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华‖换粮(下篇)
人们常说;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自从新中国建立,实行的是单一的计划经济,国家对粮食这一关系民生的基本商品,实行严格的统购统销,这一政策直到改革开放的八十年代才宣告结束,好的方面它保证了国家粮食正常供应,保持了社会经济平稳过渡,但这一政策也阻碍了农村经济发展,挫伤了广大农民积极性。那时工农业不发达物资短缺,买啥东西都要凭票供应,产生过粮票、布票、油票、肥皂票、碱面票等票证,农民到饭店吃饭有钱没票不行,有次我与发小善民利用星期天,挖药攒了几元钱,清早从棣花徒步到县城买几本书籍阅读,中午肚子饿了想吃碗面条,二两粮票八分钱的素面,因为没有粮票,只有啃黑糊糊的冷红薯馍,完了去食堂求师傅要了碗热面汤喝。
话分两头表述,先说我们要去的地方叫北山,包括现在的商洛镇、龙驹寨,庾岭、峦庄四个镇,我们换粮的地方属庾岭镇,那时叫庾家河区,辖庾岭、炉道、蔡川、石门、湧峪六个公社,庾家河区是革命老区,这里的老百姓为了中国革命曾作出突出贡献,多少英雄儿女的鲜血,洒在这片热土上。一九三五年红二十五军,从鄂豫皖苏区千里转战到这里,国民党部队前堵后截,在这里与胡宗南的六十军发生了一场激烈战斗,军长程志华、副军长徐海东将军,均身负重伤,现在的七萌岭上,后人为那次战斗立有纪念碑。庾家河街道上,有个杨家药铺,现在还保存完好,当年鄂豫皖省委第十八次会议正在这里召开,战斗打响后,会议立即中止同志们又投入战斗。
我们三人离开车站食堂,沿北新街东行五里地往北拐去,踏上丹庾公路,这条县道是解放后五十年代修建,谈不上等级,晴天车过后,扬起的尘土半天散不去,雨天到处泥泞,夏天暴雨,冬天下雪,十天半月不通车常见。赵虎岭是必经之途,从路口开始慢坡缓上,弯弯曲曲盘延,拉架子车的,徒步行走旳,个个汗流浃背,好不容易车子到岭上,这时太阳刚刚升起,阳光映照在崇山峻岭中,四面空旷无遮掩,树叶在空中飞舞,嘹望丹江如一条蓝色的绸带逶迤东去,从这里进入湧峪沟,公路建在半山腰上,沟底一座大垻耸立,名曰龙潭沟水库,能灌溉龙驹、西河、资峪几千亩农田,还能发电供应县城机关单位,高峡出平湖蔚为壮观,库水湛蓝从堤坝漫延到杨场村地界。公路沿着沟西上行,一会在半坡上,一会下到河道的水面上,幸哥和二大驾辕,我帮二人拉套,遇到陡坡头低到地面,屁股掘的高过车子,中午走到一个叫四杏沟的地方,人困马乏饥肠辘辘,公路旁有户人家姓李,男女主人约莫五六十岁,还有个十多岁的娃娃,男主人说话利落,一看就是个豪爽大气之人,女人贤淑是过日子把好手,只是眼睛红红的,不停地擦眼泪,农村人称之风和眼。幸哥给男主人说,我们想借用你家锅灶柴火做些饭吃,老李高兴答应,女人将锅拾掇干净,我们三人边做饭中间,与老两口拉家常得知,老李有个儿子,新婚燕尔不久,民国三十五年被镇公所强拉壮丁,中途逃跑后参加巩司令的游击队,在陈聋子的流岭武工大队里任班长,一九四七年东渡黄河,在河南官坡战斗中牺牲,媳妇改嫁到峦庄峡河,如今爷孙三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恓恓遑遑,说着说着老人泪流满面,让人不胜唏嘘。说话间屋里飘出米饭的醇香味,老人从八斗瓮里捞出萝卜樱子酸菜,调好味端到桌上,吃饭间那个男娃眼睛痴在米饭锅里,幸哥舀了碗饭寄到男娃手里,孩子狼吞虎嚥,好像几年没吃过米饭,山里日子苦焦,玉米洋芋是主粮,临走前二大掏出五角柴火菜钱,老李推搡死活不收。
这时山越来越狭,路越来越窄,两边的山峰朝一处拥挤,中间勉强能通过两辆车,路旁森林茂密郁郁葱葱,筆直的红松满山遍野挺拔,蔚为壮观。山势愈加陡峭,公路呈之字型从山底盘桓,最陡处需三人推拉,往复循环直到山顶处,我们终于爬上界岭顶峰,这时太阳慢慢落往山后,晚霞余晖洒在天际间,层林尽染,山下的农舍冒出袅袅炊烟,放牛的娃娃下山。
公路朝北有四间瓦房,座北朝南拾掇的干净,上写客店二字,旁边厦房门口有个年纪约四十岁左右女人,长的白净俊俏,两条长辫子搭在后背,拉个四五岁女娃娃,听邻居说女娃他爸在商县七一三地质队工作。妹子!我们三人想在作这住宿,二大上前打招呼,媳妇笑咪咪答应,讲好客店价钱,媳妇开始打扫卫生,整理房间被褥,完了提壶热水放下,结束回去他住的厦屋。这客店设施简陋,与过去骡马店相似,没有单间房舍,只有土坯盘的大炕通铺,一次可接待十几人食宿。晚上吃了顿包谷糁糊汤入睡,三人睡在一个通铺上,虽说疲惫但久久不能入眠,听窗外松林涛涛,窗户纸嚓嚓响的不停,脑海里翻腾,明天换粮可否顺利,一阵困倦眼睛上下打架,才渐渐进入梦乡。
醒来时天已大亮,太阳照在客店门前的山路上,两只喜鹊在门口的一颗松树上叽叽喳喳呜叫,二大年龄大瞌睡少己起床、屋子里米饭的芳香味弥漫,饭后兵分两路开始换粮。幸哥去吊棚沟,我与二大去窑沟,下界岭往北十里地,有条三岔路口,往东走是吊棚村、往西是窑沟村,往北直达庾岭镇。我和二大背个搭链,窑沟在庾家河区,相对来说富庶,这里视野开阔,土地平坦肥沃,一排排房屋白墙蓝瓦,座北面南齐整,进村有户四间瓦房,挑脊拱檐,修有门楼的院落,想必家景富足 ,在门口我故意高声叫喊,大米换玉米、黄豆、洋芋啦!稍时楼门打开,一个年龄约四五十岁的女人,问道咋换呢?我说一斤大米换二斤玉米,二斤黄豆,五斤洋芋,女人豪爽大气,尽这家就换了五十斤大米的粮食,听说他家掌柜是生产队长。交易结束后大嫂还给我舀了一大碗洋芋包谷糊汤。
话说二大与我分手后沿着沟旁小路上行,连问了几家日子过的紧巴,吃不起大米白面,没办法继续前行,快到沟垴时一院落齐整,房屋四周竹林环绕,溪水从竹林里穿过,门口臥条黄狗,三间一砖到顶庭堂瓦舍,从房屋看这家殷实富裕,二大口渴、饥肠辘辘,到门口黄狗汪汪声惊动主人,男子五十多岁年纪,腰有点驼背,但干洒利落精明,两眼炯炯有神,不失对人热情,让二大到屋里休息,并泡壶大叶茶敬上,主人家刚吃完饭,桌子上的碗还没洗,老伴给二大端了一碗浆水豆面,浇上油辣子大祘,二大也没客气吃完,男人呼噜呼噜吸了几锅水烟,瘾过足才问二大,兄弟家住那里?来我这山里头干啥?二大如实回答完,男人脸上带笑,说我大女儿嫁给你街道村雷家老二,女婿叫雷二娃会杀猪,他大叫雷大彪,乳名雷西成,过去打游击时和巩司令常在我家里住,二人话越说越投机,山里人厚道实在,认熟不认生,在这家二大不但填饱了肚子,还比我多换了几十斤大米,高兴而来满意而归。
幸哥沿着庾岭河往东行五里地,这条沟叫吊棚沟,南北走向,地广人稀,住有几十户人家,进沟不远有处庄院,门前的河道旁一垅垅梯田,土地平坦肥沃,并能灌溉旱涝保收。有一户人家的儿子,请木匠师傅给他家老人做松木寿材,幸哥从小就灵醒聪明,在父亲言传身教下,学啥会啥又有眼色,尤其是木工活技术精湛,正走到这家门口打算休息一会,机遇有时垂青于有心人,要说吃木工行业这碗饭,除了重体力活外,合缝和雕刻是衡量一个木匠水平高低的关键,那个木工正巧在合缝,几番操作缝隙合的不满意,也许是新手经验不足,或许是一窍不得少走几百,幸哥看了看说,老哥你休息一会,看我能不能给你帮些忙?这木匠看幸哥实诚,去房后厕所方便,幸哥退下手铇刀刃,打磨锋利安装好,只两下推出木头铇花,细瞧无一丝缝隙,木匠作业时幸哥早已看出破绽。师傅赞不绝口,真金不怕火炼,亲娃不怕试验,有本事不轻易露面。小伙子原是木工高手;师傅高兴,主家满意,幸哥成为座上客。早上白馍稀饭炒腊肉,中午捞面,面下不是埋的腊肉就是鸡蛋。换粮再不用他操心,师傅和主人吆喝庄子周围几户人家,早帮幸哥换回几百斤玉米大豆和洋芋。
我们约定三天后集合,幸哥粮食换的利落潇洒,早先己回到客店,我与二大先后又跑了几家,终于把大米换完,拉着沉甸甸的劳动果实,兴高采烈回到住地。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黄灿灿的玉米,粒粒饱满的黄豆,一切艰难困苦早抛在脑后,想着来年开春后,我的父母弟妹不饿肚子,白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男子汉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二大幸哥和我一样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笑容溢出满面红光。粮食在那个那个时代,比任何东西都珍贵,喝过黄连的人,才知道蜂蜜的甘甜,熬过严寒的冬天,才知道春天的温暖,改革开放四十年来,我们的国家发生了天翻地覆变化,工农业生产快速发展,物质丰富、生活多彩,再也不为吃不饱饭发愁。让我们守护住耕地的红线,热爱美丽的家园,珍惜每粒粮食来自不易,在奔小康的路上努力奋斗,同心协力携手前进!
作者简介:叶永华,男,陕西丹凤棣花镇人,商洛市丹凤棣花乡土文学研究院院士,中医内科副主任医师,喜欢文字文学,有十多篇医学论文发表于国家核心期刋。有百万字小说散文结集整理,记述故乡风土人情,历史故事,名人名流,歌颂家乡热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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