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所说的“东山”在哪里?
巨越倒映乌龙泉
“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 见于《孟子·尽心上·东山章》,原文是:“孟子曰: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
关于此“东山”的具体位置,有说“东山”为蒙山的,有称峄山才是“东山”的。但孟子所指“东山”肯定只有是一座,所谓的“东山”,究竟是蒙山还是峄山?我们不妨考究一下。
“东山”作为一个方位名词,古今都很常用,它常常指所在某地东方附近的山,所以天下的东山岂止成百上千,但具体到某“东山”指哪座山,则因人因地而异。要确定某“东山”具体是那座山,就必须说清主体是谁,他住在什么地方,这地方有那些山会被称为东山。而且离这地方不能太远,如果地方太远,尤其是在山区,远了指示范围太广,山头太多,要说那座山就必须直呼其名,否则就不能确定是那座山。另外人们也常常将一座东西走向的山系最东边的山称为东山。除了以上这些,如果是古代特指还必须有历史记载加以佐证。
凤凰山下乌龙泉的菡萏之美
因为具体到某地的某座山,除了特殊情况,一般国家史书是不会记载的。即使古代名人注解也存偏见和局限性,不可轻信。最有权威可资借鉴的当属权威方志。而涉及到古代“东山”的方志,当属明《兖州府志》和附近古县志。其中古县志涉及“东山”的只有明代《邹县地理志》。这也佐证了“东山”极可能在古邹国即现在邹城一带。
宋朱熹《四书集注》:“东山,盖鲁城东之高山”。明嘉靖四年戴光《邹县地理志》有关于“东山”的记载,“(雩水)去城东南六十里,自东山发源,过尼山坤灵洞之下,临水有观川亭,世传夫子在川上即此是也。其水自南而北流入泗河。”又云:“尼丘山:去城东六十里,在魯原社魯原村,昔启圣王夫人顔氏祷于此而生孔子者也。其山五峰,连峙中峰之麓有孔子庙,麓之西为中和谷,麓之东有坤灵洞,麓左为雩水,麓右为智源溪,顔母之山峙其旁,巨越之峰为之案,雩水绕其下,群峰环拱,草木鲜茂,中乃旷然,其气象宏壮而秀冠一邑,诚郭璞所谓“自天而下非常之地”,盖天将委精萃灵毓我先圣,故秀钟于此,而为千万年之胜也”。
凤凰山(巨越山)唐代大佛
可见“东山”应当是指雩河的源头山。古代雩河因古代鲁国雩祀而得名,位置在尼山水库上下游,在曲阜城南汇入泗河,溯其源头实际在田黄镇一带山区,巨越山就在其中。民国二十三年李经野纂修的《曲阜县志·山川》载:“……沂为正流,雩为别派,其发源之乡与泗之道则终不能易。谨按:二水皆源于邹邑东北之凤凰山(即古代的巨越山)。山半出泉,冬夏不竭,至山麓汇而为川,逶迤西北合诸山之泉,其流始大行三十余里至尼山之东南。”可见,今天的凤凰山就是雩河的源头。
凤凰山圣水池有唐代文部省常选撰文碑刻记载,唐代因天降祥瑞得圣泉而刻佛一铺。
明万历三十九年胡继先《邹县志》云:邹山支分于岱,岱南走宁阳,由曲阜而入邹东北隅,是为巨越山。山距城六十里,其形高大耸冠群山,龙井出焉祷之能兴云雨。由此可见,巨越山乃古代邹山最东边的山峰,当然也被称作'邹山’。
可见,'邹山’是指由泰山分支而出呈西北东南走向,由曲阜而进入邹县东北的一系列山脉,而不是单指那座山。从古人对邹山的描述,我们可以看出,'邹山’是古邾国临近鲁国的一个山脉体系,它西起今天的四基山汉鲁王墓一带,东至张庄田黄城前镇交界的凤凰山,是鲁国人对邻近邹(邾)国山系的称呼,是泛称而不一定具体指那座山。甚至古邾国区域内的山都可泛称为'邹山’。
而邾国迁都峄阳以后,峄山成为'国山’,具有一定的象征性和代表性,当然有资格被列国称为'邹山’。所以西晋学者杜预注:绎邾山也。《水经注》云:峄山即邹山。但这却不能说明邹山仅指峄山,更不能确定峄山就是“东山”。
明于慎行《兖州府志·泗水》注曰,“漷水出东海合乡(今邹城城前镇东南山亭区水泉乡北)县西南流入邾又经鲁国邹山东南经蕃县故城(今山东滕州市北部一带)西南又西经薛县故城北又西经仲虺城北又西至胡陆县入于泗”。古'漷水’就是城前镇的南沙河,它的两条支流分别从城前镇和张庄镇汇流于城前镇岔河村后南流入旧腾县境内,其位置正好在巨越山(今凤凰山)东南。可见此处所指'邹山’就是今天张庄城前田黄交界的凤凰山(巨越山)。根据史志记载,春秋时鲁侵邾田以漷水为界,从而将漷水西北分支以北的邹山东部山峦划入鲁国版图,故明《兖州府志》在这里称'鲁国邹山’。这也是古巨越山在古代确实被称作'邹山’的重要证据。
那么,“东山”究竟在哪里呢?因为“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是孟子所说,所以此“东山”是从孟子的角度所指,理应以孟子家乡为主体,当然还须有个前提,就是离孔子故里较近,孔子容易去的地方。
首先“东山”应该在鲁国和邹国的东部且在孟子居住地的东方,或者是古代邹山山系靠东部的山峰。从《史记》记载看,孟子是邹国(今邹城市)人,基本上没有做官。《孟子·公孙丑下╱朱熹注》范氏曰:孟子之于齐,处宾师之位,非当仕有官职者。所以,除了游历过齐、宋、滕、魏、鲁等诸国以外,主要在家讲学。根据孟庙原址和孟子墓及孟子后裔都在邹城的四基山南麓,孟母墓也在该山附近,可知其生活的地方应该就在这里。那么,他所说的“东山”就应该是这东边附近邾鲁范围内的高山。其次,“东山”不是当时的名山。假设东山是名山的话,孟子就会象说泰山那样直呼其名,将这个句子说成:“孔子登x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凭着当时峄山和蒙山的知名度,若是指峄山或蒙山,为什么没有直说峄山或蒙山呢?可见孟子仅仅是站在当时所处的方位上,指东面的一座大山。其三、邾鲁区域内可以俯瞰全境的高山。从孟子这句话的递进关系看,是从本地的一座高山递进到外面'国际’的一座更高的山,进而从区域说到天下全局,意为站得高看得远,境界高智慧也大。就山而言,是取其高而非取其名。那时秦始皇还没蹬峄山,孟子也还不会拍他的马屁,没必要抱峄山的大腿,所以孟子所指的仅仅是附近最高的山。
峄山海拨582.8米,在今邹城东南20里,方位在四基山之南,即使以孟子在峄山之阳的邾国城也没有理由称峄山为“东山”,何况古人仅指其为邹山,却乏见称之为’东山'者。蒙山主峰最高海拔1156米,距离孟子故里邹城约150里实际路程则二三百里,中间隔着泗水、平邑和无数山峦,非寻常可见,战国时对孟子来说,蒙山位居遥远的“国外”,更难近指为“东山”,也缺乏历史资料佐证,且蒙山峄山相关碑刻多出明代以后。何况民国时期有地图将邹东凤凰山标注为“蒙山”,即使蒙山称东山,恐怕也未必是指今天的蒙山。由此可见,峄山和蒙山都与史不符,更不符合孟子所说“东山”的地理方位。
如果一座山的高度不能超越邹鲁地区群山的话,也是不可能俯视鲁国群山而“小鲁”的。
只有当时的邹山东隅被后世称为巨越山或凤凰山,其海拨648.8米,距孟子生活的四基山一带四五十里地,晴天可以相互遥望,又在邹鲁之东和孔子出生地尼山之东,又是邹山最东隅,明《兖州府志》说“其形高大耸冠群山”,宋金以前既有碑文称其“坐观邹鲁,俯瞰徐滕”,是名符其实的“鲁城东之高山”,乃邹山系中的第一高峰,其“巨越”之名,正是俯瞰邹鲁群峰而“小鲁”的先决条件,被孟子称为“东山”当之无愧。巨越山(凤凰山)距孔子出生地尼山仅15公里,举目可望,是孔子极容易到达的高山。古时兖州曲阜从尼山沿古雩河一直有山路通往巨越山,唐代有赐建开元寺和佛窟造像,直到明代还是兖州鲁王府的柴炭供应地,至今尚有“鲁府柴炭山”碑刻遗存,凤凰山下建于唐宋的新兴寺既是鲁王府重修。而且此地处于古代鲁国去腾费的重要通道,且曾发现商周王权象征国家一级文物西周龙形青铜钺、史前石盖墓。据《滕县金石志》载:"清道光十年(1830),城东北八十里凤凰岭涧沟中,出伯俞父诸器……其中鬲、盘、匜等铜器铭文中,皆有“邾”字。此处凤凰岭实际就是今天邹城市张庄镇凤凰山东南余脉。商周时期当属诸侯活动区域。青铜'郰子钺’有铭文三行九字:“惟取子敬豉铸鑱元乔”,其中“取”字同“陬”或邹或鄹或邾,即古邹或陬邑,乃孔子出生地,其父叔梁纥的封邑,应是崇尚文化的孔子乐意去的地方。
取子龙首铜钺
《春秋》哀公二年叔孙州仇、仲孙何忌与邾子盟于句绎。《左传》载,鲁哀公十四年春,小邾射以句绎奔鲁。此处的“句绎”位置就在今天的凤凰山下。《杜注》注:句绎,邾地。《疏》案十四年小邾射以句驿来奔,则句绎小邾地也,注云邾地者,邾一小邾国竟相近,所属无定,犹齐鲁汶阳之田,莒鲁争郓之事,一彼一此,岂有常乎。今天的凤凰山就在邾与鲁国的交界上,其山间道路是鲁与小邾间的捷径,系邾国东部关隘,鲁国垂涎却难得到的地方。“句绎”系古邾在邾鲁交界的重镇,原址就在大律村一带。
伯俞父匜
显然无论从方位还是从历史记载来说,巨越山(今凤凰山)都可满足“东山”的条件,可见'孔子登东山而小鲁’之“东山”即为今日张庄城前田黄三镇交界的凤凰山。实际上,古代邹鲁人一直就有将巨越山(今凤凰山)称为“东山”的习惯。清代学者侯文龄为歌颂僧格林沁平定发生在邹东巨越山(今凤凰山)一带的白莲教所写《教匪赋》有“奋北海之貔貅,扫东山之魑魅”句。显然此“东山”就是今天的凤凰山。这也进一步佐证了孟子所说的“东山”就是今天的邹东张庄镇大律村北的凤凰山。
2012-12-18
凤凰山(古称巨越山)雄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