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帮她找了个丈夫

1,
伴随着男人的用力挺身,赵苒仿佛茫茫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渐渐迷失方向。
沉荡起伏间,一切恍如虚幻。只有腕上的钻石手链,硌得肌肤隐隐生疼。快感与痛意交织,一如梦境和现实相融。泪滴落在钻石上,折射出惊心动魄的光。
不用问,赵苒都知道,这个手链价格不菲。
这是叶成峰第一次送她如此贵重的礼物。
世人皆说小三贪财,可是她赵苒跟了叶成峰七年,没有花过他一分钱。他给她的那张银行卡,被她锁在柜子里染上灰尘也不曾刷过一次。
从头到尾,她渴望的,只有他这个人而已。
事业有成的男人很多,其中打她主意的不罕见,有的甚至见完一面就让她开条件。给出的诱饵,远远胜过叶成峰。
不对,叶成峰从来没有抛过饵。因为他自己,就是那个饵,引诱得她顾不上伦理道德,顾不上流言蜚语,疯了似的往上扑,哪怕万劫不复。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他?
也许是像父亲一样包容万物的气质,也许是其他男人缺乏的细致耐心,也许是启明星一般的引路智慧......他带着她需要的所有特质,攫取了她整个灵魂。
那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动心。
因为一副好皮囊,上班后,同事打听她之前谈过多少对象。他们以为,像她这样的女孩,理应情史丰富。事实上,她在这方面浅薄如纸。
父母早年离异,她跟着母亲长大,忙于应付生活的压力,对于同龄男生的叨扰不胜其烦。内心渴望的,是高山一样坚笃的依靠。没想到,进入社会后,真的叫她遇见了。
那般贴合心意,只是,早已属于旁人。
她拼命表现,很快在一众实习生中脱颖而出,获得了他亲自指导的机会。他毫不掩饰对她的欣赏,不加吝啬地予以点拨。漂亮又努力的女孩子,谁不喜欢。
然而,也只是欣赏。
像父亲,像兄长,像老师,唯独不像男人对女人。
她的情愫因为见不了光而秘密发酵,因为得不到满足而愈发深刻,终于引火自焚。
工作上取得了小成绩,她扯着他的衣角要奖励,大眼睛水雾朦胧宛如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没人看了不会心软。果然,他只犹豫片刻,便点头答应。
她带他去坐旋转木马,拉着他的手东奔西跑,仿佛像年轻情侣们一样约会,就能缩小他们的年龄差,就能让他们看上去真是一对。情侣餐厅里,她假装喝得大醉,如愿以偿地被他送回家。
一进门,她眼底的醉意顿时消失不见,只剩下满满的狡黠和势在必得。
经过一天的进攻,他的防线已然摇摇欲坠。这一刻,只需一个眼神,彻底溃不成军。
何谓一点即燃?一张白纸遇上一双经验老到的手。
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身上游走,划过如锦似缎的肌肤,划过纤瘦玲珑的脊线,落在两座从未被人染指的雪山上,掀起一曲跌宕起伏缠绵悱恻的情歌。
从女孩到女人,她在一片昏黄中陷落,身心俱付。宛如一朵艳丽的玫瑰,摇曳腰肢,盛开到极致。从此,这个男人的点点滴滴,占据着她生活的全部。
他无需编织牢笼,因为他就是牢笼,她将自己囚禁其中,甘之若饴。
她从不在物质上索取,他便在工作上竭尽所能地提拔。她年纪轻轻,事业上已经甩出同龄人一大截。白天,她是他的得力助手,夜晚,她是他的娇媚情人。
不是没有肖想过妻子的位置,但她深知希望渺茫。他的事业和家庭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会允许她生出野心,她也不舍得摧毁他的人生。
一转眼,七年过去了。
她从一个懵懂青涩的女孩,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女人。她是最耀眼的都市白领,才貌双全,追求者成排。她总是将缘分拒之门外,屡屡被人诟病骄傲。殊不知,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她,卑微讨好一如从前。
如果不是母亲催婚,也许,他们还会有更多的七年。
2,
自己经历过失败的婚姻,赵苒的母亲对女儿的婚事相当谨慎。
她从不逼迫她,希望她擦亮眼睛徐徐图之,找个最好的。然而,眼见着到了三十岁,赵苒没有带过一个男人回家。纵使女儿事业上顺风顺水,当妈的也坐不住了,开始念叨起来。
赵苒不忍让母亲伤心,只能求助于叶成峰。
他总是在她需要时给予依靠,不知这一次会怎么帮她。她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他的儿女都已经成人,他的岳父早已隐退,他相当于没有掣肘。她在用他们七年的感情,赌他会否冲冠一怒为红颜。
她没想到,他竟然想出那样荒唐的法子。
对面的男人红着脸磕磕巴巴地自我介绍,赵苒面带微笑,看似凝神倾听,其实眼角余光完全落在腕间的手链上。
钻石在她手心的玻璃杯壁上折射出点点光波,晃得她有些失神。这是叶成峰第一次送她如此贵重的礼物,他说要用这个链子一辈子锁着她。
他极少说这般情话,她听得酥软,几乎以为自己将要如愿。然而,下一秒,便被推向地狱。他这样殷勤,原来只是为了哄她答应嫁给他看好的相亲对象。
她在哭泣中妥协。为了他说的,更好地长相厮守。
是啊,反正都是见不得光,这样做还能让母亲满意,何乐而不为。
她从晕眩中清醒过来,缓缓绽开一个男人无法拒绝的笑靥,轻启朱唇道:你叫陈飞是吧,我听介绍人说过,你人特别好。
陈飞痴迷在这明媚的笑容中,面红耳赤,呆呆地说不出话来,一个劲点头,忽然又摇头,羞涩解释道:我一点都不好,我家是农村的,条件可能比不上别人,但是我会努力的!希望你相信我!
赵苒被他真诚炙热的目光灼伤了,不自在地低下头,微微叹了口气。确实如叶成峰所说,是个老实易掌控的男人。
婚礼举办得十分低调,考虑到陈飞的家境,赵苒甚至说服母亲免了彩礼。陈飞感激涕零,发誓一辈子待她如珠似宝。而对于介绍两人认识的叶成峰,他更是感恩至极,连敬数杯酒。
他兴奋得忘乎所以,自然没有留意到,给叶成峰敬酒时,他的新娘指尖颤抖得差点将杯子里的酒水洒出来。
结婚后,赵苒将自己婚前买的房子租出去,搬进了陈飞的婚房,并用房租帮他分担房贷。这一举动令他十分感动,认为她对自己简直掏心掏肺,于是生活上更为体贴。
他不知道,租下赵苒房子的人正是叶成峰。
她结婚了,幽会变得更不方便。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索性铤而走险,仍然坚守着婚前的爱巢。除了出差,两人就在赵苒的房子里缠绵。
也许是因为赵苒身份的改变,叶成峰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刺激,热情得她几乎招架不住。他们仿佛开始了一段新的关系,尽管同样见不得光,却有着不同的感觉。
在这股新鲜劲的催化下,他们的感情维持了好一阵子热度。因为叶成峰的庇佑,赵苒在工作上已经不需要亲自冲锋陷阵,于是清闲下来,专心应付家里家外的两个情场。
前一刻,她是叶成峰的贴心小情人,千娇百媚,有求必应。一转眼,立刻化身成端庄美好的妻子,体贴入微,宜室宜家。
渐渐适应两个角色的转变后,她开始享受其中,甚至有些得意。丈夫合格,情人满意,都让她舒心得很,还有比她更幸福的女人么。
女儿的出生,打破了这种荒唐的局面。
赵苒捧着这个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婴儿,羞愧难安,如芒刺在背。这天真懵懂的婴孩,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是她唯一的纯洁。她不舍得玷污分毫,更不忍心伤害半点。
她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孩子知道她和叶成峰的事情,知道她嫁给她父亲的缘由,会怎样看待她这个母亲?一想到这里,她整个心揪成一团,难堪得无法呼吸。
她陷入痛苦的拉锯战,一边是她的亲生骨肉,一边是爱恋多年的情人。
偷偷哭了太多次,她的眼睛变得畏光怕风。陈飞认为是月子没坐好,责怪自己没照顾好她,坚持夜里起来给孩子喂奶粉,让她好好睡觉。
他心疼女儿,很多事亲力亲为,不愿假手于月嫂。孩子被他逗得咯吱叫,赵苒看得泪眼模糊。她渴望的父爱,她的女儿拥有了。即使只是为了女儿的幸福,她也不敢破坏这份宁静。
更何况,陈飞确实打动了她。
和成功睿智的叶成峰相比,他确实不够厉害。但他身上有股温暖的烟火气息,将赵苒从虚无缥缈的感情旋涡中拉回现实生活。油烟噼啪,孩子哭闹,一汤一饭,一言一语,皆是婚姻。
这种世俗而妥帖的幸福,是叶成峰永远给不了她的。
3,
赵苒心中的天秤终于偏向了家庭。
毕竟,陈飞的手里还有一个女儿做筹码,胜过世间一切。
她开始以陪孩子为借口,减少和叶成峰的幽会次数。爱了多年的男人,断了骨头连着筋,自然不可能一下子分开。她只能选择慢慢淡忘。
叶成峰何其聪明,发现她取下来那根从不离手的钻石链子后,长叹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结果的感情,本该无疾而终。
在单位,他们仍是合作默契的上下属。只是目光交汇处,不再流露出暧昧气息。
赵苒以为,洗心革面,就能重新做人。殊不知,欠下的债,她从来就没好好还过。终于,人家上门讨债了。
叶成峰遭人匿名举报滥用职权、包养情妇、收受贿赂,被检察机关带走。他从赵苒身边经过,鬓间白发如雪,神色颓惶失措。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这副模样。卸下光环,他也不过是个疲惫沧桑的中年男人,和世间其他男人没什么区别。她心口一片荒凉,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如流沙般逝去。
来不及怅然,她便被叫去问话。根据检举内容,她正是叶成峰包养的情妇。好在,尽管他予以提携,她确实有实实在在的业绩做基础。
侥幸逃过一劫,她踉踉跄跄地赶回家。此时此刻,她最需要的,是港湾的慰藉。一个精神支柱倒了,另一个必须要牢牢抓住。她要在风波传到陈飞耳边前,先发制人。
她从来没有这般低声下气地解释过什么,她以为他一定会心软动容,然后不管不顾地相信她。然而,他只是静静地看她表演,嘴角衔着一抹冷笑。
她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凉意,唇舌发苦,吐出来的话底气全无。
他见她不再挣扎了,便笑道:不是情妇,怎么还给他生孩子?
说这句话时,他的脸上挂着笑,眼睛里却杀气腾腾。
刹那间,赵苒明白过来,他就是那个匿名举报者。
陈飞没有否认,彻底卸下伪装,愤恨地看着她。他曾经有多爱这副美丽的皮囊,现在就多想将她燃烧殆尽。她毁了他的人生,毁了他的婚姻,毁了他所有的念想。
女儿体检时抽血,哭得哇哇乱叫,他心疼了好几天。直到报告出来,异常的血型,吓得他心惊肉跳。或者说,是对这份感情的不信任让他刻意留意这些细节。
一直以来,他心知肚明,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是他高攀了赵苒。可是,赵苒的温柔体贴让他渐渐相信,也许她真是看上了他的真诚善良。
没想到,背后果然有他不敢相信的隐秘。一旦用心,那些平时注意不到的细节顿时呼之欲出。带着泼天的恨意,陈飞选择了杀伤力最强的方式撕开真相。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并没有好到哪里去。爱变成恨,不代表爱不存在过。那些镌刻在脑海中的美好,那些刻骨铭心的伤痕,需要一生来治愈。
他喃喃问道:不是情妇,那是什么,究竟是什么?
这一刻,他的痛苦,丝毫不亚于赵苒。
而赵苒,嘴唇颤抖,反驳不出任何话。情妇难听,情人就高级么,都是黑暗里的爬虫,见不得光的东西。她的爱情再神圣,放错了地方,就是罪孽。
纵使她走出来了,造成的伤害却无法抹去,终其一生,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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