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写别人,写写文武双全的自己
其实我挺优秀的!
真的!
独立疏篱
三脚猫不到的文字功底,居然站在了记者队伍的尾巴上跟着甩啊甩的,自我感觉很无辜,又怕别人失笑,所以一般跟受访者联系的时候,都是吞吞吐吐不好意思自我介绍说是记者的。这两年也照猫画老鼠地写了一些人物专访的稿子,感动于别人的故事的同时,有个问题也总是在想:我可不可以写写我自己?如果自己写自己,一不小心把自己写得多么多么优秀,你们一定认为我不懂得谦虚吧?其实,我觉得我也没必要刻意谦虚,我挺优秀的,真的。
我的自信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膨胀的呢?想来想去,应该是从人们有真有假夸我“才女”的时候(天知道那些夸我有才的人是不是想来个捧杀)。至于斤两几多,即使自己心知肚明,但还是很希望别人能多夸几句。所以,往往在别人夸我“有才”的时候,我总是笑吟吟地鼓励:“再夸夸、多夸夸。”我都是这样拿着真话当玩笑说出来,连谦虚都懒得。有什么办法?善意的虚夸听多了,自己也就真信了。
但是写我自己的时候我不打算谈文学和文采,谈那些容易露馅。读书耕田,咱只从农耕说起吧,就说动手能力,就谈干体力活种庄稼地。只有这样我才能充分向大家证明我热爱劳动热爱生活热爱乡土的本质,也相信你们多方面的了解我以后,对我这个你们所谓的“才女”能有一个重新的定义——呀,人家原来是文武全才。
说起干庄稼活,无非jing耩锄耪,即使不怎么拿手,样样倒也来得;但是说真的,这些我全不爱干,虽然本人确实很能干,但架不住懒啊,又不怎么壮硕(尤其是现在风吹就怕倒的节奏)。比如说jing地的时候,地头边沿的平整都是我们这些不是主力的闲人去干的,拿着铁锨这里掘掘那里扔扔,脚踩在松软的土地上很吃力,走不了几步腿肚子就累得邦邦硬的疼,又不能不干,手攥不过那粗苯的锨把,撑涨得生疼,跟不上大人的进度,还莫名弄得很紧张。
春天,麦收之前,那些冬季留白的地里多是种棉花和花生,每一家都会种上几亩地的。种棉花的时候,倒不是一个坑一个坑地点籽,而是用耧耩。我干得最多的是一只手拎着包,包里装着泡好的棉籽,一只手不停顿地在一直极速行进的耧斗里撒棉籽,棉籽从手中撒落的速度要匀适,后边拿耧的爷爷一会儿说:点稀了!一会儿又说:别密了!一季庄稼长得好不好、丰收与否和播种是有紧密关联的,我当然极力地想做好,全身心的关注点都在手里棉籽落下的速度和数量上了,哪顾得脚下磕磕绊绊,好在那时年纪小身子灵活。
棉花生长的过程中,修理枝杈,喷药除虫,都是很累人的活,一直忙不停。酷暑天气,背着药筒喷洒农药,是有一定危险的事情,半天下来肩膀也会勒出血红色的痕印。即使是这样,我也宁可多背几筒药,也不愿意干以手拿虫的活儿。那些粗粗胖胖的棉铃虫用叶子捏着,用力一挤,“噗嗤”一声,身首异处,要多恶心有多恶心,我过敏。
其他的杂七杂八的农活,大同小异,无非是脏是累,总之都从心里不愿意干,又没有别的办法,现在想想还能感觉到累呢。
我懒我承认,但我敢说我绝不是逃兵。想当年(大概十七八岁的时候),我是村里最早开拖拉机的女机手(之一)。像往家拉庄稼,往地里拉粪,再或者农闲的时候拉车土回家垫垫坡什么的,我都干过。我这小身板当年也是壮得很呢,一只手按着减压,一只手拿着摇把,蹭蹭蹭地就把机器摇着了,那时候真的是身手敏捷,从来不用担心柴油机会倒着。有一回开拖拉机往地里拉粪,走到半路错车的时候,一不小心脱拉机档位挂到了空档,怎么也不走了。我这脑子灵活呀,琢磨着是不是机油亏了?无知者无畏,就那么跳下车直接拔开机油塞,拖拉机还哒哒响着,一下子喷甩了我一脸机油点子,热乎的。我记得当时穿的是一件黑色粗麻布的大西服上衣(当时很流行),就那么把胳膊袖子在脸上用力蹭几下,很干练的样子。
因为家里买拖拉机比较早,有一次,我哥可能是应了给人家jing地,结果那天他又没空,就提前把犁调好了,让我去给他们jing。结果我到了地里,一干活,那个合墒器不合适,太浅,我就跑两圈跳下去拧拧;再跑两圈再跳下去转转。路边有几个人看稀罕似的围观,我就那么左拧拧右拧拧,反正把地jing完了,直到现在想起来,我依然觉得很豪气。
其实,我也有从本心里爱干的活儿。我从小最爱干的活是刨长果、拾麦子、掘山药,还有耧树叶子。自己家地里的花生刨起来嫌累,跟着小脚老太太们kuai着篮子满洼里转着去拾别人家地里剩下的“lao”,拿个小挠子,挠几下也不一定挠出个花生果来,还忒犯瘾呢。掘山药是很小的时候跟着大点的孩子们去满地里挖找别人刨剩下的,也是个体力活,但是爱干。一铁锨掘下去听着“咔吃”一声脆响,心头又是惊喜又是遗憾,一块大山药!扦了!拾麦子的季节炎热,不嫌;耧树叶子的季节寒冷,也不嫌。现在还记得那捆成一小把一小把再装满一筐头的麦穗和那一地细细碎碎的柳树叶子和槐树叶子所带给我的成就感。现在想起来,简直是财迷疯的境界。
后来年岁大一些,自己过日子,偏户主不是一般的懒,万事得须亲力亲为。有一次麦收,人家户主不舒坦,躺在家里吊着输液瓶,我自己去地里种玉米。那时候好像还没有播种机,种玉米要一个坑一个坑地挖,点上籽,再一个坑一个坑地埋上。左邻右舍都是夫妻齐劳动,我却是一个人干活,家里还有个病号,着急啊。我右手拿小板镐,左臂挎个包;右手在前边一镐下去把地掀起一块土,左手就势从包里拿籽,点两三粒在掀起的土缝里,撤出小镐往前再挖,脚随后踩实。一步一镐,一坑一点籽,不做丝毫无用功。嗖嗖嗖的速度,左边地邻看直了眼,跟同样看直了眼的右边地邻喊话说:你看她干活,怎么那么疾么检了快!户主输完液在家左等不回去,右等不回去,骑着摩托车去接,我也刚好把二亩地点种完(半天二亩地,不是神速是什么?),刚到家,噼里啪啦就下起了冰雹。雨过天晴,那小玉米苗出得那叫一个均匀整齐,天助我也,不服都不行。
……
这种自以为可以称豪的往事太多了,一说一大把。但是我也承认自己缺点很多,虽是间歇性勤快,却不怎么懂经营,田里总是草比苗高。我热爱乡土,却厌恶劳作,懒散非常,真得不能算是个合格的庄稼人……
虽然说好汉不提当年勇(我也不稀罕当好汉),但有些事确实应该记录下来,毕竟是一个人成长岁月(衰老过程)中的闪光点。那么,还是以往的惯例——看人只看优点,只要受访者有一分的优点是我们所欣赏的,其余那九十九分缺点我便忽略不计,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我为什么要苛求自己完美呢?不完美才是我的本真。
(2015年种的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