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鲜红——红旗简史

那一抹鲜红
                            ——红旗简史
红旗的红色,有着多种不同的解释,有人认为红色代表鲜血、有人认为红色代表恐怖,而更多的时候,红色直接与社会主义和共产党的形象联系在一起。的确,红色的红旗有着一个非常悠久的历史,它从最初的殉道的基督教圣人的鲜血,经过法国大革命的烈火般的淬炼,再到巴黎公社中正式成为公社共同体的旗帜,最后在1917年十月革命中,被布尔什维克宣布为苏维埃的标志,红旗在漫长的历史中,成为了最为复杂的象征之一。
1.牺牲与武勇——圣但尼旗之红
对于法国国旗三色旗的红白蓝三色的一种通俗的解释是,三种颜色各自代表一种诞生于法国大革命的革命派的口号,“自由、平等、博爱”。分别是,蓝色代表自由,白色代表平等,而红色代表博爱。一般认为,这句口号是大革命时期的雅各宾派领袖罗伯斯庇尔提出的,并在后来的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成为法国的正式口号,并在二十世纪被写入法国的宪法。
相对这种比较流行的解释,实际上还有另外一种对法兰西的三色旗的解读。或者这种解读比“自由、平等、博爱”更富有历史感一些。因为无论是三色旗,还是“自由、平等、博爱”的口号,实际上都诞生于那场天翻地覆的大革命。一个基本的事实是,作为法兰西国家的颜色,尤其作为波旁王朝的传统颜色,红色和蓝色早已用在了王朝的旗帜和盾徽之上,成为法兰西国族的象征。相反,白色作为法兰西国家的颜色出现得相对较晚一些,具体说法是,支持革命的拉法耶侯爵,在巴黎人民攻占巴士地狱那一刻,将白色作为“革命”的颜色加入到红蓝两色之中,象征革命所追求的诸社会等级的平等。不过这一事实也反映出在法兰西的红白蓝三色中,只有白色是从大革命中诞生的颜色,而红色和蓝色则拥有着更悠久的历史,而这个历史相对于在大革命中诞生的博爱和自由的观念,可能更为久远。也就是说,蓝色-自由、白色-平等、红色-博爱的象征性配对,只是在大革命中产生的产物,也是此后在现代法兰西历史上比较公认的一种解释,但是,我们不可能认为,在大革命之前,蓝色和红色也同样代表的是自由和博爱,这种带有现代政治观念的释义,虽然更符合当代宪政和资本主义民主共和制的理念,但是,这种解释不完全是红色和蓝色的象征主义的起源。

于是,我们看到了红色和蓝色的另一个层面,当然,我们在这里主要关心的是红色的历史。在加洛林王朝晚期,权臣大于格先后将加洛林王朝的最后两任帝王,即路易四世和路易五世视为傀儡,操纵于掌股之间。在加洛林王朝的末代帝王路易五世仅仅当政一年便去世之后,大于格之子于格·卡佩在众僧侣的推选下,成为国王。而于格·卡佩使用的旗帜,就是一面红旗,这面红旗有一个很基督教的名字,叫做圣但尼旗,这个旗帜既是卡佩王朝的象征,也是法兰西军队的军旗,在与金雀花王朝的战争中,法国军队举的就是圣但尼旗。而继承卡佩王朝的的瓦鲁瓦王朝、波旁王朝都是卡佩王朝的旁系,在军旗上也承袭了圣但尼旗,这也让红色的圣但尼旗成为法国皇室的主色之一。

圣但尼是谁,而为什么以他命名的旗帜的颜色又是红色?在基督教的历史上,圣但尼是由第二十任教宗法比安所任命的巴黎主教,所以,圣但尼也被称为巴黎的圣但尼。在那个时期,尽管基督教在罗马帝国治下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但是仍然不是合法的宗教。尤其是罗马皇帝德西乌斯上台之后,加强了对基督教的迫害。他不仅处死了派遣圣但尼的教宗法比安,也要求各行省处决各地的基督徒,于是圣但尼在巴黎遭到逮捕,在经过长时间的监禁之后,他与另外两位教士被押往今天巴黎的蒙马特高地,在那里,刽子手砍下了圣但尼的头。但是真正神奇的地方才刚刚开始,根据基督教圣人传记记述,圣但尼被砍下头颅之后,他并没有立即倒地身亡,他那具被砍下头颅的身体从地上捡起刚刚掉落的头颅,并手持他自己的头颅行走了近十公里的距离,在这一路上,圣但尼祈祷,念着经文,请求忏悔。在圣但尼一路从刑场蒙马特高地走回教堂的路上,鲜血从他手中的头颅以及躯体的伤口中流出,滴落在巴黎的土地上。这些侵入巴黎土地之中的圣但尼的鲜血,被后世视为保佑巴黎平安的象征。之后,圣但尼很快被基督教确认为圣人,他的名字也被唤为“殉道者圣但尼”,同时,也成为了巴黎和法兰西的主保圣人。以至于后世法兰西军队在对外战斗时,为祈求战争胜利,会不断高声呼叫“圣山!圣丹尼!”(Montjoie! Saint Denis!),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红色成为了圣但尼的象征,因为他的血已经浸入到巴黎的大地之中,而他的鲜血就是巴黎得到圣主庇佑的象征,也是让法兰西军队无往而不胜的支柱。而圣但尼的形象也成为法兰西最重要的圣者形象,他那用手拎着自己头颅的雕塑也被置于巴黎圣母院门廊的左侧。

这样,我们可以理解,圣但尼旗的红色是一种鲜血的红色,是殉道者圣但尼将自己的血献祭于巴黎的而产生的神圣性的结果。在法语中的牺牲一词是sacrifice,这个词实际上来自于拉丁语的两个词叠加,一个代表神圣的sacer,另一个代表动词facio,意思是使和让,从字面意思来说,牺牲即让之成为神圣。圣但尼通过自己的殉道,让鲜血成为一种向圣主的献祭,从而获得了神圣化的力量。这种力量,不仅体现在法兰西军队的圣但尼的口号中,也体现在鲜红的圣但尼旗之上。圣但尼旗同时也是牺牲之旗,也在于阐明,在战争中,只有像圣但尼一样的鲜血的牺牲和献祭,才能让圣主保佑,获得战争的胜利。更明确的例子也体现在意大利国旗上的红色的象征上,其对红色的解释就是,为意大利统一和独立的战士所做出的牺牲和所流之鲜血。
由此可见,红色的旗帜,在差不多整个中世纪的历史上,很容易用来作为战争的旗帜,而在十八世纪的英国人钱伯斯所编定的百科全书中,很鲜明地指出,“红旗就是挑战和战斗的信号”。于是,红色不仅是一种以鲜血染红的牺牲之色,也是带有武勇色彩的战斗之色,或者正是这个原因,这一抹红色才在后来的法国大革命中成为主导性的颜色。
2.反抗与恐怖——雅各宾派之红
红色代表鲜血和牺牲,代表战斗的武勇的精神实际上在法国大革命中的得到了更好的体现。不过,法国大革命赋予了红色以牺牲和武勇之外的象征意义,即大革命也意味着一种反抗和革命。在拉法耶侯爵的解释中,法国的三色旗也可以理解为三个阶层的代表,从蓝到白,再到红色,分别对应于法国的教士阶层、贵族阶层和第三等级。这样,红色自然成为法国大革命中,以第三等级为代表的革命的象征。在这里,红色已经不再纯粹是一种鲜血的献祭和战斗的武勇,而是作为第三等级向教士和特权贵族阶层发出的怒吼。

事实上,在法国,红色在1358年的雅克雷农民起义时期,就成为了一种反抗的色彩。雅克雷(Jacquerie)一词本来就是法国贵族阶层对农民的蔑称,这个词的完成写法是Jacuqes Bonhomme,字面意思是“好奴才雅克”,后来衍生为类似于中文中的乡巴佬、泥腿子之类的对农民阶层的戏谑的称呼。在雅克雷起义中,造反的农民会戴着一种由土布缝制的无边的帽子,这种帽子统一被染成了红色,于是,戴着红色帽子的农民成为了雅克雷起义的一大特征,在农民军围攻城池期间,惊慌失措的贵族们被这些“好奴才”吓坏了,他们不停地大喊道:“雅克雷来了!红帽子来了!”尽管十四世纪的雅克雷起义,后来在太子查理和入侵法国的英国军队的联合镇压下,遭到了血腥的屠戮,但是红帽子的形象从此被法国的反抗者承袭下来,而在回来多次法国的起义和革命中,造反的第三等级和农民在很多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将红色作为他们的象征性颜色,法国大革命也不例外。

作为反抗的红色的另一个来源是《旧约·约伯记》中谈到上创造的两个怪兽,即利维坦(Levithan)和俾希魔(Behemoth),这两个怪兽一个生活在海洋里,一个生活在大地上。在17世纪的霍布斯那里,利维坦被描述为以契约为基础的现代国家的建构,而这个模型也成为了现代民主国家的政治原型。不过霍布斯也谈到了另一个怪兽,即俾希魔,在传统的绘画中,俾希魔往往被绘制为浑身通红的颜色,而它被霍布斯赋予的象征恰恰就是对那个作为绝对国家架构的利维坦的反抗。这样,红色的俾希魔的形象一直成为了人民心中最理想的反抗封建专制政权的象征,而俾希魔的红色成为了对抗利维坦的蓝色的一种绝佳的符号。

我们在法国大革命中看到,在法国大革命过程中,红色成为了革命的主色调。最典型的事件是,1791年7月,打扮成平民的皇帝路易十六仓皇逃出巴黎,旋即被革命者抓住,并被押回巴黎。7月14日,许多巴黎民众聚集在战神广场上请愿,要求罢免路易十六。在随后的几天,聚集在战神广场上的民众越来越多,而当时的巴黎市长,即拜依(Bailly)在战神广场上升起了一面红旗,其意思是让请愿者们离开,不让请愿的集会变成一场骚乱。然而,之后不久,他却命令国民卫队在没有向民众发出任何警示的时候开枪,五十多位请愿者倒在血泊之中。鲜血染红了战神广场,在革命者看来,战神广场上民众的鲜血和红旗是同色的,而红旗就天然地代表着他们面对一切强权的反抗精神,而倒下的烈士们的鲜血成为红旗上的神圣的革命火焰,激励着他们推翻一切反动的强权和力量。在此之后,雅各宾俱乐部逐渐在革命领导权中占据上风,罗伯斯庇尔律师直接将红旗作为革命派的旗帜,让其飘扬在最激进的革命派所占据的区域。在雅阁宾派当权的一段时期里,红旗甚至成为了直接与三色旗旗鼓相当的国家象征,在很多正式场合,罗伯斯庇尔以及他的同志们使用红旗作为法国的国旗,当然,这种取代并没有任何法律上的条文,在法国的宪法上,正式的国旗仍然是三色旗。而出身于第三等级,尤其是城市中的最贫苦的人民组成了志愿者,在历史上被称为无套裤党人(Sans-culottes),他们成为雅各宾派所倚重的革命力量。而无套裤党人的着装也非常容易辨识,其主色调就是一身红色,尤其是他们会戴上从雅克雷农民起义中承袭而来的红色的无边式的弗里吉亚帽,这种帽子从美国革命开始,就已经成为了起义者和革命者的装束之一,而在法国大革命中,尤其是在雅各宾派和无套裤党人那里,红色的弗里吉亚帽成为了最具有辨识度的标识。在罗伯斯庇尔和圣茹斯特看来,革命的红色就是反抗和烈士鲜血,同时也是对所有敌人最无情的镇压。

或许正是这种无情的镇压以及雅各宾派和无套裤党人将红色作为主色,许多人将罗伯斯庇尔治下的法国称之为“红色恐怖”。正如罗伯斯庇尔很不留情地说道:“革命政府对于善良公民应当给与充分的国家保护,而对于人民敌人只有让他死亡。”但是,这种对敌人的打击面被扩大了很多,在雅各宾专政的最后阶段,几乎所有巴黎的监狱都被等待行刑的犯人们挤满了,每天数以百计的犯人被审批送上断头台。不过血腥的恐怖统治,没有带来雅各宾专政的胜利,相反在罗伯斯庇尔和圣茹斯特都被处死,热月党人以白色恐怖终结了雅各宾派的红色恐怖,而三色旗重新被督政府所采用。红旗也从此退出了大革命的舞台。不过,从此之后,红旗不仅有了反抗的名声,也有了恐怖的名声。在1848年革命中,资产阶级诗人和政治家拉马丁(Lamartine)在巴黎市政厅前发表了一场著名的演讲,拒绝将红旗作为法兰西的国家象征:

好吧,我之前作为一个公民说过,现在你们要好好听我,你们外交大臣,再说一遍。要知道,如果我放下了三色旗,你们将放弃法兰西一大半的外部力量!因为欧洲知道,这面他战胜的旗帜,也是在共和国和帝国的旗帜下,我们获得胜利的旗帜。看看红旗,那只是一个党的的旗帜!而才是我们法兰西的旗帜,这就是我们胜利的军队的旗帜,这就是我们在欧洲所举的胜利之旗。法兰西和三色旗有着同样的思想、同样的名誉,对于我们的敌人来说,同样让他们胆怯!看看你们为另一面旗帜流了多少鲜血吧!公民们,对我来说,我不接受那面红旗,我告诉你们,我与所有的爱国者一样反对这面红旗。因为三色旗带着你们的自由,带着你们的荣耀,让共和国和帝国走向世界,而战神广场上的红旗,只能让人民流淌着鲜血。

而画家亨利·菲利波多(Henri Philippoteaux)将这一场景画成了一幅名画,起名为《拉马丁在市政厅前拒绝红旗》。而拉马丁反对红旗的理由正是红旗代表着雅各宾专政的恐怖,代表着鲜血,这种血腥恐怖之旗不可能成为法兰西在欧洲乃至世界的象征。

3.革命与未来共同体——巴黎公社之红

当红旗再次飘扬在巴黎城区上空的时候,恰恰是拉马丁发表拒绝红旗演讲的23年之后。拉马丁曾认为他彻底用他义正言辞的言说,铿锵有力的批判,将雅各宾的红旗彻底撕碎。但是,红旗在巴黎市民阶层那里,仍然没有被放弃,在此后多年的革命中,底层的巴黎人民仍然坚持以红旗作为他们事业的象征。1871年3月18凌晨,当梯也尔政府命令帕拉丹将军收回在蒙马特高地上的国民自卫军手中的加农炮的时候,被附近的居民发现,并迅速通知了国民自卫军,当时的巴黎人民和国民自卫军一起,围攻正在没收蒙马特高地上的八十八团的士兵,而八十八团也是国民自卫军的一部分,在行动中部分八十八团士兵倒戈,而同时在梭蒙高地执行同样任务的三十五团士兵也发生倒戈,随后爆发了席卷巴黎各区的大起义。而得知消息的梯也尔和法夫尔等人仓皇逃亡凡尔赛,巴黎人民接管了巴黎城。实际上,在后世的很多评价中,都认为巴黎公社并不是一场预谋的起义,而是一场突发的事件。如当代法国哲学家阿兰·巴迪欧在阐述政治上的事件概念的时候,经常列举的例子就是巴黎公社,而3月18日凌晨的突发事件构成了一个根本没有任何领导的,纯粹由底层士兵和市民爆发的起义,而这次起义,无论是在逃到凡尔赛的梯也尔当局那里,还是在已经成立的作为无产阶级革命的领导的第一国际那里,都是一场意料之外的事件。在后世赞扬这场自发爆发的革命起义的同时,还有一个相当自发的过程,3月18日起义的革命者和巴黎市民一开始并没有自己的旗帜,但是为了与梯也尔政府的三色旗相区别,一些市民和工人自发地举起了红旗,并将红旗十分自然地作为这场革命的标志。不仅仅是蒙马特高地一个地区,几乎在席卷巴黎的各个地区的革命者,都不约而同地举起了红旗,他们走上街头,与在蒙马特高地和梭蒙高地刚刚获得斗争胜利的国民自卫队和市民汇集在巴黎市政厅前,将他们各自所举的红旗插在了23年前,资产阶级的诗人和政客拉马丁在这里颐指气使地发表演讲,拒绝红旗的地方。也这个是这面让拉马丁们感到恐惧的红旗,再一次成为革命的鲜艳的标志。对此,远在伦敦的马克思用一篇《法兰西内战》高度评价了巴黎市民和无产阶级的革命运动,同时,马克思提到还有飘扬在巴黎市政厅上空的红旗:

当巴黎公社把革命的领导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时候,当普通工人第一次敢于侵犯他们的“天然尊长”的执政特权,在空前艰难的条件下虚心、诚恳而卓有成效地进行他们的工作,而所得报酬最高额还不及科学界高级权威人士所建议的伦敦国民教育局秘书最低薪额的五分之一的时候——旧世界一看到象征劳动共和国的红旗在市政厅上空飘扬,便怒火中烧,捶胸顿足。

红旗飘扬在市政厅上空。此时的红旗,当然不再是雅各宾派和无裤党人带有恐怖色彩的红色,从这一刻起,巴黎人民正式赋予了红旗新的含义,即公社就是红色。因此,巴黎公社的红色是革命的红色,也是代表着未来共同体的红色,相对于法国大革命的造反和带有戾气的血腥恐怖,巴黎公社的红色多了一份对未来社会的憧憬和向往。公社社员用浓厚的红色油漆在市政厅的墙壁上写上“自由、平等、博爱,或者死亡”,这也是巴黎公社一种精神的体现,巴黎公社需要实现的恰恰是资产阶级未能实现的真正自由、平等、博爱的共同体,为了这个共同体,他们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他们创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共同体形态,而象征这种形态的颜色就是红旗的红色。在梯也尔最后对巴黎公社疯狂镇压的那个血腥的五月里,公社社员正如他们的口号“自由、平等、博爱,或者死亡”一样,用生命维持那面红旗。在利萨加雷(Lissagaray)的《1871年的巴黎公社史》一书中,记述着在5月28日,也就是巴黎公社最后的日子里,公社领导人瓦尔兰和费雷等人身披红色绶带,率领着50人左右的小队,在一名高举着红旗的魁梧的加里波第战士的带领下,从第十五区进入到第十一区防守。而在公社最后的一个街垒,麦尼尔蒙谈区的拉姆庞诺街,公社的战士仍然砍一面凡尔赛军队的军旗,换上了一面红旗。

利萨加雷的故事,实际上从另一个侧面表达了这样一种精神理想,即捍卫红旗就是捍卫一种未来的共同体,捍卫一种希望,英勇的战士砍下的不仅仅是凡尔赛的军旗,而是一种旧体制,红旗就是一种彻底取代旧体制的希望。也正是由巴黎公社的红旗所激发出来的理想,子啊1917年俄国的十月革命中,红旗再次成为了一种新体制的象征——苏维埃共和国的诞生,列宁和布尔什维克也将巴黎公社的红色理想摆渡到了新生的苏联,而红旗在整个东方,乃至诸多亚非拉国家,都成为了反抗帝国主义、反抗强权、反抗殖民主义的象征,因为红旗不仅仅是圣但尼的牺牲之旗,也不再是雅各宾派的恐怖之旗,而是走出当下体制泥淖,对未来充满憧憬,并相信一个美好社会终将降临的希望之旗。

然而苏联的红色恐怖,以及随后的苏联和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解体,曾经让人们感到,红色的神话已经被彻底赶下神坛,红色的火焰在所谓的自由民主的潮流中熄灭。上个世纪的最后十年里,许多人站出来,像拉马丁一样,宣布红旗将永远地偃旗息鼓,历史终结了,不再会重复那个红色的神话,仿佛红色的俾希魔永远地被蓝色的利维坦所降服,只有“蔚蓝色”天空下才是人们的永恒。
真的没有例外,真的没有乌托邦,真的蔚蓝色的天空下只剩下了永恒了吗?当然不是,蔚蓝色下的永恒可能只是某些人一厢情愿的幻像,当2011年的占领华尔街运动时,当代左翼运动的旗手大胡子齐泽克穿着一袭红衣,站在华尔街中央向那些代表着99%的占领运动的发起者们演讲时,红色成为了最醒目的颜色。同样,在开罗的塔希尔广场上,在西班牙的“愤怒”(indignados)运动中,红旗被再一次被人们举了起来,这一次红旗不再是牺牲和武勇,不再是恐怖,而是与巴黎公社的红色一样,代表着走出当代资本主义的希望,只有红色,才是破除蔚蓝色神话的利剑,只有蔚蓝色的幕布在红色裂痕中碎裂时,只有红色的俾希魔扑倒蓝色的利维坦时,真正的未来才能向我们展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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