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栋---漫谈经方治表

首届“经方临床学术讲坛”(珠海)会议专家讲稿:漫谈经方治表

山西省中西医结合医院    张英栋

目录

引子:....... 1

一、关于表........ 3

1、什么是表............. 3

2、表症与表证.. 4

3、表邪与表病...................... 5

4、伤寒、温病与表症.................6

5、狭义、广义表症及涉表疾病.........7

二、关于汗.......... 7

1、汗法.............................7

2、广义汗法与广汗法.................8

3、止汗亦是广汗法..................10

4、“正常出汗”是人类的专利汗”

6、汗法、广义汗法与广汗法......... 14

三、关于经方治表... 14

1、《伤寒论》经典解表三方的认识....14

2、围绕正常出汗谈经方治表...........17

附、经典与表症...... 17

附1、《伤寒论》涉表条文浅说.........17

附2:汗法不同于解表剂...............20

附3、发表为第一关节辨...............21

要解决的问题

第一

层次

狭义表症

第二

层次

广义表症

第三

层次

所有涉表疾病(汗出障碍)

理法

宣发解表

得汗而解

解而得汗

名称

狭义汗法

广义汗法

广汗法(正汗指征诊疗体系)

解决措施

解表方药

所有方药

所有方药与非药物手段

漫谈经方治“表”

山西中医学院中西医结合医院  张英栋

引子:

用白虎汤、承气汤可以“解表”吗?是否能解表先不判断,但是用这两个方子 “不汗而汗” 却是肯定的。张锡纯说:“白虎汤与白虎加人参汤,皆非解表之药,而用之得当……可须臾得汗……不但此也,即承气汤,亦可为汗解之药”,“心有燥热之人,得凉药之濡润亦恒自汗出也。”张锡纯述李士材治一阳极似阴之证的患者,以生石膏3斤,煎汤3碗,分为3服,尽剂而体蒸汗出病愈。

抵挡汤可以“解表”吗?是否能解表先不判断,但是用这个方子后“不表之表,不汗之汗” 却是肯定的。《普济本事方·卷九》记载:有一人病了,已经七八日,症状比较可怕——发狂,六亲不认,狂躁不已,说胡话,摔东西。先请一位医生来,诊得脉微而沉,看患者皮肤微微发黄,判断是“热毒蓄伏心经”,用生铁落、牛黄等重镇清心之品治疗。患者狂躁如故。于是请了许叔微来。许叔微等患者安静的时候,先按了按患者的肚子,腹部皮肤冰凉,手下觉硬,腹中胀满,稍一重按患者就喊疼。“小便畅快吗?”许叔微问患者家属。“很通畅。”家属回答。亦诊得脉微而沉,判断为瘀血证,用抵挡汤。服到第二副药的时候,患者“下黑血数升”(这是离经之瘀血排出了),“狂止,得汗解。”

凉水可以“解表”吗?看看这两个故事我们再思考。一则是清代魏之琇《续名医类案·卷五》中记载:“一人感疫,发热烦渴,思饮冰水,医者禁服生冷甚严,病者苦索不与,遂致两目火迸,咽喉焦燥,昼夜不寐,目中见鬼,病患困剧,自谓得冷水一滴下咽,虽死无恨。于是乘隙匍匐窃取井水一盆,置之枕旁,饮一杯,目顿清亮。二杯,鬼物潜消。三杯,咽喉声出。四杯,筋骨舒畅,不觉熟睡,俄而大汗如雨,衣被湿透,脱然而愈。盖其人瘦而多火,素禀阳藏,医与升散,不能作汗,则病转剧。今得冷冻饮料,表里和润,自然汗解矣。”另一则是张子和《儒门事亲·卷六·热形》一案:“一妇身冷脉微,食沸热粥饭,六月重衣,以狐帽蒙其首犹觉寒,泄注不止。常服姜、附、硫黄燥热之剂,仅得平和,稍用寒凉,其病转增,三年不愈。戴人诊其两手脉,皆如绳有力,一息六、七至。《脉诀》曰:六数七极热生多。以凉布搭心,次以新汲水淋其病处,妇乃叫杀人,不由病者,令人持之,复以冷水淋其三四十桶,大战汗出,昏困一二日,而向之所恶皆除。此法华元化已曾用,惜无知者。”

温覆可以“解表”吗?看看这个故事我们再思考。姜建国教授曾治疗一汗出极少、周身刺痒、四肢红疹的青年患者,证属寒束表郁过甚的空调病,处大青龙汤,嘱药后发汗。复诊时病情更重,益增烦躁与周身红疹遍布。思之辨证处方尚合病机,何以不效?经询问方知患者贪玩,服药后根本未温覆取汗,如此则辛温助热,故病益加重,后又以大青龙汤按法发汗而愈。

胡希恕先生在讲《伤寒论》65条时,讲过这么一段:“临床上常遇到…泌尿系感染,同时也有感冒(症状),这时你别管感冒(症状),你就给他吃猪苓汤治泌尿系感染就对了,这个(泌尿系感染)解了,他感冒也解了。这症要发汗准错……”为什么会有医生对这种情况“发汗”呢?因为有表症——在表的症状,就是胡老讲的“感冒”。那为什么这种情况下“发汗准错”,而正治却是治里的猪苓汤呢?因为此处有在表的症状,但是疾病的主要矛盾并不在表,也就是“有表症而无表邪”。看来有些表症是不能发汗的!

李克绍先生曾治一幼儿,经常感冒,予发汗退烧药,常愈而复发。问知此儿,每次感冒前几日,常多饮多食,消谷善饥。知胃肠有积热,于升麻、葛根、芦根等方中少加大黄、黄连,不但退热效果好,且能使不再轻易感冒。也曾治一肺结核患者,每日定时先恶寒后发热,自服解热药片,一场大汗,热退身安。至次日寒热又作,又服前药一汗而解。但寒热症状越发越频,越发越重,恶寒时竟至全身战慄,高热灼手,接着一身大汗,热随汗解。初由一日一发,发展为一日再发。发热时脉浮数鼓指,大而无力。知为肺气大虚,单用生黄芪30 g煎服,只一剂,寒热即停止发作。……用一般药发汗,寒热更重,改用大剂黄芪即迅速退热,其道理何在?这是因为结核病的发热,本非实热,又屡经发汗,使肺气更虚,故寒热更甚。此证似表证而病位并不在表。看来恶寒发热发汗解表并不一定是正解!

如此来看,汗法不一定是解表的,而解表也不一定非要用汗法。

我们可以思考很多问题:1、什么叫表?2、什么叫表症?3什么叫表证、表邪、表病?4、什么叫汗法?5、汗法和解表剂是一回事吗?6、用了解表剂一定会出汗吗?7、没有用解表剂“得汗而解”叫汗法吗?8、没有用药“得汗而解”叫汗法吗?9、没有用解表剂,治疗后表症解除,这个又叫什么(如胡老猪苓汤治疗表症)?10、单纯从解表的角度来讲,小柴胡汤是解表剂吗?与麻桂剂有何区别和联系?11、《辅行诀用药法要》中很多方剂都治“外感天行”,这些都算解表剂吗?12、《神农本草经》中很多药物都治疗“伤寒……寒热”,如厚朴“主中风伤寒,头痛,寒热”,这些算解表吗?……

对于这些问题,深究的过程中,会让中医思维更加成熟。在对于表症与汗的不断关注中,笔者开创出成熟而有效的广汗法治疗银屑病的治疗体系,进而把“正汗指征诊疗体系”(广汗法的另一种表述方式)扩充于痛风病,肌瘤等另一些疾病的研究,甚至中医养生、保健的更多领域,都获得了不同程度的成功。这些让笔者深信理法的思考,是经方发展的一个重要方面,希望更多的中医人重视这个方面的问题。

以下是笔者关于“表”与“汗”问题不断深究的一个阶段性小结,请方家指正。

一、            关于表1、什么是表

《王绵之方剂讲义》解表剂的前言中我们可以看到如下文字:

“表证是由外邪的侵入,外感引起的,人体的肌表是人体的外层,最外的保护层,就象围墙,当外邪侵入,首先见表证,见了表证及时以解表药治疗,可以治愈,或减轻,这样使整个疗程缩短……”

王绵之先生的理解,人体的“围墙”是表。

“当外邪侵入,首先见表证”,这里讲的表证,实际只是限定在外感情况下的表证。

外邪来时可以引起“围墙”的混乱,那么杂病,内部混乱,会不会也造成“围墙”的混乱,引起表证呢?这就是“虽有表证实无表邪”的一类临床情况。

也许我们可以这样理解,表证,可以分为狭义的表证,和广义的表证。狭义的表证指限定在外感情况下“围墙”的混乱,治疗应该驱邪外出;而广义的表证包括了内部问题造成的“围墙”混乱,也就是包括了胡老猪苓汤治疗的这类“表”证。

目前方剂学中的解表剂只是针对狭义表证的,广义表证中的很多病不能使用解表剂,或者不能单用解表剂。

需要指出的是,病位之“表”与八纲中的“表里”的表是不同的,八纲中的“表里”是病性分辨,不是病位。

八纲中“表”与“里”相对,有表浅之意。“表”表示体表的时候,有明确的位置;而在表示表浅之意的时候,并没有明确的位置。

现在一些医家把表、里、半表半里当作病位,虽然可以解决一些临床的实际问题,但是从《伤寒论》本意来看,这是站不住脚的。

《伤寒论》148条“伤寒五六日,头汗出,微恶寒,手足冷,心下满,口不欲食,大便硬,脉细者,此为阳微、结,必有表复有里也——脉沉亦在里也,汗出为阳微,假令纯阴结,不得复有外证,悉入在里——此为半在里半在外也。……可与小柴胡汤。”本条所言“半在里半在外”与“必有表复有里”是同义重复,讲的是既有表证又有里证。并非什么“半表半里”的病位,而由此错误的理解得出的“表、里、半表半里”的病位,也自然是站不住脚的。(本段的观点参考了柯雪帆教授《一字推敲读伤寒——试论伤寒论中的“表里内外”》一文以及李心机教授的一些见解)

《伤寒论》中,三阴三阳才是病位。表、里,只是思辨,是灵活的思考过程,而非僵死、机械的位置。

也许有人会问,用这样的理论,的确可以指导实践并且取得一些临床效果,这又如何解释?用这些理论可以指导实践,与其理论歪曲了经典的原意,并不矛盾。

后世学者另创新说,草创之初是以误认为正确的“仲景本意”为起点的,以之为依据指导了一些实践,但不能返回头说“仲景本意”就一定是那样的。如果有足够的证据说明,理论本源不是仲景原意的话,不强加于仲景,才是实事求是的态度。

2、表症与表证

前文中,既用了表症,又用了表证。这两个词有什么关系呢?

先来看表证。

“一般来说表证所反映的既包含有空间概念——病因是感受外邪,病位浅在肌表;也有时间概念——病程为疾病初起阶段;还有性质概念——病势较轻,易于治愈,病理变化以卫气功能失常为主。因此,表证能够对外感热病初起阶段从全方位反映疾病的情况。进而言之,表证实质是指人体在一定的时空区限,对外邪侵袭机体所产生的全身性病理反应的综合概括,是病理学上的概念。表证基本出现在外感热病的初期阶段,故云:外感六淫皆有表证。”(摘自《温病学理论与实践》151页)

这段话涉及到了病因、病位、病变阶段、病势、预后、病性等等。

为何如此庞杂,却似乎还是隔了一层,没有让人有豁然的感觉呢?

因为“表证”这个今人强加给古人的概念,有着不可承受之重。

当我们明白“证的概念,实际上是根本不存在的”,(详情见笔者《临证更应察机用药》一文)这个问题反而变得简单。

我们来看《汉语大字典》的解释,“症”:“病象。有时也泛指疾病。也作'證’。”而对“證”、“証”、“证”的解释则分别是:“證,病症。后作'症’。”“証,同'證’。”“证,'證’的简化字。”由此可知:证即症,并没有实质的区别。汪昂《医方集解》中说:“症者证也。”“症”是“证”的医学专用字,义同,可通用。

证、症的强行区分,发端于西学东渐之后,定型于上世纪50年代。谈“证”这个具有特定时代意义的概念,我们应该明白两个前提:第一,目前习以为常、约定俗成的“中医基础理论学科”,是近代中医学界为沟通中西,适应时代潮流,以西医学为参照系,在“科学”化的背景下,将中医学中的某些固有内容作了另行规定的产物。“证”的概念即其一。第二,《回归中医——对中医基础理论的重新认识》书认为“证”的本意为“患者诉说的症状和医者所诊察到的体征”,其“本义和引申义都同本质、概括等意思不沾边”。作为一个固定概念出现,是在新中国成立后,“第二版中医学院教材编写之时”,并推测这样做是为了“尽量使中医基础理论沾染上'辩证唯物论’色彩的缘故”。

当前所讲的“证”概念的历史,不超过60年。最初提出“证”,是为了强调中医学的“特色”和“优势”,但因为其只是一种规定或者约定,所以时至今日,“证”给中医学发展造成的障碍已越来越明显。成肇智在《用“审机定治”取代“辨证论治”》一文中认为,这“不仅同传统中医学固有的概念和特点相抵触,而且违背了语言学的规律。”

明白了症与证本无不同。深奥的“表证”就必须还原为朴素的表症,这样才能让现代的中医读懂60年前的中医著作。(有学者认为,目前中医界多数人已经认同了“证”的概念,这成为中医之间对话的公共平台,所以不要推翻它。笔者认为60年在中医的发展的历史中,是很短的一瞬间,难道要坚持这一瞬间的错误,而导致越来越多的中医人读不懂中医古籍的原意吗?《伤寒论》中只有症状之“症”,而没有证候之“证”,因为60年来“症”的混乱,让《伤寒论》的原意跟着混乱。还有这些年提出的“方证”、“药证”的概念,实质就是“症”,或者说症候群,讲症则讨论时就容易明确。讲证,因为涉及到证包含的病机的涵义,则不容易讨论清楚。名正才能言顺,中医之“证”急需正名)

综上所述,何谓表症?就是表现于体表或浅表病位(人体“围墙”,如《伤寒论》中太阳)的症状。

既然古无现代意义的“证”字,“证”即是症,故下文中提到的古代医籍中有“证”者,笔者径直改为“症”字,不再另作说明。

3、表邪与表病

“邪”在中医学中的含义是广泛的,应用极为灵活。有学者统计,《黄帝内经》中“邪”字出现441次,有“病因、诊断、治疗三个层面”的含义。本文讨论的表邪是“治疗层面”的“邪”。

邪者,不正也。对于“攻邪已病”中的“邪”,笔者有以下2点理解:一为发生了疾病,才有“邪”,也才有讨论“邪”的必要;二为只有正气发生了问题,气血稽留,才会有“邪”的表现。

人体不外气与血(此处血包含津液),气血畅通则为“正”;如果气血的运行状态在某些状况下发生了变化,郁滞于某部、某经、某些脏腑,则致病成“邪”;治疗就是要攻其郁滞,疏其血气令条达,此即“攻邪已病”。有“邪”的状态应该是气血的郁滞状态,而非在人身气血之外另有独立的“邪”存在。解除郁滞,则气血的状态由“邪”复“正”。

《医方集解》中的一段话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气血状态 “邪”与“正”的关系:“盖气之亢而为火,犹民之反而为贼,贼平则还以为良民,而复其业矣,火退则还以为正气,而安其位矣。”人身不外气血,犹如国家不外人民。气血的状态可以“亢而为火”,也可以“火退则还以为正气”;正如国内的民众可以“反而为贼”,也可以“平则还以为良民,而复其业”。

邪是什么?就是促使民众“反而为贼”的那个原因,是促使正气“亢而为火”的原因。邪是因为“不正”了,需要找原因,“审症求因”找出来的,于是笔者认为,治疗层面的“邪”,其含义应该是对造成气血不正常状态原因的推测。或者说,讲邪的目的就是要“攻邪”——解除气血的郁滞。汗、吐、下三法是对体内气血郁滞状态给予一个较强的刺激,为气血恢复“正”的状态创造条件。表面上看是“给邪以出路”、“攻邪”,实质上是通过这些方法,调动机体的自愈能力,让“邪”的状态尽快发生扭转。

综上所述,治疗层面的、表邪之邪,有两种含义。一为气血郁滞的原因推测,为名词,即“给邪出路”之邪;二为气血不正常状态的概括描述,为形容词,与正相对。

邪明白了,表邪便容易理解。表邪,简言之,就是在表之邪,或者不正在表。

应该说,治疗是对邪、而非对症的。于是就有必要从理论和实践的角度,厘清表邪和表症。

针对有表邪的表症——狭义的表症,宣发解表是正确的治法。但如果再加上没有表邪的表症——成为广义的表症,正确的治疗就必须是广义的汗法了。

“其在表者汗而发之”,讲的应该是广义汗法,甚至是广汗法——所有以正确的出汗为目标的治疗方法的总称,不仅指用药,还包括非药物。

笔者提出了广汗法的称谓,便是以用途广、手段广、思路广入手来弘扬中医汗法的,刘观涛先生把这个方法称为“正汗指征诊疗体系”,专业交流中这样表达更为明确。

李克绍先生把表邪称为表病。在《汗法的临床运用》一文中这样表述:“发热的同时兼恶寒,叫作表证,说明症状发生在肤表。症状发生在肤表,能否肯定病位就在肤表呢?答曰,不能。因为有不少内脏疾患,在其主症尚未出现之前的早期,也常是发热恶寒并见。《医宗金鉴》曾把一些兼有寒热症状的杂病,称之为类伤寒,并具体指出有脚气、停痰、伤食、虚烦、内痈等。其实,能出现寒热症状的杂病,远不止这些,我们已知内脏炎证、结核、化脓性疾患等,早期尚未确诊之前,常先有寒热症状,因此,临床遇到表证表脉,不能冒然就认为是表病。举例说,《伤寒论》中“发汗后,不可更行桂枝汤,汗出而喘,无大热者,可与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本条就是用桂枝汤发汗解表之后,不见热退身安,却出现了汗出而喘的支气管肺炎。这样药后的肺炎,与其说这是误药所促成的变证,不如说这是把肺炎初发时的发热恶寒,误作表病来治疗,药不对证,才发汗归发汗,肺炎仍肺炎。因此说,要发汗,先分清表证,还是表病,这一点非常重要,必要时,要靠现代科学方法做检查。”

4、伤寒、温病与表症

杨栗山在《伤寒温疫条辨》中这样表述:发热恶寒恶风,头痛身痛,项背强痛,目痛鼻干,不眠,胸胁痛,耳聋目眩,往来寒热,呕而舌苦,脉浮而洪,或紧而缓,或长而弦,皆表症也。在伤寒,风寒外入,但有一毫表症,自当发汗解肌消散而愈,其用药不过麻黄、桂枝、葛根、柴胡之类。在温病,邪热内攻,凡见表症,皆里症郁结浮越于外也,虽有表症实无表邪,断无正发汗之理。故伤寒以发表为先,温病以清里为主,此一着最为紧要关隘。今人一遇温病,便以为伤寒,遂引经论,先解其表,乃攻其里之说,此大谬也。总因古今医家,俱将温病与伤寒看成一症,不分两治。如王宇泰、张景岳旷代名手也,其论伤寒症治妙矣至矣,蔑以加矣。至说到温病,犹是老生常谈,他何足道。人每以大剂麻黄、葛根等汤强发其汗,此邪原不在经,汗之徒损经气,热亦不减,转见狂燥。盖发汗之理,自内由中以达外,今里热结滞,阳气不能敷布于外,即四肢未免厥逆,又安能气液蒸蒸以透表,如缚足之鸟焉能飞升!又如水注之器,闭其后窍,前窍焉能涓滴!惟用升降、双解,里热一清,表气自透,不待发散多有自能汗解者。此中玄妙,王刘二公其先觉乎。

用经典解表经方治疗“热病”效果不好的时候,一定要记得这段论述。

学友曾有一则治疗表症的误案我们可以参考:小儿出疹,发热咳嗽,夜卧谵语,以伤寒法考虑,以小柴胡汤为底方加减,吃两付,效果不明显,诸症仍然。一老医素以中医儿科擅长,没有用解表,而是直接用寒凉,两剂诸症愈,小儿自谓吃了这个药很舒服,身上不烫了,也想吃饭了。方实录如下:白茅根10克,枇杷叶10克,银柴胡10克,寒水石10克,白芷10克,葛根15克,天竺黄10克,赤芍10克,牡丹皮10克,元参10克,紫草10克,青黛3克。

刘河间有“发之不开,其热转加”的论述。一方面我们要寻求“发之使开”的力度和时机;另一方面,“发之不开”的时候,“不待发散……自能汗解”的思路也一定要有。而机理就是杨栗山的如上表述。

《素问·玉机真藏论》:“今风寒客于人,使人毫毛毕直,皮肤闭而为热,当是之时,可汗而发也。”《素问·热论》中“今夫热病者,皆伤寒之类也。”热病,温病,与伤寒是否有严格的界限,这个从理论上似乎是有的,但是临床实践中,似是而非的情况是很多的,这种情况下,一定要知道思考要全面,参考时空的背景是一方面,临阵“投石问路”不可一意孤行是更现实的策略。

刘河间在《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中讲过一段话:“小热之气,凉以和之,大热之气,寒以取之,甚热之气,汗以发之。”治热之法有三种,“汗以发之”,“凉以和之”和“寒以取之”。热的大、小和甚,能容易分辨吗?临床情况复杂,一定要明白治疗的复杂性,不能以偏概全,固执己见,“执中致和,放眼长远”才是成熟的中医需要秉持的法则。

另外杨栗山文章提到了“双解”,关于双解有一首经方值得我们思考。李克绍先生说:《金匮要略·腹满寒疝宿食篇》,“病腹满,发热十日,脉浮而数,饮食如故,厚朴七物汤主之”,这就是胃肠积热兼有外感的症治。感有外邪,故发热脉浮;肠道积热,故腹满脉数;积热能消谷善饥,故饮食不减而如故。厚朴七物汤中桂枝、甘草、生姜、大枣走表和荣卫以解热,更为关键的是用枳实、厚朴、大黄清泻里热以为正本清源之计。刘河间之双解散、防风通圣散,在外感病中之所以应用广泛而可靠,就是因为此方是在厚朴七物汤的基础上加以发展,以荆芥、防风、升麻、薄荷发汗解表,黄芩、黄连、石膏清里泻热,使这一汗法更臻完善的缘故。

5、狭义、广义表症及涉表疾病

狭义表症是指伤寒学中论述的经典表症,“有一分恶寒便有一份表症”的论断只适用于狭义表症。

广义表症,是指有类似狭义表症的症状,如“恶寒发热”等表症,但是病变的主要矛盾不在表,就是说不是表病,没有表邪,但是有表症的一类疾病。

涉表疾病,是指没有经典表症的表现,但是将出汗视为人体“围墙”是否正常的标志,出汗偏离了正常的一类疾病,可以统称为“出汗障碍”病。

为什么要这样分类呢?起因是针对皮肤疾病是否属于表症这个问题,进而发现大的风湿类疾病如类风湿、痛风等疾病,积食导致的表症等是否属于表症的问题,说到底是学习《伤寒论》如何指导临床的问题。再进一步发现,测汗法可以作为中医发展的一种大的思路,单独地提出来,可以直接指导中医的客观化诊疗,这属于中医的经典思维,但是同时符合科学理性、可重复的要求,是新时代中医临床发展一种大思路。

中医继往开来,要解决继承和发展的思路、战略问题,首先是对于中医理法的重视。在目前经方热的背景下,我们要明白为什么会出现经方热?在什么范围内可以让经方更热?而突破哪个界限的经方热对于中医发展是不利的?

中医需要“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知其利更知其弊”,才能更加客观理性地发展。以上的分类便是基于笔者的临床实践,在理法上做的努力。希望这样的思路,可以帮助中医临床找到和巩固更多的“根据地”,让中医学脚踏实地地发展。

二、关于汗1、汗法

八法是清代程钟龄提出来的。

程钟龄提出的汗法内涵是什么?是为了方剂的分类而设吗?与张子和汗吐下法可赅众法的汗法有什么区别?这些都需要我们思考。

《程钟龄医门八法》开篇明言:“论病之源,以内伤外感四字括之……治病之方,汗、和、下、消、吐、清、温、补八法尽之。” 看来八法的提出是为归类方剂的,而临症治法何止八类,于是程氏又说“八法之中,百法备焉”。

在《论汗法》,我们可以看到程钟龄的汗法不是单指辛味发汗的。《论汗法》虽围绕发汗来谈,实则只为归类叙述方便而已,后世拓展的所谓“不表之表、不汗之汗”的广义汗法,该文都已涉猎。

《论汗法》中不仅指明了“汗者,散也……汗而发之”的最简单、直接的解表发汗法,还讨论了当汗不汗、不当汗而汗的情况,及当汗不可汗而又必须汗解时如何使用汗法,特别要注意的是还提出了“发”的反面“敛”的一些情况。“敛”和“发”从文字上看是相反的,但从恢复人体正常的秩序、恢复正常出汗的角度来看,此两者最终目标是一致的,即得正汗而解,都是通过恢复正常从而解除疾病的方法。

《论汗法》将“汗法”经方分两类:一是单纯、直接发汗者,二是需发汗另有兼症者。直接发汗剂如桂枝汤调和荣卫以解肌发汗;麻黄汤开腠解闭发汗;葛根汤“起阴气”发汗;桂麻各半汤小发汗;桂二麻一汤之微汗等等。有兼症以发散为主的方剂有桂枝加葛根汤解肌发汗兼能升津舒络;大青龙汤外散郁闭,内清郁热;小青龙汤之解表逐水气;桂二越婢一汤之微汗兼清里热;五苓散利水气、畅三焦得汗;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解肌祛风,温经复阳;桂枝加芍药生姜人参新加汤补益气阴而发散;麻黄细辛附子汤发汗解少阴兼表邪者;桂枝人参汤“逆流挽舟”以解协邪之虚寒利,表症仍在者;桂枝加厚朴杏子汤以发散并降逆定喘;桂枝附子汤发散驱风逐湿以治“身体烦疼”等。

《论汗法》不仅总结了《伤寒论》中的发汗方剂,还从义理和具体方药的使用上做了补充,如“理中汤去术而加汗药,保元气而除病气也。又热邪入里而表未解者,仲景有麻黄石膏之例,有葛根黄连黄芩之例,是清凉解表法也。又太阳症、脉沉细,少阴症、反发热者,有麻黄附子细辛之例,是温中解表法也。又少阳中风,用柴胡汤加桂枝,是和解中兼表法也。又阳虚者,东垣用补中汤加表药。阴虚者,丹溪用芎归汤加表药,其法精且密矣。总而言之凡一切阳虚者,皆宜补中发汗。一切阴虚者,皆宜养阴发汗。挟热者,皆宜清凉发汗。挟寒者,皆宜温经发汗。伤食者,则宜消导发汗。感重而体实者,汗之宜重,麻黄汤。感轻而体虚者,汗之宜轻,香苏散。……况太阳无汗,麻黄为最。太阳有汗,桂枝可先。葛根专主阳明,柴胡专主少阳。皆的当不易之药。至于九味羌活,乃两感热症三阳三阴并治之法,初非为太阳一经设也。又柴葛解肌汤,乃治春温夏热之症,自里达表,其症不恶寒而口渴。若新感风寒,恶寒而口不渴者,非所宜也。又伤风自汗,用桂枝汤,伤暑自汗,则不可用,若误用之,热邪愈盛而病必增剧。若于暑症而妄行发散,复伤津液,名曰重,多致不救。古人设为白术、防风例以治风,设益元散、香薷饮以治暑……”

后面这些内容,远非发汗解表所能概括的了,已经更多地涉及了广义汗法的内容。

2、广义汗法与广汗法

《伤寒论》开创六经辨症,首重御敌于太阳的辨治方法,与目前的中医临床距离较远,当前的中医学受明清流行的温病学的影响更多。这就要求我们将伤寒之理和温病之理融会贯通,这样才能更好地将伤寒、温病之法恰当地应用于当代临床。重视表邪和表症理法上的辨别,便是将伤寒、温病之理一以贯之的一种研究方法。

伤寒有典型的表症,便是我们一般认为的以“发汗解表”为正治的表症。但是,《伤寒论》中也同时论述了非典型的表症——没有在表之邪的表症。能认清这点,《伤寒论》和温病学的理论就人容易贯通了。

叶氏说:“在卫汗之可也”。

吴鞠通说的“温病忌汗,汗之不惟不解,反生他患”。

这两者矛盾吗?文字上是矛盾的,实质却是从不同的角度引领我们逼近真相。叶天士所说之汗,肯定不是汗法之发汗。叶天士所说的汗,应该如赵绍琴所说:“汗之,是目的,而不是方法”。汗之“是目的”,而不是发汗,或者更准确些讲,正常的出汗“是标志”,邪去正复、健康才是“目的”,这与发汗——针对于经典表症采用的方法,是完全不同的,于是广义汗法的提出非常有必要。

金寿山云:“大多数温病须由汗出而解……在气分时,清气分之热亦能汗解;里气通,大便得下,亦常能汗出而解;甚至在营分、血分时,投以清营凉血之药,亦能通身大汗而解”。《伤寒论》首重汗法——发汗解表,而 “温病……(也)最喜汗解”。这样,在汗这个直观的指标上,伤寒论和温病学便融会贯通了起来。

二者互相补充,让临床思路更开阔,貌似相反实际相成。

这就是温病学羽翼伤寒的含义。

广义汗法是针对“有表症实无表邪”情况的,“有表症实无表邪”这种情况提出者是杨栗山,但其实质内容在《伤寒论》中就早有端倪。

《伤寒论》182条:“问曰:阳明病外症云何?答曰:身热,汗自出,不恶寒,反恶热也。”外症即表现于外的症状,应该等同于表症。

阳明病公认其病机在里,却出现了在表之症。原因何在?如何治疗?《伤寒论》中没有明文,但后世杨栗山说得恰到好处:“里热一清,表气自透,不待发散多有自能汗解者。”

《伤寒论》168条有表症——“时时恶风”,169条有表症——“背微恶寒”,但治疗却采用了以清里热为主的白虎加人参汤。原因何在?杨栗山所云“凡见表症,皆里症郁结,浮越於外也,虽有表症实无表邪……里热一清,表气自透……”,解释得很明白。

(附:168条:“伤寒,若吐若下后,七八日不解,热结在里,表里俱热,时时恶风,大渴,舌上干燥而烦,欲饮水数升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 169条:“伤寒无大热,口燥渴,心烦,背微恶寒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 )

《伤寒论》124条:“太阳病六七日,表症仍在……抵当汤主之。”太阳病六七日,表浅病位的症状仍在,却要用治疗“瘀热在里”的抵当汤治疗。这是为什么?因为虽然表症在,但表邪已不在,治疗是要攻邪,而不是治“症”,于是解释的时候同样可以用到杨栗山的 “虽有表症实无表邪……里热一清,表气自透”。

另一方面,124条也能佐证,《伤寒论》中“症”非现代语境中的“证”。如果此条中,“表症仍在”的“证”是后世所说的病机的话,表症在就是说明病机仍在表,应该解表,而不应该用治疗“瘀热在里”的抵当汤。

(附: 124条:“太阳病六七日,表症仍在,脉微而沉,反不结胸,其人发狂者,以热在下焦,少腹当硬满,小便自利者,下血乃愈。所以然者,以太阳随经,瘀热在里故也,抵当汤主之。”)

《伤寒论》353条“大汗出,热不去,内拘急,四肢疼,又下利、厥逆而恶寒者,四逆汤主之。”《伤寒论》383、386条“问曰:病发热头痛,身疼恶寒,吐利者,此属何病?答曰:此名霍乱。霍乱自吐下,又利止,复更发热也。”“霍乱,头痛发热,身疼痛,热多欲饮水者,五苓散主之;寒多不用水者,理中丸主之。”这两种情况都有表症存在,但是治疗并没有针对表,而以温里为主。也为“有表症而无表邪”之范畴。

本文开头讲的胡希恕先生讲65条:“临床上常遇到…泌尿系感染,同时也有感冒(症状),这时你别管感冒(症状),你就给他吃猪苓汤治泌尿系感染就对了,这个(泌尿系感染)解了,他感冒也解了。这症要发汗准错……” 也可以归为《伤寒论》中“有表症无表邪”的范畴。

前面讲了广义汗法,这种概念的提出是为了在“汗”这点上把伤寒温病统一起来,让选方用药从理法上给予更多的自由。广义汗法与广汗法(“正汗指征诊疗体系”)是不同的。

广汗法,就是以正常的出汗为目标的所有治疗方法的总称。

如果说广义汗法只是关注了方剂使用广泛的话,广汗法应该比广义汗法内涵更丰富。广汗法是治疗的思路,以正常出汗——健康在皮肤上的指症——为指症,以长久健康为目的,包括了药物和非药物的方法。

汗是指征,于是广汗法叫做“正汗指征诊疗体系”是恰当的,以正汗的标准来检测健康,以正汗的目标来指导治疗。

广汗法已经与对方剂的分类无关。

比如六味地黄丸改为汤剂,八法中一定是归于补益剂的,与“汗”无关,但是如果你用了六味地黄汤后,达到让患者正常出汗的目的了,那这里,六味地黄汤的使用便属于广汗法。

广汗法的汗,已经不是方剂学习和使用中的一种分类。而已经涉及到了“阳加于阴谓之汗”、“人之所以有汗者,皆生于谷,谷生精”以及“欲湿之去者,但使阳气内蒸而不骤泄也”等治疗中的本质和内涵的问题了。

阴阳和、气血平,中焦畅、化源足,气机调,玄府顺,这些都是人体健康的根本问题。

广汗法正因为与人体健康直接联系了起来,将人体健康作为思考的核心,治疗以不损伤人体的健康为前提,所以摆脱了刻板、机械,使中医的治疗还原为“活泼泼”的灵机。

留在脑海中的,只有健康,具体到“表”,就是健康在皮肤的代名词——正常的出汗。

具体临床中,可以用药,也可以不用药;可以口服,也可以外用;可以晒太阳,也可以多运动;可以用伤寒方,也可以用温病方;可以用内伤方,也可以用攻邪法……只要以正常的汗(健康的代名词)为目标,所有的这些方法,便都顺利地归于广汗法的麾下了。

讲到广汗法,一定要先了解何谓正常的出汗。我这里只给出结论,具体的论症过程,已经做过很多的著述,并且今后还会在这方面努力,大家有兴趣可以关注。

正常的出汗,有4个要素——量要微、范围要全身均匀、时间上要可持续、态势上要和缓,四者相辅相成的,缺一不可。

3、止汗亦是广汗法

程钟龄的《论汗法》讲到了“敛”的情况,但是一提到“汗法”,在我们的脑海中就始终与发汗联系在一起。

于是受其牵连,广汗法也总是被认为是与“发汗”有关的。

很多同道和患者并不理解广汗法的涵义,一听到广汗法,便想当然地认为,就是要让出汗。甚至有人把某些“出大汗好得快、出小汗好的慢、不出汗好不了”之类的非中医言论也认为是广汗法,实际上这是对广汗法的误解。

广汗法作为一个特定的名词,是有严格的界定的,关键要明白两个字,一是汗,二是广。

汗,特指正常的出汗——同时符合长时间、全身均匀、可持续缓和、微微湿润四个方面的出汗。广汗法的目标是健康,而正常的、符合四要素的出汗是机体健康的外在标志。

广,不仅指方药使用灵活、不仅仅局限于辛味发汗,而且包括了日晒、泡浴、运动、饮食、衣着、情绪等各种非药物的方法产生的正常出汗的结果,或者说,如果从“法自然”的中医原则来看,非药物治疗的后者是广汗法更推崇和首先的方案。

与正常的出汗相对的是不正常的出汗,进入夏季,汗出过多——包括局部和整体的汗出过多——成为不正常出汗的一种重要表现形式。

对于汗出过多的这种不正常出汗,止汗就是广汗法。

如闫某,平素头部和上半身汗多,进入夏季这种情况更加突出,而上半身有皮损,下半身有皮损,都属于顽痰死结之类的质地特别结实的银屑病“疙瘩”,这样的皮损汗多没有作用,只有止汗,让体内的阳气含在身体里,不那么急于泄出去,以实现“阳气内蒸”有力,才有可能化解顽痰死结。

视其舌尖红,苔薄腻,舌下淡红有瘀,脉缓,以止汗为大法为之疏方:

杏仁12克,白蔻仁5克,生薏苡仁18克,生大黄3克,

元明粉3克,仙鹤草30克,生麻黄3克,麻黄根9克,

生牡蛎18克,生龙骨18克,厚朴6克,滑石15克。7剂。

药后,上半身汗减少,下半身汗略多,汗向全身均匀转变,效不更法,稍事加减继续服用,并且强调上半身穿衣适当加少,下半身要适当增厚。

由此可见,止汗法适当应用,也会让机体向着正常出汗转变。所以说:止汗也是广汗法,广汗法不只是发汗。

止汗,或者说控制出汗,与一个词紧密相连,那就是“阳气内蒸而不骤泄”。

清尤在泾《金匮要略心典》中讲:“欲湿之去者,但使阳气内蒸而不骤泄,肌肉关节之间充满流行,而湿邪自无地可容矣”。

笔者在临床过程中发现,不仅针对湿邪致病“阳气内蒸而不骤泄”是法宝。针对其他邪气致病——特别是久病者,“阳气内蒸”都有纲领性的指导意义。

或者从另外的角度讲,中医的邪并非确有其物,而是“审症求因”求出来的。所以,所有停痰、积饮、凝寒、淤滞等导致疾病缠绵难愈者,皆可以判断其有湿邪存在。这样针对顽湿的“阳气内蒸”原则,就升格成了所有顽固难治疾病的总治则。

从汗的角度来谈,如何能做到“阳气内蒸”,就是泄、而“不骤泄”。

汗控制在泄与不泄之间,就完成了体内的“阳气……充满流行……邪自无地可容”。

汗之泄,是为了“给邪出路”,不至于郁。

汗之不泄,是为了“阳气……充满”。

如蒸馒头,锅下之火不能太猛,太猛则很快水都变成蒸汽泄出去,水耗而馒头未熟;火也不能太小,太小则不能形成蒸汽充溢的状态,水为死水而馒头还是熟不了。只有火和水的和谐配合,才能达成水火的消耗最少,而蒸汽充溢,馒头成熟的结果。

火蒸于水则为汽,体内发生着类似的过程——“阳加于阴谓之汗”。

持久的正常出汗,是人体内水火和谐、体内维持稳态的结果。

广汗法所治疗的汗出过多可以见于两种情况:一为局部汗多,以头部、胸背、腋下、手足心汗多为常见,而四肢伸侧、特别是下肢伸侧及脚踝常常无汗;另一种为除了某些邪气结聚的地方,全身整体都汗多。

对于这两种情况,都应该以止汗为首要考虑。

局部和整体汗多,都会导致汗出无效——因为没有“阳气内蒸”的过程,顽湿是不会“移营拔寨”的,顽湿不动汗空泄,于是称之为汗出无效——无法导邪外出。

明白顽湿需要“阳气内蒸”,汗多需要止汗而促成正汗,则顽固性疾病治疗便找到了原则。

4、“正常出汗”是人类的专利

汗腺是哺乳动物特有的一种皮肤结构。在哺乳动物身上,大汗腺遍及所有长着毛发的皮肤,而小汗腺的开口与毛发没有关系,有人一紧张就会手心出汗,那就是小汗腺的功劳——手心没有毛发分布,只有小汗腺而没有大汗腺。大多数哺乳动物四肢末端才有小汗腺,如狗,只有灵长类动物全身都有小汗腺。但是全身有小汗腺的,也不是都有完善的“汗”的功能,即便是全身布满小汗腺的猴子,也难以在热天全身出汗,能调节体温的出汗是人类独享的生理功能。(以上文字整理自《出汗这件事》一文,《中学生百科》2009年33期)

目前可以“遍身微汗”的能力,是人类所独有的,我们应该珍惜这种能力,使之为我们的健康更好地服务。

曹东义教授指出:“在猿人时期,皮肤的角化层较厚,全身密布着保暖的密毛,而汗腺远不如现代人发达……随着猿人的直立行走,用手劳动的日渐增多,要求身体的肌肉、血液循环和皮肤汗腺等器官,产生相应的变化。尤其是在几百万年间……气温偏高的条件下,劳作使人体经常产生过量的热,需要快速放散。……寒冷时古人又学会了穴居、烤火、穿兽皮树叶,靠密毛厚皮保暖似乎已经不太必要。“用进废退”的结果,使人皮肤变薄,密毛大部退化,而与体温调节有关的汗腺、皮脂腺却发达起来了(严健民《中国医学起源新论》)。”

吴汝康《人类发展史》中说:“一个人有二百到五百余万条汗腺,这是任何猿、猴所不及的”。作为人,作为已经经过千百万年进化的人类,每一个人作为人类的一份子都应该骄傲,应该珍视我们的身体本身拥有的功能,而这些功能是别的动物所不具备的。对于这点,曹东义教授说过以下的话:“皮肤与汗腺的进化,是人类由相对变温的古猿,变成相对恒温的新人的必要条件……由于(其他)动物没有多少(象人类那样成熟的)汗腺,所以用小白鼠、猿猴,永远也做不成人类的自汗、盗汗、战汗、绝汗、脱汗、里热汗出、潮热汗出的动物模型。……很多动物汗腺不发达,与人体没有可比性。当年我曾经设想,做表症模型,因此而放手。”

曹东义教授指出的动物无法做汗法治疗的实验,应该是“汗”在当前没有受到重视的一个重要原因。但是在人类成长的历史中,无数的先人已经代替小白鼠做了无数的“汗”的实验,这不比用小白鼠做实验的方法更可靠吗?

医学说到底是人类医学。

利用小白鼠来做实验的方法,是途径,而不是目的。但很多时候,在西方实验医学的冲击下,在对所谓现代“科学”方法的附庸中,医学研究者忘记了研究医学的目的是什么。这也就是20世纪末国际上14个国家提出了《医学的目的再审查》的原因。

西方实验科学的小白鼠的方法,无法来研究汗法。恰好说明汗法是人类医学所独有的课题,可以说,汗法是人类的专利。目前人类所拥有的汗腺,是人类的祖先为了更好地适应大自然,经过数百万年的进化才成就的,我们不应该感到庆幸,进而重视它,积极地利用它,珍惜这种人类独有的功能吗?

可以说,人类医学对于“汗”法的重视程度,将直接关系到很多疾病的治疗进展。并且汗法的意义不仅在治病上,对于人类健康的监测,它将具有普遍的意义。希望这一点尽早成为医学研究者的共识。

5、关于“正常出汗”

笔者研究“汗”已经有许多年了,一些观念已经深深刻入脑海,如“正汗——人体健康一定包括正常的出汗”,“病汗——出汗不正常是疾病的导火索和表现”,“治汗——治疗疾病、重建健康的过程中一定要对于正常出汗给予足够的关注”,“汗是人体边防线是否正常的标志,在离人体中心区域最远的地方解决问题,对人体的长远健康是最有利的”……但是,对于汗,对于正常出汗的意义和标准中医同道还有很多误解,以下做详细解说。

1、能调节体温的出汗是人类独享的功能。

汗腺是哺乳动物特有的一种皮肤结构。在哺乳动物身上,大汗腺遍及所有长着毛发的皮肤,而小汗腺的开口与毛发没有关系,有人一紧张就会手心出汗,那就是小汗腺的功劳——手心没有毛发分布,只有小汗腺而没有大汗腺。大多数哺乳动物四肢末端才有小汗腺,如狗,只有灵长类动物全身都有小汗腺。但是全身有小汗腺的,也不是都有完善的“汗”的功能,即便是全身布满小汗腺的猴子,也难以在热天全身出汗,能调节体温的出汗是人类独享的生理功能。(以上文字整理自《出汗这件事》一文,《中学生百科》2009年33期)

目前人类的可以“遍身微汗”的能力,是人类所独有的,我们应该珍惜这种能力,使之为我们的健康更好地服务,关于此点笔者在《人类应该珍视出汗》一文中也已经论述,此处不再赘言。

2、出汗是皮肤功能的一个窗口。

皮肤覆盖于人体表面,是人体的天然外衣。广义的皮肤包括皮下组织和皮肤附属器,能完成复杂的生理功能——保护、感觉、分泌、排泄、吸收、代谢、免疫、调节体温和呼吸。其中很多功能要通过出汗来体现,如《灵枢·岁露论》指出“寒则皮肤急而腠理闭,暑则皮肤缓而腠理开。”即是指皮肤防御外邪和调节体温功能。《内经》中将汗腺及其开口称为“玄府”,《素问·水热穴论》:“所谓玄府者,汗空也。”此篇中指出浮肿是由于人体内的水“上下溢于皮肤”所致,又说“勇而劳甚则肾汗出,肾汗出逢于风,内不得入于脏腑,外不得越于皮肤,客于玄府,行于皮里,傅为胕肿”。(以上文字整理自《皮肤源流之考症》,《中国美容医学》2014年第5期)

无论是从生理上还是从病理上来说,出汗情况都与皮肤功能互相关联,这为通过检测出汗状况来反应皮肤、以致于身体整体健康提供了依据。

3、体温的稳态与出汗的稳态

人体的体温一般是比较稳定的,无论春夏秋冬都保持在37℃左右,这主要是体温调节中枢的功劳。天气寒冷时,人们采取防寒保暖措施,增添衣服;天气炎热时,人体通过皮肤辐射、对流、出汗、呼吸来散热,从而使体温保持在相对恒定的状态。(以上文字摘自《体温与发热》一文)

体温是人体皮肤、以致于身体整体健康的体现窗口。

出汗也是人体皮肤、以致于身体整体健康的体现窗口。

体温可以保持相对稳定的状态,出汗是不是也应该可以保持相对稳定的状态呢?

笔者认为,答案是肯定的。

体温有正常值,那么出汗也应该有正常的标准。

正常的体温,标志着身体机能的正常。而正常的出汗,也可以用以衡量身体机能的正常与否。

4、正常的出汗是什么样的?

正常的出汗包括人体的生理之汗,和疾病治疗后阴阳已和而出的汗。

生理之汗指:人体的脏腑、筋骨、肌肤、孔窍、毫毛,既须阳的温煦,又须津液的濡养。正常的人体,都有微量的汗液分泌,以濡养肌肤、毫毛、孔窍、筋骨、脏腑,这些微量的汗即生理之汗,是阴阳调和的自然之汗。包括因气候环境、饮食情绪、劳作运动而出的生理调节之汗。

  治疗后阴阳已和而出的汗指:当人体阴阳失调,或升降出入乖戾时,可无汗,或汗出异常,此即邪汗。经过适当治疗而逐渐恢复,阴阳已调,病自然痊愈,这时候的汗出,便是治疗后阴阳已和而出的汗。

正常出汗需要符合以下要求:一是微微汗出,而非大汗或无汗;二是遍身皆见,而非局部汗出;三是持续不断,疾病治疗后所得之正汗,可持续二三小时或五六小时,非阵汗出……

(以上内容整理自《汗法临症发微》一书)

五、出汗是一种状态,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国医大师李士懋先生在书中描述的正常出汗,包括生理的出汗和经治疗纠正了病态后的自然出汗。

正常的出汗是否可以直接简化描述为生理的汗呢?笔者认为是能的。

所有的疾病中,汗都是病理状态的汗;而在健康状态中,汗都是生理理状态的汗。

无论是没有得过病,一直保持正常状态的汗,还是疾病后经过纠正获得的汗,都应该是符合生理状态的汗,所以笔者认为没有必要分开。

经过实践验症,笔者找到了既符合外感疾病的治疗实际,又能引导疑难杂病治疗策略的正常出汗标准,即“尽量少的汗量、尽量长的时间、尽量多的范围、尽量和缓的态势”。这是《伤寒论》中“一时许、遍身、漐漐、微似有汗”之外感疾病正常出汗标准的发展。

治疗,是为了一时的疾病减轻,还是为了长久的健康呢?

在健康医学的要求里,治疗的目标肯定是后者。

正常出汗的标准,应该是一个不容易达到,但可以一直不断接近的目标,只要不断地围绕这个目标前进,身体就会处于一种动态地靠近健康的状态中,“离健康越近,离疾病越远”(在疾病、亚疾病、亚健康、健康的坐标轴上,身体状态一直在动态的变化中,离开疾病并不难,只要跨入亚疾病的领域,已经是无病的状态了)。

在今后的研究中,我们需要在“量、势、时间、范围”几个方面订出检测标准,寻找得出综合指数的最佳方案,就如笔者提倡的测平均基础体温的意义一样,我们要的是动态变化的曲线,而不止是一个正常的标准。

健康,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出汗的状态,也是如此,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6、汗法、广义汗法与广汗法

汗法的目标在宣发解表,针对狭义表症。(结果可以有汗,也可以没有汗)

广义汗法的目标在“汗出而解”,针对广义表症。

广汗法的目标在“解而汗出”,正常的出汗成为了检测的标志,针对所有涉表有“出汗障碍”的疾病。广汗法的汗,应该了解为“测汗”,而不是“发汗”。

三、关于经方治表

之所以本文的题目是“治表”,而不是“解表”,是因为笔者是以“汗”为切入点,来关注所有经方的使用,不仅是经方的方药,更包括经方的使用方法。

经方治表,可以理解为广汗法视野下的经方的理、法、方、药、量、用六方面的问题。

1、《伤寒论》经典解表三方的认识

腠理的疏密是正气在体表的体现,外感邪气要进入人体一定要趁着腠理之“虚”,乘虚而入、正邪交争便形成了经典的《伤寒论》表症。从《伤寒论》中解表三方中甘草用量及用药配伍,以及所治症状的腠理状态、邪气侵入深浅,做对比分析,对于解读三方机理及所治症的核心差别有很大帮助。

1、腠理是外感邪气进入的通道

提及腠理,最容易想到的是《扁鹊见蔡桓公》中,“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以及“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腠理肯定不会深,不治才会深,所以腠理一定是表浅的。这篇文章中,如果把腠理换为“皮肤”,当不会影响我们对于原文的理解。

而在以下文字中,用皮肤替代腠理则显然不妥,而替代为“皮肤上的纹理、缝隙”尚可。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清阳发腠理”;《素问·生气通天论》“清静则肉腠闭拒,虽有大风苛毒,弗之能害”;《素问·疟论》“故风无常府,卫气之所发,必开其腠理,邪气之所合,则其府也”;《素问·举痛论》“寒则腠理闭……炅则腠理开,荣卫通,汗大泄,故气泄”;《素问·皮部论》“邪客于皮则腠理开,开则邪入客于络脉,络脉满则注于经脉,经脉满则入舍于脏腑也”;《灵枢·百病始生》“是故虚邪之中人也,始于皮肤,皮肤缓则腠理开,开则邪从毛发入,入则抵深……”;《灵枢·论痛》“筋骨之强弱,肌肉之坚脆,皮肤之厚薄,腠理之疏密,各不同”;《灵枢·本脏》“卫气者,所以温分肉,充皮肤,肥腠理,司开合者也”;《灵枢·脉度》“其流溢之气,内溉脏腑,外濡腠理”;《灵枢·决气》“津脱者,腠理开,汗大泄”;《灵枢·本藏》“三焦、膀胱者,腠理毫毛其应……密理厚皮者,三焦膀胱厚;粗理薄皮者,三焦膀胱薄;疏腠理者,三焦膀胱缓”;《灵枢·五癃津液别篇》“天暑衣厚则腠理开,故汗出,天寒则腠理闭,气湿不行,水下流于膀胱,则为溺与气”;《灵枢·天年》“年四十,五脏六腑十二经脉皆大盛以平定,腠理始疏,荣华颓落,发鬓斑白,平盛不摇,故好坐”;《金匮要略·脏腑经络先后病脉症》“腠者,是三焦通会元真之处,为血气所注;理者,是皮肤脏腑之文理也“。

通过经典文字的回顾,我们能朦胧地感觉到,腠理是个“门”,是空隙,是邪气进入的通道。用什么字眼代替腠理比较好呢?思索很久,还是刘完素说的较好:“然皮肤之汗孔者,谓泄气液之孔窍也,一名气门,谓泄气之门也。一名腠理者,谓气液出行之腠道纹理也” (见《素问玄机原病式》)。张景岳说的更为直接:“腠理者,皮肤之隙”(见《类经》)。

至此,关于腠理,在我们的头脑中可以建立起这样一种形象——人体表的无数个小门,人体的气液通过这些门可以出去,而外感邪气进入人体也是经过这些小门。

2、小柴胡汤可以确定是解表方

很多学者一直把小柴胡汤作为《伤寒论》少阳病的主方,但是原方原文描述并不支持。

很多学者一直把小柴胡汤作为和法的代表方,但是《伤寒论》原方中同样找不到依据。与“和”相连的有桂枝汤、小承气汤之类,但没有小柴胡汤。

如果我们学习经方,先树立一个原则——首先要尊重《伤寒论》原文,要以读懂《伤寒论》原文作为前提——那么,我们会发现,很多关于经方约定俗成的认识,都和仲景无关,是后人以讹传讹的杜撰。

学习《伤寒论》现存的原文,与小柴胡汤相关的条文如下:

37条:“太阳病,十日以去,脉浮细而嗜卧者,外已解也。设胸满胁痛者,与小柴胡汤。脉但浮者,与麻黄汤。”可以这样理解:太阳病,如果出现胸满胁痛,用小柴胡汤。

96条:“伤寒,五六日,中风,往来寒热,胸胁苦满,嘿嘿不欲饮食,心烦喜呕,或……小柴胡汤主之。”97条:“血弱气尽,腠理开,邪气因入,与正气相搏,结于胁下。正邪纷争,往来寒热,休作有时,嘿嘿不欲饮食。脏腑相连,其痛必下,邪高痛下,故使呕也。其病必下,胁膈中痛。小柴胡汤主之。服柴胡汤已,渴者,属阳明,以法治之。”首先要明白一个事实:这两条都出现在太阳篇,讲述了邪气通过腠理进入人体的“病源”,以及外邪侵入人体,正邪交争出现相关症状的机理。

接下来的98到104条都与小柴胡汤相关。综合起来讲了两点,一点是小柴胡汤使用的广泛,仲景原文这样讲:“伤寒中风,有柴胡症,但见—症便是,不必悉具。”(见101条)这点为大家所津津乐道。但还有另一点,101条后半部分“凡柴胡汤病症而下之,若柴胡症不罢者,复与柴胡汤,必蒸蒸而振,却复发热汗出而解。”还有104条“……服小柴胡汤以解外……”,“汗出而解”和“解外”已经明示了小柴胡汤发动正气抗邪外出的作用,这是仲景讲小柴胡汤解表的明文,但被很多学者忽略。

144条:“妇人中风七八日,续得寒热发作有时,经水适断者,此为热入血室,其血必结,故使如疟状,发作有时,小柴胡汤主之。”这其实就是97条“血弱气尽,腠理开,邪气因入,与正气相搏”的一个具体实例,正虚明显,邪气侵入较深,以小柴胡汤解表之意跃然纸上。

148条:“伤寒五六日,头汗出,微恶寒,手足冷,心下满,口不欲食,大便硬,脉细者,此为阳微结,必有表复有里也。……有外症……此为半在里半在外也。脉虽沉紧,不得为少阴病。所以然者,阴不得有汗,今头汗出,故知非少阴也,可与小柴胡汤。设不了了者,得屎而解。”此条原文不仅明示了“半在里半在外”为“必有表复有里”的同意重复,并非有什么“半表半里”的病位,而且明示了有“表”“与小柴胡汤”,可治“头汗出”。148条最后“与小柴胡汤(解表)。设不了了者,得屎而解。”与104条最后“潮热者,实也。先宜服小柴胡汤以解外,后以柴胡加芒硝汤主之”相类,由此可以看出,小柴胡汤解表实为仲景惯用之法,并非偶尔为之。

149条:“伤寒五六日,呕而发热者,柴胡汤症具,而以他药下之,柴胡症仍在者,复与柴胡汤。此虽已下之,不为逆,必蒸蒸而振,却发热汗出而解。……” 与101条后半部分“凡柴胡汤病症而下之,若柴胡症不罢者,复与柴胡汤,必蒸蒸而振,却复发热汗出而解”意义完全相同。一者强调了“虽已下之,不为逆”,与“知犯何逆”之“为逆”相对应,提示了符合柴胡症者应该有一类情况,可以先下后表,也“不为逆”,这和我们熟知先表后里的原则是不相同的,应该是对于前者的一种补充和变通。再者,“蒸蒸而振”说明了正气的发动过程,提示了小柴胡汤的“补益”之性,“发热”是“蒸蒸而振”的结果,说明了正气已经被发动起来,接下来邪气无地自容,体现于外是“汗出而解”——这种汗出一定是遍身的,与“头汗出”不同。

阳明病篇与小柴胡汤相关的有229到231条:229条“阳明病,发潮热,大便溏,小便自可,胸胁满不去者,与小柴胡汤。”230条“阳明病,胁下硬满,不大便而呕,舌上白胎者,可与小柴胡汤,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气因和,身濈然汗出而解。”231条“阳明中风,脉弦浮大而短气,腹都满,胁下及心痛,久按之气不通,鼻干,不得汗,嗜卧,一身及目悉黄,小便难,有潮热,时时哕,耳前后肿,刺之小差。外不解,病过十日,脉续浮者,与小柴胡汤。”少阳病篇与小柴胡汤相关的有266、267条:266条“本太阳病不解,转入少阳者,胁下硬满,干呕不能食,往来寒热,尚未吐下,脉沉紧者,与小柴胡汤。”267条“若已吐下、发汗、温针,谵语,柴胡汤症罢,此为坏病。知犯何逆,以法治之。”六病篇之外与小柴胡汤有关的有379条“呕而发热者,小柴胡汤主之。”还有394条“伤寒差以后,更发热,小柴胡汤主之。脉浮者,以汗解之;脉沉实者,以下解之。”这些条文的存在说明了仲景时代小柴胡汤使用的广泛和高效,比如出现“胁下”部位和“发热”症状可以优先考虑小柴胡汤,却不影响针对经典表症小柴胡汤是解表之剂的判断。并且,如果把治疗阳明病的“上焦得通……胃气因和……汗出而解”的结果也从汗来考虑,则小柴胡汤便成为了治疗广义表症的重要方剂。

判断小柴胡汤为解表之剂的另一个重要依据,出现在《伤寒论》可发汗篇中,在《辨可发汗病脉症并治第十六》篇中,96条赫然在列。如此,则小柴胡汤属于发汗解表剂当无疑义。(判断小柴胡汤是发汗解表剂,并不影响对于小柴胡汤其他功效的判断。小柴胡汤的多重身份中有一种是发汗解表。小柴胡汤“是发汗解表剂”和“只是发汗解表剂”是不同的,请勿误解。)

3、从甘草之“一二三”理解经典解表三方的真谛

谈这个问题的前提,是我们一定要知道《伤寒论》中经方的剂量和剂量比是严格的。如果不是严格的话,麻桂各半汤、麻二桂一汤等就可以看成是一个方。如果不严格的话,23条后就不必有这段话“桂枝汤三合,麻黄汤三合,并为六合……今以算法约之,二汤各取三分之一,即得……此方乃三分之一,非各半也,宜云合半汤。”25条后也不必有这种详细描述“桂枝汤二分,麻黄汤一分,合为二升,分再服。今合为一方……今以算法约之,桂枝汤取十二分之五……麻黄汤取九分之二……二汤所取相合,即共得桂枝一两十七铢,麻黄十六铢,生姜、芍药各一两六铢,甘草一两二铢,大枣五枚,杏仁十六个,合方。”从这些不厌其烦的描述中,我们可以得出结论:经方的剂量是严格的、严肃的,而不是随意的。这点共识为我们从甘草用量不同来讨论解表三方的核心差别提供了基础。

接下来我们将麻黄汤、桂枝汤、小柴胡汤,这解表三方的《伤寒论》剂量作一对比,请大家关注甘草用量的不同。

麻黄汤:麻黄三两,去节;桂枝二两,去皮;杏仁七十个,去皮尖;甘草一两,炙。

桂枝汤:桂枝三两,去皮;芍药三两;生姜三两,切;大枣十二枚,擘;甘草二两,炙。

小柴胡汤:柴胡半斤;黄芩三两;半夏半升,洗;生姜三两,切;大枣十二枚,擘;人参三两;甘草三两,炙。

甘草色黄配脾土,味甘亦归属脾土,笔者思考其核心功效为“缓中补虚”,为中焦脾土之药无疑。

麻黄汤中甘草一两;桂枝汤中甘草二两,配大枣;小柴胡汤中甘草三两,配大枣、人参。如果从脾胃的角度来思考:麻黄汤所治之症中气的潜在不足最轻;桂枝汤所治之症中气的潜在不足较麻黄汤为重;小柴胡汤所治之症中气的不足在解表三方中最重。

立足于外邪,而时刻不离顾护中焦脾土,这应该是经方之所以伟大的秘密之一。

97条解释小柴胡汤所治之症,云“腠理开,邪气因入,与正气相搏,结……”。

仿此格式,笔者总结麻黄汤所治表症为“腠理密,邪气未入,御外邪于国门之外”。

桂枝汤所治表症为“腠理疏,邪气扰动,邪正交争于肌表”。

一叶而知秋,一斑而窥豹。

从每一个小角度,深入进去,都可以找到仲景的严谨与宏大。以下从“腠理”(正)、“邪”(正邪交争)、“甘草”(治疗)三个小角度总结本文:

从正气角度:麻黄汤症“腠理密”;桂枝汤症“腠理疏”;小柴胡汤症“腠理开”。

从正邪交争的角度看:麻黄汤症“邪未入”;桂枝汤症“邪欲入”;小柴胡汤症“邪已入”。

从治疗角度看:麻黄汤甘草“一两”护正;桂枝汤甘草“二两”扶正;小柴胡汤甘草“三两”补中。

2、围绕正常出汗谈经方治表

1、经方研究要强调经方用法(略)。

2、阳明方太阳法小议(略)。

3、经方重用旺盛气血病案解(略)。

4、轻描淡写也可汗(略)。

5、不用药的“汗”法实例解读(略)。

附、经典与表症附1、《伤寒论》涉表条文浅说

10条:风家,表解而不了了者,十二日愈。意为:易受风之人患表症,通过疏解表邪的方法治疗而表症仍未完全解除者,需要等待12日,待其身体自行恢复而自愈,不可急于求成,过分解表而使“风家”表更虚。此条中表当作“表邪”解。

29条:伤寒脉浮,自汗出,小便数,心烦,微恶寒,脚挛急,反与桂枝欲攻其表,此误也……意为:外邪侵袭,表现出脉浮、自汗出、恶寒等貌似的表症,这时候不可急于去攻解表邪。应该注意到还有其他的表现:小便数,心烦,脚挛急。以里邪为主要矛盾而有表症表现者,不可攻表邪。提示我们诊察疾病时要全面,要寻找病机中的主要矛盾,不可依赖片面的“方症经验”。此条中表仍当作“表邪”解。

34条:太阳病,桂枝症,医反下之,利遂不止,脉促者,表未解也,喘而汗出者,葛根黄芩黄连汤主之。意为:太阳病,桂枝汤所治的症,误治以下法……表邪未解……此条中表仍当作“表邪”解。

40条:伤寒表不解,心下有水气,干呕,发热而咳,或渴,或利,或噎,或小便不利、少腹满,或喘者,小青龙汤主之。此条中表仍当作“表邪”解。

43条:太阳病,下之,微喘者,表未解故也,桂枝加厚朴杏子汤主之。此条可以与34条互参,都是太阳病,误下,通过微喘,来判断表邪未解,正气有排邪外出的趋势……此条中表仍当作“表邪”解。

46条:太阳病,脉浮紧,无汗发热,身疼痛,八九日不解,表症仍在,此当发其汗……麻黄汤主之。此条中表与症相连,指可以通过发汗的方法解决的、表浅的症状。

48条:二阳并病——太阳初得病时,发其汗,汗先出不彻,因转属阳明——续自微汗出,不恶寒。若太阳病症不罢者,不可下,下之为逆,如此可小发汗。设面色缘缘正赤者,阳气怫郁在表,当解之熏之。……此条中表当为体表、皮肤之意。

49条:脉浮数者,法当汗出而愈。若下之,身重、心悸者,不可发汗,当自汗出乃解。所以然者,尺中脉微,此里虚,须表里实,津液自和,便自汗出愈。此条中表与里相连,表应该没有实际的意义,重点在讲“里”。表里实,也就是“里实”的意思,与前面的“里虚”对应。在文法中叫偏义复词。

51条:脉浮者,病在表,可发汗,宜麻黄汤。此条中表指身体的表浅部位,《伤寒论》中应该指肺系。

56条:伤寒,不大便六七日,头痛有热者,与承气汤。其小便清者,知不在里,仍在表也,当须发汗。若头痛者,必衄。宜桂枝汤。此条中的表与51条相同,指身体的表浅部位,即肺系。

61条:下之后,复发汗,昼日烦躁不得眠,夜而安静,不呕、不渴、无表症,脉沉微,身无大热者,干姜附子汤主之。此条中表与症相连,与46条同,指可以通过发汗的方法解决的、表浅的症状。

74条:中风发热,六七日不解而烦,有表里症,渴欲饮水,水入则吐者,名曰水逆,五苓散主之。此条与49条同,是表与里相连,但意思却与49条不同。此条“表里症”指既有表症、又有里症,治疗应表里同治。

91条:伤寒,医下之,续得下利清谷不止,身疼痛者,急当救里;后身疼痛,清便自调者,急当救表。救里宜四逆汤,救表宜桂枝汤。此条之“救表”,与29、364、372条之“攻表”没有实质区别,表当作“表邪”解。而将“表”当做人体之表浅部位,也无不可,对于条文的理解两者不冲突。

93条:太阳病,先下而不愈,因复发汗,以此表里俱虚,其人因致冒,冒家汗出自愈。所以然者,汗出表和故也。里未和,然后复下之。此条表出现两次,意义相同,都指人体的浅表部位,即肺系。

124条:(柯文讲是121条,怎么回事?)太阳病六七日,表症仍在,脉微而沉,反不结胸,其人发狂者,以热在下焦,少腹当硬满,小便自利者,下血乃愈。所以然者,以太阳随经,瘀热在里故也,抵当汤主之。意为:太阳病六七日,表现出貌似“感冒”的表浅部位的症状,而其病机的主要矛盾却是“瘀热在里”,要用抵当汤治疗。用后世的“虽有表症实无表邪”概括此条,可谓恰当。

148条:伤寒五六日,头汗出,微恶寒,手足冷,心下满,口不欲食,大便硬,脉细者,此为阳微、结,必有表复有里也——脉沉亦在里也,汗出为阳微,假令纯阴结,不得复有外症,悉入在里——此为半在里半在外也。脉虽沉紧,不得为少阴病。所以然者,阴不得有汗,今头汗出,故知非少阴也,可与小柴胡汤。设不了了者,得屎而解。此条之“表”,与“外”同义。邪“半在里半在外”,表现出的症状是“有表(症)复有里(症)”。将“半在里半在外”与“有表复有里”联系起来看,就可以看出在仲景的本意里没有“半表半里”这个部位,只有“既有表又有里”的病机。笔者认为,表里是病性的思辨,而非机械的病位。

152条:太阳中风,下利,呕逆,表解者,乃可攻之。其人漐漐汗出,发作有时,头痛,心下痞硬满,引胁下痛,干呕短气,汗出不恶寒者,此表解里未和也,十枣汤主之。此条中“表”出现两次,都是指“表邪”无疑。

153条:太阳病,医发汗,遂发热恶寒,因复下之,心下痞,表里俱虚,阴阳气并竭,无阳则阴独。复加烧针,因胸烦,面色青黄,肤润者,难治。今色微黄,手足温者,易愈。此条中“表”与“里”并称,与其后的“阴阳”联系起来看,当指身体的内外、身体的全部。

163条:太阳病,外症未除,而数下之,遂协热而利,利下不止,心下痞硬,表里不解者,桂枝人参汤主之。此条“表里”指既有表症、又有里症,治疗应表里同治。与74条同义。

164条:伤寒大下后,复发汗,心下痞,恶寒者,表未解也。不可攻痞,当先解表,表解乃可攻痞。解表宜桂枝汤,攻痞宜大黄黄连泻心汤。此条中有4个“表”,均为表邪之意,当无疑义。

168条:伤寒,若吐若下后,七八日不解,热结在里,表里俱热,时时恶风,大渴,舌上干燥而烦,欲饮水数升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此条“表里”与74、163条含义不同,表指貌似的表症,里症才是关键。治疗时抓主要矛盾,从“热结在里”治疗,用白虎加人参汤。也是“虽有表症实无表邪”之类。

170条:伤寒脉浮,发热无汗,其表不解,不可与白虎汤。渴欲饮水,无表症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此条实际在补充说明168条,前一个“表”指表邪,后一个“表”指表浅的症状。

176条:伤寒脉浮滑,此以表有热,里有寒,白虎汤主之。此条文字和义理上争论颇多,笔者从古代文法上来解,认为此为“互文”,“表有热,里有寒”即为“表里有寒热”。条文中,表指表浅的部位。

217条:汗出谵语者,以有燥屎在胃中,此为风也。须下者,过经乃可下之。下之若早,语言必乱,以表虚里实故也。下之愈,宜大承气汤。 218条:伤寒四五日,脉沉而喘满,沉为在里,而反发其汗,津液越出,大便为难,表虚里实,久则谵语。217、218条均出现了“表虚里实”,从症状结论和治疗来讲,比较难解,但“表”指浅表的部位当无疑义。

225条:脉浮而迟,表热里寒,下利清谷者,四逆汤主之。176条有“表有热,里有寒,白虎汤主之”,而此条有“表热里寒”,文字上似乎意思相同,而治疗却寒热南辕北辙。看来“寻找本意学《伤寒》”的工作任重而道远,文以载道,关键性文字的不同,一时不明白,可以存疑待考,但是武断地讲为错简是不可取的态度。此条中“表”解释为体表或人体的表浅部位都可以说得通。

234条:阳明病,脉迟,汗出多,微恶寒者,表未解也,可发汗,宜桂枝汤。本条与164条都提到了“恶寒”与表邪的判断之间的关系,也许后世总结的“有一分恶寒便有一分表症”正是基于此提出的。此条中的“表”为表邪,无疑义。

252条:伤寒六七日,目中不了了,睛不和,无表里症,大便难,身微热者,此为实也,急下之,宜大承气汤。此条中表与里相连,文法应该与49条同,属于偏义复词。此条中“里”应该没有实际的意义,重点在讲“表”。“无表里症”,目的在讲“无表症”。

257条:病人无表里症,发热七八日,虽脉浮数者,可下之。假令已下,脉数不解,合热则消谷喜饥。至六七日不大便者,有瘀血,宜抵当汤。本条“无表里症”文法上与49条、252条同,属于偏义复词。意义上与252条相同,“无表里症”,讲的只是“无表症”之意。

364条:下利清谷,不可攻表,汗出必胀满。372条:下利,腹胀满,身体疼痛者,先温其里,乃攻其表。温里宜四逆汤,攻表宜桂枝汤。以上两条中,“表”为表邪无疑。

附2:汗法不同于解表剂

汗法专指解表剂吗?解表剂能代言汗法吗?或者还可以再追问:汗法只能解表吗?不用解表剂而达到“汗”的结果,能叫汗法吗?反之,用了解表剂而没有达到“汗”的目的,能叫汗法吗?

对于这些问题,有疑惑不怕。怕的是想当然地混为一谈,貌似心中了了,其实无法临床。

笔者在《王绵之方剂讲义》解表剂的前言中搜到如下文字,为我们提供了更多讨论的支点,录之于下:

“解表剂以解表药为主,辛散轻扬,善于向上向外,宣通肺气,开发皮毛,疏泄腠理,……它是汗法中的一种,但不能代表汗法,它不完全是“渍形以为汗”,受风寒后,在热水泡一泡,一出汗也解决问题。”这段明确说明了,汗法与解表剂的关系:解表剂是汗法的一种,解表剂属于汗法(解表剂还有非解表的用途,本文后面讨论)。其实,汗法是法,是思路,而解表剂是工具,本就不应该混为一谈的。

“表症是由外邪的侵入,外感引起的,人体的肌表是人体的外层,最外的保护层,就象围墙,当外邪侵入,首先见表症,见了表症及时以解表药治疗,可以治愈,或减轻,这样使整个疗程缩短……”这里面似乎讲清了什么是表症,但实际上只是限定了在外感情况下的表症。肌表是人体最外的保护层,如同围墙,外邪来时可以引起“围墙”的混乱,那么杂病,内部混乱,会不会也造成“围墙”的混乱,引起表症呢?这就是“虽有表症实无表邪”的一类临床情况,这时候能解表剂吗?或者说,能单用解表剂吗?

“解表剂使汗出不是目的,汗出只是药有效的标志……解表剂着重在于调整人体的营卫之气,还有疏通血脉的作用,它不仅仅解除表邪、解除表症……”这部分文字明确告诉大家,解表剂不仅可以解除表症,还有更高层次的目的——“使人体的营卫气血得到调整”,也就是帮助人体(局部或整体)恢复正常秩序。

“解表剂可用于水肿、疮疡、麻疹、痢疾等,都是因为它有表症存在……表症存在才解表,临床上见恶寒、发热、恶风、无汗或虽有汗但不正常,一阵有一阵无,虽出汗人并不感轻爽,病不减轻,脉浮,这是一般表症情况,对素来身体不好,如阳气虚,舌苔薄白,夹湿夹痰者苔厚,苔是白的,说明邪还在表,尚未入里化热。”对于“表症存在才解表”、“一般表症情况”及“邪还在表”等一些描述,笔者认为不容易理解确切,如果换为“身体问题的主要矛盾在表,并且有外透之机”是否更清晰一点呢?

“配伍时当视其不同的因素、夹不同的症,加不同的药,痰多加祛痰药,肺气郁加宣肺药,解表药可以宣肺,但它有侧重宣肺的药,药物的功能和归经有它特殊性和选择性,就利用这点。在方剂里,按组成配伍的原则,将其统一起来,有主有次,表现在药味上,用量上。”这些体现的是武器和弹药的问题,可以说与“汗法”和“解表剂”要讨论的不是一个层面的问题。

“注意事项:……汗出得多不代表用药得力,汗出当是……如毛毛雨连绵不断,而不是药后身上有汗,四肢无汗,头上有汗,身上无汗,上半身有汗而下半身无汗,所谓汗不是以别人看见才算,(无汗时身上是干的,切脉时就可感触到),而是感触到就行。……吃药后当避风,是否卧床加衣被并不是绝对的,……(汗)门已开,又吹风,风更易进入,往往病人服药后,病不除反而加重……过去讲空气流通,开窗户,病人不在意,常是祸端,开窗也很讲究,就是两边窗不对开,窗对病人不开,护理上是讲究这些的。饮食也当注意……加强营养,最简单的如鸡蛋、牛奶,本来气化不通,虽然是表症,它也影响内在的气化功能,本身也不想吃,食而无味,此时强食必然加重病人的负担,中医早就提出这点,西医也有所认识,如在解释肝炎病人厌食油腻时说“这是病人本能的保护性反应”……解表后病轻,并未痊愈,饮食不慎,病易反复,这就是中医的“食复”,生冷的东西是不能吃的,医生在临床中要注意社会及生活习惯的变化,才能更好的满足临床的需要……”这些解表剂注意事项里的话,反而是笔者认为“汗”法的关键所在。治疗,特别是对于疑难大病的治疗,一定要明白治疗的目标是“重建体内新秩序”,而不只是表象减轻(不断“得效”而身体越来越差、越来越容易得病的例子并不少见),这就需要培养合格的患者,帮助患者认识到自己的“治疗疾病的主体地位”,这样才会达到整体持久健康、“内在的气化功能”保持稳态的战略意图。

综上所述,汗法和解表剂不是一个层面的问题。法是思维、思路层面的,剂是工具和实际措施层面的,不可同日而语。汗法引导的是一种临床的战役导向(为实现战略意图服务),即在离中心脏器最远的地方解决问题,在“法”的层面。而解表剂是为解除“围墙”外袭而设计的战术套路集合,是方的层面、具体实施的层面。形象点说,解决一个坏人,武器就够了;解决几十个人的据点,战术就够了;而解决几十万人的“持久战”,没有战略和战役的设计,只靠战术就不行了。

附3、发表为第一关节辨

伤寒,冬月感冒风寒之常气而发之病名也。温病,四时触受天地疵疠旱潦之杂气而发之病名也。根源歧出,枝分派别,病态之异,判若霄壤。窃验得凶厉大病,死生人在数日间者,尽独温病,而发于正伤寒者,未尝多见。萧万舆《轩岐救正》曰:其值严冬得正伤寒者,二十年来,于千人中仅见两人,故伤寒实非大病,而温病方为大病也。从来伤寒诸籍,能辨温病与伤寒之异治者,止见刘河间,王安道两公,而病源之所以异处,亦未道具出汁浆。余宗其说而阐发之,著为之《寒温条辨》。若论里症,或清或攻、或消或补,后一节治法,温病与伤寒虽曰不同,亦无大异。唯初病解表前一节治法,大有天渊之别。

盖伤寒感冒风寒之常气,自外而传于内,又在冬月,非辛温之药,何以开腠理而逐寒邪,此麻黄、桂枝、大青龙之所以可用也。若温病得于天地之杂气,怫热在里,由内而达于外,故不恶寒而作渴,此内之郁热为重,外感为轻,兼有无外感,而内之郁热自发者,又多发在春夏,若用辛温解表,是为抱薪投火,轻者必重,重者必死。惟用辛凉苦寒,如升降、双解之剂,以开导其里热,里热除而表症自解矣。亦有先见表症而后见里症者,盖怫热自内达外,热郁腠理之时,若不用辛凉解散,则热邪不得外泄,遂还里而成可攻之症,非如伤寒从表而传里也。病之轻者,神解散、清化汤之类;病之重者,芳香饮、加味凉膈散之类,如升降散、增损双解散,尤为对症之药。故伤寒不见里症,一发汗而外邪即解。温病虽有表症,一发汗而内郁愈炽。此麻黄、桂枝、大青龙,后人用以治伤寒,未有不生者,用以治温病,未有不死者。此前一节治法,所谓大有天渊之别也。举世不醒,误人甚众,故特表而出之,以告天下之治温病而等于伤寒者……《伤寒论》中,共计坏病八十有六,故伤寒本无多病,俱是辨症不明,错误所致。如太阳治病,当以汗解,如当汗不汗,则郁热内迫而传经;如发汗太过,则经虚风袭而成痉;如不当汗而汗,则迫血妄行而成衄。大便不可轻动,动早为犯禁。当汗误下,则引邪入里,而为结胸痞气,协热下利。当下误汗,则为亡阳,下厥上竭谵语。小便不可轻利,轻利为犯禁。盖自汗而渴,为湿热内盛,故宜利。如不当利而利,必耗膀胱津液而成燥血发狂;如当利不利,必就阳明燥火而成畜血发黄。若夫内伤类伤寒者,用药一差,生死立判。盖内伤头痛,时痛时止,外感头痛,日夜不休。内伤之虚火上炎,时闹热,但时发时止,而夜甚于昼。外感之发热,非传里则昼夜无休息。凡若此等,俱要明辨于胸中,然后察色辨声,详症诊脉,再定方制剂,庶不至误伤人命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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