渗透了白色的衬衣,院外的人们听到惊呼,进来把枝给劝开了,这时枝也恢复了理智,急忙解开树的衬衣查看,肩头一块肉都快咬掉了,树却硬扛着,没吱声。大家赶紧把树扶进了医务室进行了包扎。树叫枝跟他去上海,枝却不肯,没办法,树只好由着枝,雇人把枝的房屋、院子修缮一新。
在村里住了近三个月,树得回上海,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另外树还病着,需要回去治疗。在众人的劝说下,枝陪树去了上海。回到上海,树的气色明显比离开上海时好多了,大夫检查后说,比住院治疗的效果还好,爱情的力量真是无穷啊!枝在上海待了有一个月,她不习惯那里的气候和环境,又回到了村里,从此没再去过上海。只是苦了树两地来回跑,大部分时间在村里,回上海也就处理处理事务、做一下身体检查。人们都说枝没有白等,幸福的日子来了。
谁能想到,今年冬天,树刚走没几天,枝在一次外出买菜的路上不小心滑倒,磕到后脑勺,脑出血。等树赶到时,枝已经不能说话了,只用眼睛满是关切地看着风尘仆仆的树,树紧紧地抱着枝,就这样,枝在树的怀里带着微笑走了。枝的一生是痛苦的,单身了一辈子,怎么熬过来的;枝又是幸福的,她有自己的爱人,树也深爱着她,最后死在了树的怀里。枝死后,树没有大哭,只是一个人发呆,族里的亲戚和邻居帮着料理了枝的后事。树爬在枝的坟头上,抽泣着,久久不肯离开。
等人们再去劝时,树早已随枝而去了。树的养子专程从上海赶到了司马,遵从父亲的遗愿,没有进行火化,与枝合葬在了一处。养子虽然与枝没有感情,但还是认可了这个养母,墓碑上刻着父母二字,还嵌了一张他俩年轻时的合照,手里举着红红的毛主席语录。“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