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字可以和现代主义摄影画上等号。

亨利·卡蒂埃-布列松

HENRI CARTIER-BRESSON

1908–2004

布列松对绘画有兴趣,曾在1927–28年间跟随罗特(André Lhote)学习。大约在同一时间,他也开始拍照。他的第一趟摄影之旅,是1931年的东欧,同一年年底,他又去了象牙海岸,1932年返回法国。他在马赛买了一台莱卡,之后就用莱卡拍照。1933年,他和童年友伴蒙狄亚克(André Pieyrede Mandiargues)连袂造访义大利。他在西班牙拍摄的照片,有些刊登在1933年11月号的《VU》杂志上,内容是关于当时的选举和社会失序。1933年10月,他在纽约的李维(Julien Levy)艺廊举办首次展览。他是1927年在巴黎的一场派对中结识李维,并一直和他保持联络。

Henri Cartier-Bresson, a group of children play amongst rubble, Spain, Andalucia, Seville, 1933

Henri Cartier-Bresson, a couple sleeping on a train, Romania, 1975

Henri Cartier-Bresson,Behind the Gare Saint-Lazare, Paris

超现实主义者欣赏歇斯底里、狂喜和梦境。1928年的《超现实主义革命》杂志,以一篇专文让人注意到该年是歇斯底里一词出现五十周年。布列松这两张照片,都是为了呈现人物的心智状态。马赛那名男子所在的空间分裂成几个部分:有些明白平坦,有些纡曲难解,一如脑部图案。墨西哥沉睡者把头倚放在长方形墙面和碎裂人行道之间:介于骚乱和清醒之间。心智状态是摄影的一大挑战,因为摄影是一种自然主义媒体。1920年代后期的现代主义摄影师喜欢拍摄一些图解式照片,例如机器零件、钢琴琴键。布列松的创新之处在于,将这类背景与人物结合起来,暗示两者之间具有某种意义连结。摄影师并非发现意义之人而是强加意义之人。不过这类照片正是布列松早期作品的特色。

1932至1934年间,他分别去了义大利、西班牙和摩洛哥,旅行空档留在法国。1934年,他启程航向墨西哥,执行巴黎人类学博物馆委托的法国地理任务。这项任务因为缺乏现金而失败,但布列松还是在墨西哥市停留了一年,与他同行的伙伴还包括哈林区诗人休斯(Langston Hughes)以及墨西哥画家阿吉雷(Ignacio Aguirre)。1930年代初,人们的确期待摄师四处旅行,为新画刊提供报导,但很少会在一个地方待上一年。不过,墨西哥市是个充满吸引力的地方,1934年,史川德也曾在那里为政府工作。韦斯顿在那里待到1927年,布拉沃更是一直住在墨西哥市。1935年3月,布列松和布拉沃连袂在美术宫举办展览。4月,与艾凡斯(Walker Evans)一同参与纽约李维艺廊的“纪实与反图像摄影展”。李维表示,布列松的照片“腐败”,而他对摄影的想法“无礼而粗野”。李维指出,布列松的艺术理论无法吸引他,因为他是个“正直谦逊”之人。

Henri Cartier-Bresson,Brie, France

Henri Cartier-Bresson,The Berlin Wall

布列松早期的照片经常上演进退两难的情境。早在1932年,布列松就体认到生命的起起伏伏,因为他曾在非洲得了重病。而摄影本身也极为仰赖好运,仰赖你能在正确的时间来到正确的地点。但更重要的是,1930年代初的艺术,是在哲学的环境中进行。布列松未来将会知道,他在西班牙拍的新闻摄影,例如拥挤的场景、典型的公民,以及瞬间的风景,评价都不高。其他的非新闻照片,则像是为了弥补前者的平庸,却成为他今日得享大名的凭藉。它们建构了一种后设叙事,或一种反思现实的诗意艺术。当时最杰出的理论家欧赞凡(Ozenfant),在1928 年出版了《艺术》(Art)一书,他认为,“科学与艺术两者的目的,都是为了创造奇幻,为生活在现实中的我们提供安慰”。

他在墨西哥市住了一年,由父亲提供资助。妹妹贾桂琳后来加入他,两人于1935年搭船前往纽约。事后回顾,他在纽约李维艺廊的展出是一项成就,不过李维记得那些照片没卖出半张,而且“摄影在那段时间是一条死路”。他还加了一句:“人们根本无法想像有谁会对摄影展有兴趣,更别提买作品了。”他在纽约待了一段时间,遇到刚展开事业生涯的乐薇(Helen Levitt)。她把布列松形容为天才,并说她1941年的墨西哥市之旅是受到他的影响。他也结识了当时介入电影制作的史川德,并可能因此受到刺激,开启了他对电影的兴趣。回到法国后,他设法让尚.雷诺(Jean Renoir)雇用他,担任《生活是我们的》、《乡村一角》和《游戏规则》等片的助手。

他曾和尚.雷诺一起在电影界工作,主要是负责对白部分。不过1937年他执导了《生活的胜利》,以西班牙内战期间的共和军医院为主题。同一年,革命派超现实主义者暨作家阿拉贡(Louis Aragon)邀请他为《洞察》(Regards,前身为1932年创立的《洞察劳动世界》和《今夜》提供摄影报导。1934年起,法国一直处于纷扰的情绪状态,那时布列松并不在国内,到了1936年夏天,由布鲁姆(Léon Blum)领导的人民阵线取得政权。人民阵线同时包含了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的元素,执政后严守改革而非革命的路线。其中的第一项改革,是在1936年1月实施集体合同、有薪假期和一周工作四十小时。布鲁姆的政府只维持了一年多,随即被法国的资金外流和一连串的罢工推翻。

1936年那张照片记录了一个温暖人心的事件,因为那顶雨蓬看起来像是临时搭的,而后面那两名钓客,则是专心做着自己的事,仿佛那是一个大家共享的空间。马恩河畔那群贪吃客建构了一个容易引起话题的迷人画面,不过对于关心1938年情势的公民而言,他们看起来有些自满。1938年夏天,人民阵线已经瓦解,罢工持续上演,而且只会越演越烈。尽管如此,布列松还是喜欢野餐,因为野餐是研究人物的绝佳机会,而且它代表欢乐。背景中的某处会让人回想起秀拉(Seurat),因为那是一张非常齐整的影像,带有传统的法国风格,却又同时传达出极为精准的姿势:正在倒酒的手,以及那两名妇人正在吃东西的手。他发展出一种独特才能,可以在观察日常的同时提出评论。他的观察力从以前就有,但在早期的照片中,观察的重要性比不上观念。这份才能随着人民阵线一起取得大权,并成为他在战后拍摄的许多欧洲照片的特色—这些照片在1955年集结为《欧洲人》一书。

二次大战期间他入伍服役并遭俘虏。1943年2月逃脱后,于1944年8月见证并拍摄了巴黎的解放。他执导纪录片《回归》,探讨俘虏和流离失所者的遣返问题。当时他隶属于联盟摄影,一家具有合作社性质的通讯社,但因为行政和商业原因以失败收场。美国人以为他已经在战争中丧生,正酝酿在纽约现代美术馆为他举办一场纪念展。该场展览最后在他的协助策划下,于1947年登场。同一年,他和卡帕(Robert Capa)、罗杰(George Rodger)以及西蒙(David Seymour),共同成立了马格兰摄影通讯社(Magnum)。1948到1950年间,足迹远至印度、中国和印尼。1952年出版精选集,收录1932到1950年间的作品,由巴黎的神韵出版社(Editions Verve)发行。这部备受赞誉的名作由希腊出版人泰里雅德汇整,他1930年初就结识布列松,也是超现实主义期刊《人身牛头怪》的艺术指导。该本摄影集的法文版名称为“Images à la Sauvette”,意指那些照片是在奔跑中拍摄的。如果在“贩售”一词后面加上“à la sauvette”,就是非法在街上贩售的意思。英文版的书名是《决定性瞬间》。1954年,当代最伟大的摄影编辑德派尔帮他出版了《转型中的中国》,布列松以目击者身分叙述中国政权从国民党转移到共产党的过程。他将该书形容为北京与上海1948年后的大事志。1955年,泰里雅德出版了《决定性瞬间》的续集——《欧洲人》。

战争刚结束时,行旅辗转的影像极为蓬勃。1930年代,这类照片是由旅行者拍摄,给人一种他乡遥远的印象。到了1945年后,这些照片则是表达了地理上的移动,有时也被用来象征历史的进程。面对接连上演的重大事件,备感压力的摄影师们,开始把自己当成局外目击者,为他们无法理解的历史进程做见证。他们开始关注一些意外事件,这些事件既能反思他们自身的无助,也能反映参与者的无知。例如,那名盲人或许正在经历历史上的一个重大时刻,但在那个当下,他只能感觉到有事情正在发生。也许只是一名摄影师正在寻找素材,尽管如此,他还是得确认一下负责照管当日营收的小孩是不是还在那里。这种局外见证者人的新概念,正是以布列松为代表,并将继续发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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