棍棒教育孩子，也曾经是我的选择 ｜父女谈
（2006年7月底，小丫头到机场给我送行，我告别她们，南下去广州工作）
【前两天晚上和太座出门锻炼，路上聊及在家做作业的女儿，太座自豪地说，我们对佩佩的教育还是很成功的。我点点头，尽管女儿小时候没少挨我们揍——我揍是预防性的，因为太座手比我更重。按照现代教育的理念和逻辑，包括现代人权和法治观念，棍棒下的教育是最失败的也是犯法的——我记得有一次我揍了她，她说要报警，父亲也劝过我。但人都是历史的人质，我没有机会选择其他方法。印象中前些年一次愤怒爆发，我一拳砸在厕所的门框上，把装修的边框砸出了坑，自己的手被砸破的门框刺出血来了，这是最后一次爆发吧？
姑娘如今个头已经超过我们做父母的，越来越懂事明理。我所理解的教育的成功，从来就不是她的学习成绩和未来的功业——从幼儿园到如今她要中考，我从来没有问过她考试成绩，也基本没有辅导过她功课。我只是希望她健康快乐，当然，现在的教育制度下，一个孩子很难快乐。
我们所说的成功，是因为我的女儿，心地善良宅心仁厚，正直，单纯，勇敢，对外在的物质欲望从没有其他一些年轻女孩那种奢望，而且，她现在找到了自己热爱的方向，能够专注主动去学——这点，尤其是我们做父母的所不具备的。
这一次，我很认真地告诉她——我想她也听明白了——无论将来上什么样的高中，上不上，都不重要，这几年我都会陪伴她，给她做饭，陪她读书看世界，我相信站在我肩膀上看世界的她，会有自己愿意去的美好未来，不只是世俗意义上的。这些，学校永远不会教给她，而我现在终于有时间了。
我和女儿的关系，因为我离开了职场，有了更多时间陪她给她做饭跟她聊天，我们的关系，已经走过青春期对更年期的战争硝烟，缔结了和平协议，还不只如此，我们还成了好朋友，有时太座还会有些许妒忌。我有时批评姑娘缺少我和她妈妈所具有的毅力和恒心，她会反击说，这叫基因突变，谁让我继承了你们俩不好的一面呢？但我知道，我们所具有的品质，早晚会在她身上体现，这是基因的力量。我一直记得电影里的那个桥段，佐罗的面具里老佐罗行侠仗义归来，在摇篮中的女儿身边放的那朵花。多少年后，这花的气味，让父女相拥。这不仅是电影的桥段，我想，这也是人性中拥有的。我一直信服。
这封信写于2012年，那时孩子九岁。经征得她同意，后来曾发出，此番发在公号，也征得了她同意。我曾有一段时间（现在偶尔也会），会在纸上或电脑上写些东西给她，希望她将来明白，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是怎么回事。】
佩佩，
我亲爱的女儿，老爸在痛苦和自责中给你写这封信。
老爸今天又打了你，而且动用了擀皮的棍子，但老爸知道轻重。
老爸曾经跟你说过，不再跟你动手，希望好好地跟你说。
但老爸发现，这个方法在你身上无效。
今天你看了太长时间的电视，虽然老爸对你看这样电视连续剧很有意见，也一直规劝你，但你还是不听。不听，看了也罢，但要你练钢琴时，你却犯拧，烦躁，还乱发脾气。
老爸一边劝你妈妈，一边劝你，可你却丝毫听不进去，还哭哭啼啼的。
老爸拖着病腿，到车库取了你的乐谱，你练琴却三心二意。有这么好的条件，这么好的老师，自己却一点不肯好好练，连老师都快失去耐心了，这是你要的，还是老爸要的？
钢琴是你要学的，钢琴也是你去挑的，老爸跟你说过，从来不指望你成为音乐家，不指望你考级，只要你喜欢就行。
你提出要学的时候，老爸跟你定过规矩，不能半途而废，可以不考级，但得坚持学，培养乐感。
老爸也跟你说过，老爸很羡慕能用音乐和色彩来表达自己情感的人，音乐和色彩呈现的世界时不一样的，老爸不会，老爸只会用文字，所以，你要学画画学钢琴，老爸都是大力支持，老爸知道，这些都能让你的情感更丰富，表达情感的方式也更丰富。
所以，无论如何，老爸都不希望你放弃，尤其不希望养成做什么事半途而废的坏毛病。
画画，弹琴，跟写字学习一样，都需要经历一个艰苦的训练过程。就像老爸的字，也是当年不断地抄写练习出来的。练习的过程，也许会枯燥乏味，但当你怀着要做好一件事的心情去练习时，就不会觉得枯燥乏味。
我希望你能够好好练，练琴，练画，练字，练背单词等等。这些都是基本功。老爸和你妈妈小时候没有条件，所以直到今天老爸还说跟你学吹口琴呢。老爸也想学会用音乐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啊。
你已经9岁了，老爸9岁的时候，已经帮着大人干活了，会炒青菜了。你也要在学习之余，学着做家务，学会关心人，尤其是要学会关心人，这很重要，这关乎你未来的幸福。
老爸今天在烦躁愤怒的情绪下，失去了控制，违背了诺言，揍了你，老爸在这里向你道歉。
没有人愿意揍自己的孩子，更何况爸妈结婚十年才有了你，更疼你。老爸打你身上，其实疼在老爸心里，老爸打你的时候，心也在流血啊，你知道吗？
老爸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能够记住，该学的一定要学，没有捷径，不能偷懒。如果你记不住，还是这样，老爸会失望，老爸不希望这样。
我知道，我家佩佩不会让老爸妈妈失望的。对吧。
你很聪明，很多地方做得很好了，我相信，这些地方你也会做的很好的。对吧。
爱你的爸爸
2012年11月4日
（作者系网易新闻 网易号 “各有态度”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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