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乐章 晨曲
奶白色稠密的云雾低低地压在山头,空气中饱含着水分,仿佛一声喷嚏都会惊起一场雨。雨后的清新不止是空气,还有清新的绿原与黄土,清新的红瓦与红墙。迷人而至于陶醉的清晨,走在天路之上,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快意。就算全是上坡也一样感觉有趣,何况更多的是悠悠的抒情诗。慢慢地读吧,辽阔的草原、悠闲的牧群、散落的村庄、蜿蜒的河流、舒缓的山峦——
草原平坦得像一片宁静的海,只有轻轻的海浪涌起的缓缓的起伏。路完全漂浮在海上,一步步伸进草原深处,像飞机划过蓝天留下的一道白痕,消失在灰白的地平线。心乐之事,总能时时翻出新意。我们走进了原汁原味的草原风景。老鹰披着大氅,威武地站在电线杆的顶端,守护着自己的领地。藏民的纯朴在于对鹰天然的敬畏,没有谁产生邪念,更没有人妄自尊大。鹰是草原上的神物。正是因为有了神鹰,草原上才没有鼠辈横行。它们在草原上警觉地追逐,唯一担心的是从天而降的老鹰。还有野兔,休闲的时候立起身子,作拳击状、或是拥抱。不只是牛羊。鹰、鼠、野兔、飞鸟以及花草,甚至蚊虫,都是草原上的土著居民。草原深处,那青青的草和草下面晶晶的水,谁又能看出它曾经美丽的陷阱?
走过一群群牛羊,翻过一座座小山,我穿越在茫茫无际的大草原。草原是草的故乡,走上一天都还是一样,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目标就是方向。渴了,喝一口随身带的水;饿了,啃几口干粮;累了,就坐在草地上。前面忽然一亮,一条大河横在眼前——黄河!黄河从天而降!水是黄的,仅些许浑浊,像我们的肤色;水流从容,款款细步,更像娴静的母亲!草更肥绿,花更娇艳,黄河在这里忽然千回百转,直上白云间。躺在草地上,那是您的臂弯;贴在花丛间,那是您的笑脸。魂牵梦萦四十年啊!都不足以表达——无论用什么方式,什么语言!轻轻地走下河岸,掬一捧水,慢慢地喝下,竟有丝丝母乳般的香甜。静静地坐在母亲身边,什么也不说,也无须说什么,只有心灵的交融。走过了五千年的苦难与灿烂,母亲难得有这么宁静的时候,幸福的空间。我千里迢迢来到您的身边,依入您的怀抱,为您献上的,只有赤子之心。阳光下,黄河像一条金色的带子,婉转在壮阔的大草原;又像一条洁白的哈达,飘扬在大地的胸前。团团白云,悠悠蓝天,都映在了这带子上,随着水流奔腾到海不复还。山的面影,花的倩影,都印在了这哈达上,带着梦想走向远方。中国人,又有谁不知道黄河,而幸运如我者,又有多少能站在您的身边?登高,邻近的任何一座山。山不在高,却可以给你达到理想的高度。再也没有比山上更开阔的视野了。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原以为到了草原就已经满值,没想到见了黄河,更是超值的收获。路分成两条,一条红原,一条若尔盖。我们踏上了回若尔盖的路。一车外国人停在前面,热情地招呼——嗨——可惜我英语不好,只能简单地问候。我们很快就发现犯了一个大大的错误——一座山横断前路。努力地翻越,翻越,高原缺氧,每个人都有接不上气的感觉。下山是一种飞的感觉,还没有舒服地享受,前面又被山拦住。我们仿佛走进了山的圈套,一山放过一山拦,不知前方还有多少峰峦?藏狗也趁机出没,把我们当作点心,一路追赶,“狗”视眈眈。身心俱疲,天黑路远,峰回路转,回到若尔盖,已是灯火阑珊。
走上山头小憩,看金色的光箭穿透雨幕,看云团间乐队电闪雷鸣。这是草原特有的交响乐。身上明明还是缕缕阳光,而跟前却是大雨迷茫。一团云追来,雨也跟着追来,大滴大滴,奢华而豪气,就像剽悍的藏族汉子,策马狂飙。快跑,快跑,和云比快。云从身后跑过,雨在身后切割,太阳光依然如故。草原就是舞台,所有的生命,牛和羊,鹰和鼠,你和我……都在主演。还有,还有,风的歌,云的舞,山的浅吟,草的低唱……
若尔盖离天很近,如水的月色,银亮、银亮;天真的星星,如孩子的眼睛,纯净,纯净。一天180公里长路,180公里长歌,如九曲黄河一样波澜壮阔。两名女将体力严重透支,一到终点就倒下了,很快进入梦乡。我的孩子,上等兵,一个12岁的男孩,居然还能骑在前面,还有精力和我们去看月色。还懂得了关心体贴他的母亲——他匆匆吃过晚饭,带着便当,独自走在若尔盖的大街上。
【读者留言】
寒塘冷荷:好精美的文字!我想,从你笔下读到的草原,应该比身临其境更让人回味悠长。
本栏目编辑:宋蔷
作者简介:许必华,1969年岀生四川德阳,汉语言文学本科毕业,现为本地一所乡村学校语文教师。教学,文学,皆有收获。有散文发表于地方报刊《东方作家》《校园作家》《作家村》及收入《大地的呼唤:中国湿地文学集锦》《西部作家新人佳作选》,出版教学专著《从作业到作品》,有作品集《满树开花》岀版中,编著校本教材《中考作文选讲》《语文入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