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闺蜜:来呀,互相伤害

全公司都知道江一娴是我最好的朋友。她肤白貌美温柔大方,我眉清目秀活泼开朗,我们同住在公司的员工公寓中,天天腻在一起,走到哪里都是一道美丽的风景。我们眼光相近,就算不一起买衣服也总是买重款;爱好相同,都喜欢抱着吉他没事儿来两嗓子。经常在想,是我们不是上辈子失散的姐妹,要不然为什么这辈子这般亲密投缘,打破了同事之间无真情的魔咒。

直到那天。

早上醒来我连眼皮睁不开,浑身酸疼,头更是像要炸了一样。挣扎着拿体温计量了下,38.9。江一娴从药箱子里找了几片药,给我倒了杯水,就慌慌张张赶去了公司。那天我有一个约好的客户,催得紧,不同意改天,我只好让江一娴替我去见见。

后来,江一娴签了个大单,就是我错过的这个客户,毛根儿。别看名字很乡土,人家代表的是身价几十亿的地产商,江一娴一举签下了他们的新楼盘的简装业务,光个人提成就将近十万,市场部为此专门为江一娴开了庆功宴。江一娴宴会上喝醉了,也并没有提到我,只是在回去的路上,她絮絮叨叨的说着醉话,说让我原谅她。我不怨她,只是恨我自己,为什么会在关键时刻生病了呢。虽然我心里很失落,十万块啊,不过再想想,或许我去签的话,未必能签下来。在这之后,我们很默契的从未讨论过这个事情,像平时一样相处着,但是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疏远了,其实都心知肚明,看起来都一样,其实都不一样了。

再后来,江一娴嫁给了了毛根儿,辞了职,虽然不是豪门少奶奶,但是生活水平一下子提升了好几个档次。我开始独来独往,性格也变了,不再总是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我考过了助理室内设计师,便转去了设计部,跟着业内知名设计师邱练。

设计部并不比市场部好过,甲方爸爸的要求很挑剔,我经常苦哈哈的改稿子到深夜。

江一娴的生活很美好,虽然她早在婚前就不怎么跟我联系了。但是我经常看她的动态。漫步海滩,飞到布拉格广场喂鸽子都是低配;车标、钻戒总是画龙点睛的出现在照片某处。看看自己拿着那么点工资还要不停的加班,忙的没有一点自己的时间,我忽然就感到愤怒,伤心了。我不得不承认,原来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小姐妹,现在忽然甩了自己几条街,这产生的痛苦刺激是难以忍受的,我不得不承认,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我在嫉妒江一娴,这个想法把我吓了一跳。

圣诞节前夕,江一娴突然约我逛街。她气色很好,穿的倒是平常,只是手上拿着一个菲拉格慕最新款的包包,看起来神采飞扬。逛了一会儿,到了一家之前我们一起去逛,都是连试试的勇气都没有的店,江一娴眼睛不眨的一口气买了三套,有一件裙子我特别喜欢,但是看看价格又犹豫不决,她即刻大方的表示要替我买下当做礼物,并且不由分说这样做了。那种感觉很微妙,虚荣心使我想要,理智告诉我不该要。最终,江一娴拉着我的手,硬塞到我手里,还很恳切地说“感觉我们疏远了很多,我心里挺难受的,我老想去找你,又不好意思。”

我收下了裙子,但是从此屏蔽了她的动态。我不想和她一起逛街甚至不想接到她电话,以免我听到她从容慵懒的语气。嫉妒的种子在我心里扎了根,现在逐渐长大了。我不甘心又不开心,凭什么呀?真的是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吗?

我脑子里都是江一娴亮晶晶的指甲。没有比较,没有伤害。我恨不得立刻嫁个更有钱的人来改变生活,为什么没有买彩票中大奖。

连做梦都会梦到江一娴在商场一掷千金,我小心翼翼的看着吊牌,假装自己不喜欢,梦到她和毛根儿你侬我侬而我形单影只,再加上工作上的压力,那段时间我几乎快疯了。脾气暴躁的可怕,看见什么都烦。工作也越来越不上心,皮肤差的眼圈黑的不化妆都不敢见人。

邱练很快注意到了我的情绪,他给我放了一周假,让我去散散心。

我去了黄山。夜宿山上,仍然心浮气躁难以入眠,我拿出两张白纸,一张写上江一娴,一张写上自己的名字。想想自己有什么,从外在形象的外貌、身材、谈吐、举止,到内在素质的学识、能力,一条一条的写,这样将视线转移到“我拥有”,而不是“我想要”,果真找到了一些满足感。长得壮壮的嫉妒好像没有那么有活力了。

特别是在光明顶上看到红日喷薄而出的那一刻,我顿感心胸开阔,好像觉得一切都那么清新。霎时如醍醐灌顶,我怎么这么狭隘与偏激?世界这么大,美景这么多,我的眼睛里怎么能只看到江一娴过得比我好?

回来之后,我除了积极画稿之外,还积极的跟着邱练跑建材公司,熟悉各种物料。慢慢琢磨邱练的那句“一个好的设计师,必须懂设计,但是又不能只懂设计。”大概是还真的有些天赋,熬过了最初灰暗的时光,我的设计渐渐有了些名气,偶尔也会有客户专门指定我出稿。我搬出了员工公寓,租了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

江一娴消息倒是很灵通,来给我道贺,送了我一张美容卡。她穿着平底鞋,面色有点发黄。原是有了身孕,孕吐严重。她生孩子时候我正在外地,只在微信上给她转了个红包。

在邱练的鼓励下,我参加了国内室内设计大奖赛,以独特的设计理念,创造出了《筑梦空间》,获得了文化传承方案类的银奖。我跟做梦一样,直到颁奖典礼上见到毛根儿携江一娴出现,我才相信我是真的获奖了。

江一娴穿着礼考究的礼服,梳着大光明头,气场很强。邱练熟络的跟毛根儿打了招呼,介绍我的时候,他得意的冲毛根儿说“我徒弟,怎么样,我有没有眼光?”毛根儿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以前本来应该是她来跟我谈合同的。”原来他还记得,我只顾着高兴,没注意到江一娴的脸色突然变的难看起来。

我的名气迅速提升,但是单子却还没有以前多,收入也减少了,时间倒是空闲了。邱练也很奇怪,但是还是安慰我说,刚好前一段太累了最近歇歇。

我想起去看看江一娴的宝宝。毕竟很久以前,我们还都以为自己会是对方孩子的干妈。

进了江一娴装修很低调的排屋,我还是心慌气短了一些。她正在陪宝宝玩,见了我,淡淡的招呼了一下,便让保姆把宝宝带走。小孩子粘妈妈,闹了几句,江一娴不耐烦地训斥道:“哭什么哭,赶紧走,省的我揍你。”我尴尬起来,赶紧把手里的乐高递过去,说,“要不就在这玩吧。”保姆迟疑的看着我俩,江一娴大怒:“看看看,赶紧把他带走!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孩子吓得呆住了,保姆慌忙抱过孩子上了楼。

江一娴煮上了茶,随手点上一支烟。我更加尴尬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江一娴这是怎么了,不欢迎我也不能在自己孩子身上撒气啊,什么时候还学会抽烟了。

良久,江一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真好,真羡慕你还是自由身。你看我这一地鸡毛的。”我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盯着她,“羡慕我?”

“你看生了孩子,我脾气越来越大,毛根儿也越来越不爱回家。”江一娴说因为生孩子时候肚皮花的像西瓜,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妊娠纹怎么都消不掉,她无法接受自己身体的变化,心情很差,毛根儿压力也很大,对她也不如以前耐心,还经常似有所指的让她不要老在家里。她最后哭着说:“我也想出去工作,但是我又不舍得孩子,你知道吗,从我记事起,我就天天眼巴巴的盼着爸妈能先回来一个,从天亮盼到天黑。我现在有这个能力天天陪伴孩子,为什么不呢?”

我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也许她需要的也并不是安慰,是倾听。

我的单子越来越少,甚至还有退单的。邱练亲自去跟退单的几个客户谈了一下。回来后面色凝重,问我是不是得罪了人,说是几位客户都告诉他,虽然我现在获了奖,但是我的作品涉嫌剽窃,人品有问题。

我不知所措,仔细梳理了我的人际关系,实在想不到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盼着清者自清。

没想到,真相很快大白了。有家公司负责人点名要求我设计,后来邱练告诉我,这个大单是毛根儿介绍的,表示赔罪。原来,毛根儿无意间发现,江一娴偷偷跟前同事联系,重金要到了我的客户资料,给他们偷偷发信息。

我愤怒异常,风风火火的要去找江一娴兴师问罪。邱练阻止了我。

我给江一娴打了最后一个电话,我告诉她,我曾经嫉妒你,嫉妒的要命,嫉妒的晚上都睡不着,因为你证明了干得好不如嫁得好。但是我从来没有伤害你。江一娴哽咽着说:“对不起,我嫁的太匆忙了,我不知道原来毛根儿根本不喜欢我做全职妈妈,他总是说我不上进。我看你现在过得多好,还取得了这么大的成绩。我心里后悔,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做下了错事。”

你看,人总是这样,对自己拥有的东西视而不见不知珍惜,却会觊觎自己没有的东西拼命追逐。我和江一娴之间,也彻底划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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