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改家正传（13）【长篇连载】
故事简介：
上世纪九十年代，受市场经济的影响，在H监狱里面流传着一个来年要把监狱撤销，并把所有在押犯全部转移到煤矿挖煤赚钱的的流言，在犯人中造成了严重的不良影响。有个别犯人由于害怕煤矿冒顶，塌方，甚至瓦斯爆炸，就思谋着逃跑。
因为犯人脱逃，李冬生的校友李芳，在刚刚进入监狱的当天晚上，就发疯裸奔了。……
为了防止犯人逃跑，监狱干警李冬生做了大量的工作，但因为监狱个别领导及干警的腐败和不作为的干扰，罪犯王金生还是逃跑了。于是，李冬生踏上了危险四伏的追逃之路。
拾叁
第二天是周末，不上班。
冬生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才发现阳光已经照到了床上。外面的嘈杂声和着窗外的鸟鸣、蝉鸣、蛙鸣，显得非常混乱。
冬生爬起来，拉开了房门。
指导员、站长的门口站满了同事。他们正表情严肃、紧张地谈论着什么。冬生也忙走了过去。
他们在议论说，工具房的犯人杨明跑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左怀中道：“我看，还是赶紧给支队狱政科报了吧。万一回不来就渎职了。”
王宏道：“我看还是缓一下吧。杨明平时改造很好，没有什么思想波动。再说再一年多就刑满了，他没有理由逃跑啊。昨天晚上我还和冬生见他了。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啊。”
赵启跃道：“我的意思也是先找吧。等到晚上六点再找不到或者他回来了就算了。不然就上报。郑队长，你看呢？”
郑江：“我看就这样吧。咱们先找。到时候再说。”
赵启跃：“王宏，你和冬生进罗汉寺沟，拖拉机派给你两个。记住，沟沟卡卡都要搜寻到。”
王宏、冬生齐声道：“没有问题。”
“左怀中、张百龄，你们进龙王庙沟，要搜寻仔细。”
“郑队长，你和雷艳涛带几个外役沿着大路寻找。唉？雷艳涛呢？王宏，把他叫起来。到这时候了还在睡觉。”
王宏跑到雷艳涛房子门前，敲门，没有反应。使劲擂。喊道：“艳涛，艳涛，赶紧起来，有急事。”还是没有反应。这时，郝明吊着两只油手跑了过来，道：“雷管教天不明就出去了。”
赵启跃道：“这个艳涛，无组织无纪律，走的时候也不知道打个招呼。那好。郑队长，那你就一个人带几个外役沿大路找找。”
他们都充满了斗志，很干脆地答应了。
“王宏，怀中，你叫郝明赶紧开饭。吃了饭，大家就分头行动。我在家里等消息。”赵启跃道。
饭后，大家就都赶紧出发了。
王宏让郝明叫拖拉机司机赵宏发把拖拉机开到中队门口。
很快，赵宏发就开着拖拉机过来了。
冬生和王宏坐上拖拉机就往沟里驰去。沿路带上了二分队工具房的两个犯人。
他们沿着小溪旁的小路蜿蜒前进。每遇到一个叉沟、一个岩洞，他们都要下去仔细搜寻。等到了榆树湾外役点的时候，他们已经查过了三个小叉沟，十一个岩洞了。
在榆树湾，他们停下来。
那个瘦小的犯人张玉川听见拖拉机声走了出来。看见王宏和冬生，马上站直身子，静静立在那里。
“今天，你见没有见杨明从这里过去？”王宏着急地道。
“没有。我们太阳刚出来的时候就开始放牛放羊了。看到饭时了，我回来做饭。”那位犯人道。
“走！”王宏道。
冬生他们又坐上拖拉机继续前行。
前面的山谷渐渐狭窄，拖拉机紧贴着右边的山崖慢慢前行。路左边就是一丈多深的溪谷。行进了大约两公里左右，才慢慢宽阔起来。路边就是二分队的玉米地。玉米长得稀稀疏疏地，棒子也瘦小不堪。
再往前行就是十面窑。这里有一个不大的场院。场院后面是贴着大山箍就的十面窑洞。窑洞已经废弃不用了。据跟随的犯人说，这是子午岭监狱最兴旺时的一个中队所在地，后来因为人员减少就废弃了。
他们仔细搜寻了每个窑洞，没有丝毫人员进出的痕迹。
“王管教，再进去不进？”赵宏发道。
王宏想了想，道：“进。说不定他是直接向里走了的。只要有路，咱们就再往前走走。”
拖拉机拉着冬生一行继续向前。又经过一个巨大的寺庙的遗址，穿过险峻的小路，行进了大约六十里路，他们被四面的高可及天的大山拦住了。
王宏和冬生跳下了车，四处望着。
“师兄，你看，溪流那里有一个入口。”冬生道。
王宏顺着冬生的手指一看，原来是一个三米多宽的山谷，溪流就从谷底流泻出来的。
“走。进去看看。”
那几个犯人就随着王宏和冬生进了山谷。
溪流在山谷的中央顺势流着。枯枝败叶堆满了窄窄的两岸。他们踩着松软的枯枝败叶艰难地向里面走着。走了大约有三十多米，终于走出了狭谷。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几十亩地大小的宽阔封闭的平地。里面芳草萋萋，树木茂盛，宛若仙境。
他们惊呆在了那里，都一动不动地望着。好久，王宏才道：“走，到里面看看。”
他们随着王宏和冬生走到了平地中央。那里有一个一米多高的平台，上面有三尊真人大小的坐着的石佛。但都没有了佛头。冬生仔细看着这些佛身，雕刻精美，栩栩如生。衣服皱着、纹理清晰，手上青筋宛然，丰腴而安详。他仔细寻找着上面的字迹。终于在基座上找到了一行细小的楷书字。上面清晰可见“唐”、“天宝”等字样。
看着这三尊佛像，完全可以想象出唐时这里的繁盛。可是现在？纯是一片废墟。
他摇了摇头，心里道：“一切皆是虚妄。可是，还有那么多人在为了各种欲望在苦苦挣扎，甚至不择手段。可是，在时间和大自然面前，这些举止又显得是多么地幼稚与可笑啊。”
他向那些犯人望去。他们正在王宏的指挥下，四处搜寻着。
还是没有杨明的踪迹。
冬生走近王宏，道：“我们还继续往前走吗？”
王宏想了想，道：“算了。咱们回吧。咱们跑了这么远，搜寻地这么细，没有找到一丝一毫杨明经过这里的踪迹。加上我对杨明的了解，我估计杨明根本就没有跑。最少，他没有向这个方向跑。”
说实话，冬生也不愿意跑了。到现在，他们已经搜寻了将近六个多小时，跑了近七十多里路，早已饥肠辘辘了。
“走！回。”王宏道。
大家很快转过身来，向外走去。一个个完全不像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的人。一出狭谷，他们就爬上拖拉机，向着山外飞奔而去。
到中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
他们都在。站在院子里嘻嘻哈哈地议论着什么。
一到同事们跟前，王宏就急急道：“杨明回来了？”
赵指导员道：“还没有回来。”
“那你们……？”
“就是你说的。他根本就没有跑，是雷艳涛一早带出去的。他走的时候，给他徒弟打了声招呼，叫给咱们说说，结果他徒弟给忘了。等到郑队长找他了解情况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了。”赵指导员道。
郑队长不悦地道：“一点素质都没有。没有组织性也没有纪律性。走，吃饭。”
王宏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没有吃饭？”
赵指导员调侃地道：“你们不回来，我们能吃吗？我们敢吃吗？”
大家哈哈大笑着走进了餐厅。
饭后，大家都在赵指导员的办公室里聊天。大家的话题都集中在了雷艳涛身上。
王宏道：“这艳涛到底带着杨明干啥去了？”
左怀中道：“肯定是出去找鸡去了。他才不会让自己的鸡巴吃亏的。”
冬生道：“不会吧？他还带着犯人呢。他就不怕犯人笑话他？”
左怀中道：“难道犯人就不是人？”
张百龄道：“我想有可能。他不是和杨明还上了几次山，找黑牡丹了吗？”
冬生感到不可思议。苦笑着摇了摇头。
赵启跃道：“唉！说实话，咱们这里确实是太苦了，太寂寞了。说是咱们在看管着犯人，还不说是咱们在这里看管着咱们自己。没有电视，没有娱乐场所，仅仅有的电影还不说片子有多老，就这还得几个月才能放一次。我很理解大家的苦处，也理解艳涛的行为，但就是这艳涛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出了问题谁负责？！瞎好走的时候给我或者郑队长打个招呼也好嘛。”
郑江道：“素质确实太差了。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干警。这次多亏没有给支队报。要是报了，让支队领导知道是雷艳涛违反规定，私自带着犯人出山，非处分他不可。就连咱们三个都得跟着他挨错。”
“砰！”门开了。雷艳涛嬉笑着进来了。
“今天人真齐全啊。开会哩？”雷艳涛嬉皮笑脸地道。
顿时，房间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回过头来静静地望着他。
郑江霍地站起来，冷冷地道：“雷艳涛，杨明人哩？”
雷艳涛的笑顿时凝固在了脸上，尴尬之极。不一会儿，他又勉强地笑着道：“回木工房了。”
郑江道：“你就不担心他跑了？你走的时候给谁打招呼了？谁允许你把犯人带出山的？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违反了《监狱法》，要受到组织处理的？”
雷艳涛尴尬地挠了挠头，低头不语。
左怀中道：“这一次出去，怕日美了吧？小心你喔鸡巴，不敢还没有结婚就不顶用了。”
郑江不高兴地道：“老左，人家说正事哩，你胡插啥嘴哩？”
赵启跃道：“郑队长，不说了。先坐下。艳涛，你也坐下。”
郑江沉着脸坐下来。
王宏给艳涛递了一把椅子。艳涛坐在了王宏身边。
赵启跃道：“艳涛，今天是你不对。你知道你走了以后，大家操了多少心？还以为杨明逃跑了呢。多亏了王宏对杨明的情况熟悉，就没有上报支队。要不然就是一场大事故。今天中队所有干警兵分三路，跑了许多路巡查。王宏他们都跑了七十多里路了。你看你把大家整成啥了？刚才郑队长批评你，我认为批评地很对。如果是我当年的脾气，我脚都上去了。郑队长对你还是很温和的。你的心情我很理解。刚才我还给大家说哩，大家在子午岭确实是太辛苦了。不过，以后出去必须给我或者郑队长打招呼，坚决不能带犯人。这次就不处分你了，下次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一定要上报给支队，给你个处分。不然，你以后就会犯大错误的。”
看到赵指导员不追究雷艳涛的责任了，大家顿时又活跃了起来。
会计小张笑着道：“艳涛，今天到哪里去了？都干什么了？是不是像刚才老左说的那样，找鸡去了？”
雷艳涛笑着道：“你才找鸡哩。我就是到河湾镇吃了点烧鸡，喝了点啤酒。”
左怀中道：“不是吧？我一看你脸上的气色就知道你在撒谎。”
雷艳涛傻笑着低下了头。很快，他就道：“可我并没有忘了弟兄们啊。我还给大家带来了一桶鸡蛋，一捆啤酒。”
赵启跃道：“你买的鸡蛋给灶上，随后叫王宏给你把钱付了。啤酒嘛，就无偿奉献出来。谁叫你让大家操了一天心。全当你补偿大家。小张，你去叫郝明准备几个菜端过来，大家好好乐一乐。”
小张高兴地去了。
雷艳涛从外面提进来一捆啤酒。用刀割开捆绑的绳子，把酒一瓶瓶取出，搁在脚下。
不一会儿，酒菜就备齐了。
赵启跃从柜子里拿出十来个玻璃杯。王宏接过来放到跟前。
雷艳涛拿起两瓶啤酒，把一瓶的盖沿放在另一瓶的盖子上。然后用右手提起两瓶酒，把下面的那瓶酒的底使劲往地上一磕。上面那瓶的盖子就像发射出来的炮弹，碰地一声窜到了席棚上，扎进了席棚里。他把打开了的酒瓶递给王宏。王宏一一倒满眼前的玻璃杯。
雷艳涛又连续如此开了几瓶酒。砰砰砰的声音让冬生感到莫名地兴奋，内心深处产生了莫名的豪气。
冬生从雷艳涛手里要了两瓶酒，道：“让我也试试。”
雷艳涛给他讲解了开瓶的要领。
冬生试着按要领往地上一顿。因为力度不够，没有开。上面那瓶酒的盖子出现了裂缝，泛着泡沫的酒从盖子的缝隙里冒了出来。
艳涛递给冬生另一瓶酒，换过盖子裂了缝的酒，往桌沿上一搁，使劲把右掌往盖子上一拍，盖子应声掉落。
冬生加大了力度，使劲往外挒着身子，使劲往地上一磕，砰地一声，盖子飞上了顶棚，弹了一下，就掉了下来，落在了指导员的床上。
酒已经全部倒齐。王宏把酒一一放到各人的面前。
赵指导员道：“大家举杯吧！今天的酒就权当是艳涛给大家赔礼了。艳涛，你说呢？”
雷艳涛端起酒杯道：“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和帮助。”
大家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王宏给大家又一一斟满杯子。
赵指导员深情地道：“大家很辛苦，我也很内疚，但没有办法。只有改善改善大家的伙食，让大家吃好。老左，今后你就放心地让班车从西安给大家多进些时鲜蔬菜，让大家吃好，吃舒服。也算是对大家的补偿。你那里花的钱，分队按月补助给你。来，我给大家赔礼了。干杯！”
大家又一饮而尽。
冬生接过王宏手里的酒瓶，给大家一一斟满。
赵指导员道：“今天艳涛不打招呼去河湾镇散心，也有我的责任。这是因为平时我对大家的生活关心不够造成的，让大家受委屈了。我自罚一杯。”
赵指导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宏马上给他斟满。
郑江也端起酒杯，道：“我刚才不该给艳涛发脾气。我自罚一杯。不过，你艳涛不该带犯人出山，这可是你不对。来，我们两个各自自罚一杯。”
雷艳涛端起酒杯和郑江碰了一下，都一饮而尽。
碰完酒。开始打关。还是赵指导员第一关。
很快就快把一捆酒喝完了。
大家边喝边聊。
左怀中笑着问雷艳涛：“艳涛，河湾镇的鸡美吗？”
艳涛已经喝高了，他兴奋地道：“嗯。有一个G省来的，很美。奶奶大。”
左怀中还想问什么，赵指导员止住了。道：“艳涛，你醉了。去休息吧。”
雷艳涛道：“我没有醉。我还能喝。那个G省F市来的女的，真的很美。”
郑江厌恶地道：“冬生，你和小张把他扶回去。”
冬生和小张走到雷艳涛跟前，搀住他的胳膊。
他挥舞着双手，不让靠近。
郑江厉声道：“拉走！”
冬生和小张强行把他拉起，扶了回去。
他边挣扎边道：“我没有醉，我没有醉。那个女的真美，真的很美。……”
冬生和小张把艳涛放到床上。
一躺到床上，艳涛就拉起了鼾声。
冬生给他盖好被子，轻轻地拉上了门。
（未完待续）
李跃峰，笔名（网名）山野俗人，陕西省大荔县人，生于1966年10月，酷爱文学。是江山文学网签约作家、江山之星；纯文学微信公众号平台“秦岭书院”总编。曾在国家各级报刊发表作品，获省级以上奖励多次。其中，中篇小说《梁燕妮》于2010年获得了首届全国“铜锣湾”杯“孝问苍生”孝文化征文大赛二等奖，栏目剧《咱们村的监委会》获得了2011年全国廉政短剧大赛铜奖，短篇小说《书怨》获得了2009陕西省首届“益秦”杯“与法同行”征文大赛优秀奖。著有长篇小说《劳改家正传》（《追逃》）、《蝉变》及《沙苑传奇》（《这山看着那山高》）三部，中短篇小说数部，散文百篇，诗歌几百首。